她笑了下:“如果是跟他有情况,那我好像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公关他来做肯定更滴水不漏,星云还能省出一大笔费用。” “……” 钟晚捋了下头发,斟酌着回答:“暂时也还没有。如果万一,什么时候有,我再跟你同步消息。” 乔姐笑:“那看来好像是有点可能啊。没事,私事上你按自己的想法决定就好,就是最近先把心思都放在戏上,赵导对作品要求很高。” 钟晚:“…嗯,我明白的。” ** 隔天有场很关键的夜戏,是男女主角感情的转折点。 一群人在外露营,男女主角不约而同深夜从帐篷里出来,在河边偶遇,浅聊几句过后,枕在石头上看星星,脚踝浸在河水中,夜色下涓涓的流水缓慢划过。 这场戏不仅对男女主的状态要求高,对环境的要求更是苛刻。 赵导盯了好几天的天气预报,找到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夜晚,把布景搭好,让两个演员就位拍戏。 可拍了好几条,钟晚和许褚然都没有呈现出赵导想要的感觉——看到了同类,所以绝处逢生,濒死时燃起的一点希望。 赵导坐在监视器后面,喊停之后,不是说眼神没表现出情绪变化,就是说表现过头了,太像正常人。 又试了近十次,赵导叫所有人提前收工,让钟晚和许褚然慢慢找感觉,念叨着还好明天的天气也合适,不然这场戏又得往后延。 已经快到零点,摄影和场务都收了东西返回镇里的住处,剩下完全放空的钟晚和郁闷的许褚然坐在河边。 钟晚依然保持躺在那的姿势,虽然夏夜的河水也是有温度的,但实在泡得太久,只觉得脚可能都泡肿了。 两人的助理也都先回镇上,特意留空间给两个演员找感觉独处。 许褚然站起身,那一瞬间捂住脑袋,缓了片刻后嘀咕:“诶呦,躺太久低血糖了,两眼一黑,差点栽过去。” “这要是把头磕破了,赵导看见能把我彻底打进医院。” 钟晚:“放心,就算磕破了他也能加场戏给你圆回来。” 许褚然一边从双肩包里翻东西,一边啧声道:“真狠心啊。” 一会儿后,他拿出两袋低卡的鸡胸肉,又拿了卷一次性毛巾,把一袋鸡胸肉和毛巾递给钟晚:“你先擦擦吧,女孩子脚在冷水里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钟晚也没推辞,扯了一张毛巾,弯着腰把脚擦干,穿上放在一边的拖鞋。 两人往后挪了挪,坐在河边就着月色吃那小袋装的鸡胸肉。 赵导是要求他们今晚找到感觉的,安静片刻,许褚然先问:“你有过那种特别低谷的时期吗,低谷到想死的程度的?” “说实话这部戏我都是靠表演技巧撑着的,我好像从小到大一直过得挺顺风顺水,就算大学刚毕业那几年接不到戏,但好歹家里给的钱也够用,没什么压力。” 钟晚淡笑了下,“你确实看起来一直挺乐天派的,无忧无虑的那种。” 许褚然歪头看向她:“你呢?” 钟晚想了想,低声说:“好像,低谷才是常态吧,运气好的时候不多,慢慢也就习惯了。” “至于‘想死’的程度…只能说有过吧,但就是那种一转念的想法,我自己都知道肯定不会真的去死,跟戏里男女主的状态差着十万八千里。” 许褚然把她手里空的零食包装袋拿过来,又轻声问:“大概是因为什么事啊?” 他的声音也是温柔挂的,这种细声细气说话时尤甚,因此钟晚听到这问题也并没觉得逾越或者被冒犯。 钟晚扯扯唇,含糊道:“总之都不是因为事业。” 好像一次是卢文茵刚和钟重临离婚的时候,还有一次是在媒体上看到她自杀的消息。 许褚然身子往后靠下去,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那一定也不是因为感情的事。” 钟晚:“当然。” 她顿了须臾,低声:“你看过那句话吗,What does not kill me, makes me stonger。”* 许褚然反应了几秒,笑着摇头:“没看过。我是艺术生,除了专业要求的书之外,其实没怎么看过别的。” 钟晚笑:“也是,看专业要求的就够了。” 此刻,她又想起梁序之,如果对面是他,也许能跟她就这句话聊上几句,虽然也不是多么小众的句子。 许褚然换了话题,又从手里鸡胸肉的包装袋开始,跟她聊起减脂的心得,包括女孩子应该怎么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迅速减重。 钟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聊天空荡的时候,她看着天上的夜色,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照片不太能完全展现出来真实的景色,她有点遗憾得盯着看了几秒,打开梁序之的聊天框,看到他十多分钟之前给她发消息问今天收工了没,正好把照片发过去,回复:还没完全收工。 许褚然侧眸看她,笑了下,试探着问:“跟男朋友发消息?” 其实他也不知道钟晚的情感状况,上次用‘我们都单身’试探过一次,她什么都没说,想着应该是默认单身。 钟晚将手机熄屏,淡笑道:“还不是。” 许褚然:“这个‘还’字就很有深意,不是男朋友的话,是追求者吗?” 钟晚不是很想跟外人谈论梁序之,更何况他们原来的关系、他的身份本就比较微妙,她笑道:“别八卦我了。还是赶紧研究研究这场戏怎么演,如果明晚还是演不出赵导想要的感觉,估计他真要发火。” 许褚然笑:“转折可真生硬。好吧,那我们就来研究这场戏。” 钟晚笑笑,拿出手机,没应他前半句话:“看个视频找找感觉吧,我之前收藏的,入戏的时候没用得上。” 许褚然是挺不错,样貌好,性格也阳光温柔,这些日子在片场对她的照顾算是处处都很周到。 只是,跟他在一起时,好像并没有类似爱情的感觉,像是上学时一个普通的,或是稍能说上几句话的男同学。 钟晚想,也许从一开始,爱情的感觉就是另一个人给她的,其中还掺杂着些复杂的东西在,所以直到现在,她也只熟悉那样的模式。 * 钟晚找到几个描述重度抑郁治愈过程的记录博主,跟许褚然在河边研究到后半夜,用手机自己拍了好几回来找感觉。 隔天晚上又试过几条,赵导那里总算是过了。 但钟晚也是敏感的人,看了通宵的抑郁症患者记录视频,情绪好像更加消沉了。 半夜收工跟小宋坐上回镇里的车,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不真实。 到住处,钟晚在闭塞俭朴的浴室洗过澡,坐在桌前的折叠椅上,打开手机。 梁序之发来了新消息:[到湖市了,明天去探你的班?] 钟晚犹豫几秒,抬手轻揉了揉太阳穴:[好。你大概几点来?我跟片场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 梁序之:[大概下午。没事,你不用管,我让林叔去联系了。] 钟晚愣了下,先是想到这部戏没有万泰的投资,而后心中又了然,来剧组探班这种事,梁序之随便找个人就能解决,对他而言太容易。 她便简单回复说“好”。 梁序之:[有什么缺的吗?明天顺便给你带过去。] 钟晚昨天就睡眠不足,今天拍了一整天,加上情绪还有一半没从戏里走出来,脑袋也昏昏的,随手就回复:[没有,你人来就行。] 消息发出去几秒,她才意识到后半句似乎太暧昧了,又马上撤回,改成仅“没有”两个字。 梁序之像是没看到她撤回的消息,须臾后说:[嗯,早点休息。晚安。] 钟晚想了下,忽然还真想到一件,补充一句:[方便的话,给我带瓶沐浴液?] 小宋买来的这瓶味道怪怪的,标注的青黄瓜味,但她洗着只觉得是一股菜味…镇上的商店里卖得又都是三无产品,她担心过敏。 梁序之:[好。] . 翌日的戏是要拍摄露营时遇到暴雨,男女主的帐篷都被冲得满是泥泞,其余同行的游客都在叽叽喳喳抢救帐篷和生活用品,只有男女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反而坐在泥地里淋雨。 为了减少妆造的时间和次数,暴雨的戏被排在下午最后一场。 工作人员在旁边开着洒水车,瓢泼般的“大雨”淋下来。 雨中的镜头倒是都拍得很顺,都是三条内过。 都拍完,许褚然的助理身高步子大,从旁边小跑着率先给他拿了毛毯过来。 许褚然接过,没给自己裹,快步往钟晚那边去,从身后抬手要帮她裹上。 周围这会儿乱得很,各种声音嘈杂喧嚷。 刚下了那么久的“雨”,场工走来走去忙着清理泥泞的地面,摄影组在给机器脱雨衣,检查是否有进水,副导指挥着洒水车往路上开…… 钟晚看到许褚然过来,正准备出声让他自己披那条毯子,转头寻找小宋。 她一回身,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地上全是泥,路不好走,梁序之穿着件黑色的衬衫,眉头微蹙,他没拿手杖,肘间有一条灰色的绒毯,缓步靠近她。 林叔也在他身边跟着。 钟晚出神的几秒,许褚然已经把毛毯披到她身上。 下一刻,另一只手伸过来,又把那条毛毯取下来扔回给许褚然。 梁序之面无表情,目光幽冷,把他带来的灰色绒毯给她披好,抬手又把肩膀的位置裹了裹。 林叔在身边递来另一条干净的毛巾,梁序之接过来,帮她擦已经湿透的头发。 许褚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被退回来的毛毯,懵了两秒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梁序之:“…不是,你谁啊?” 梁序之扫他一眼,气场上完全压过他,有些不屑的语气,冷声:“你又是哪位?” 许褚然:“……?” 钟晚表情已然难掩尴尬,轻咳一声,周围又很吵,都不知道这时候应不应该给他们介绍一下。 她先抬起手,把梁序之手里的毛巾接过来,自己擦头发:“…我自己来就行。” 毛巾被拿走,梁序之手中一空,正好顺势向下,将她肩膀轻轻一揽,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晚晚,先去车里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说着,梁序之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完全没有要继续理会一旁杵着的那位年轻男演员的意思。 钟晚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被他带着往他停车的方向走,深一脚浅一脚蹚着泥,皱着眉推他,“欸,梁序之,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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