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攸宁道:“啊?” 许野说:“我把组织关系调到南方了,这次出来是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我得上班。” “噢。” “你还得查案,对吧?” 杭攸宁嗯了一声,偷看许野,发现他仔细地刷碗,并没有看她。 “那就住在这,水电煤气,我都交了。” “我真的不用!我还想去别的地方査呢!” 她之前懵懂地意识到,她跟许野是要结婚的,结婚了之后就是一家人了,所以她住在这里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可是,她现在不想结婚,不想跟着任何人,她有什么资格赖在这里呢? “对了,这个给你。” 许野兀自刷完碗,拉着她到了客厅,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杭攸宁打开来,看到里面是一个黑粗的砖头,她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大哥大。 她看人用过,可以拿着到处打电话的。 “你在外面,遇到危险了,就打110,然后这是我的电话,我们局里的电话,保险起见,还有宋之江、何闻涛家的电话,背好,随时能联系上我。” 杭攸宁一直保持着呆滞的状态,有一刻她甚至魂游天外地想起了《西游记》。 这对她来说就是传说中的东西,跟看见妖怪没有什么两样。 “其实我高考挺难的,但是念大学后,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天赋比我强,底子比我弱,所以我会着急。” 许野算是比较擅长学习的类型。 但是初一就被退学,荒废了太久,准备高考的时候是真的拼了命的,他知道他就这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杭攸宁尚在茫然的状态,只是点点头。 她一直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但是呢,你想做别的事,我也会支持你的,来!” 许野用座机打了个电话,大哥大顿时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 许野教杭攸宁接起来。 杭攸宁觉得新奇:“喂喂喂?” 许野在电话里说:“对,就是这样。” “喂喂喂!” 它居然没有线,杭攸宁觉得很新奇,跑到别的屋子里,小声说:“哥,你听得到么!” “听得到。” 新奇劲儿过了之后,愧疚感也涌上心头,杭攸宁道:“其实我用不上,这个太贵了吧?” 许野道:“不贵。” “能不能退啊?其实我记住了你的电话号码,用公共电话给你报平安的!” 许野不耐烦道:“别废话了!拿着!” 杭攸宁不知道说什么,刚想回到客厅面对面说,就听见许野在电话里低声说:“你可能不明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比我的生命还重。” 他的声音看,带着电流的磁化感,格外低沉温柔。 杭攸宁咬着嘴唇,她有些不明白,但她突然很紧张,那扇门就近在咫尺,可是她不敢打开。 “你必须平安,懂吗?” 爱一个人,就像信了一个神。 你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供奉给她。 生怕那些“不是最好的东西”亵渎了她 也亵渎了,你至高无上的爱情。 许野等了很久,杭攸宁都没有说话,他要起身叫她的时候,听到听筒里传来小声地啜泣。 许野顿时紧张起来:“宁宁你怎么了?” 杭攸宁打开门,她哭得满脸通红,像一颗炮弹一样扑进他怀里。 “哥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她今天,把关于许野爸爸的事情写成一封举报信,放入了警局的邮箱。
第59章 她做了十年的噩梦 杭攸宁没有证据。 但许野说得对,她没有执法权,真正的证据,还需要警察去查。 但这个案子时隔太久,凶手又已经伏法。 她没有说许建邦可能贪污的事情,只是把自己关于许建邦和赵明明的关系猜测写下来。 但是许野还是托了之前的同事,去厂里进行调查。 同事回来之后,神色凝重,对许野道:“可能还可能还真有点事,你得回避。” 许野喉头干涩,问道:“我爸……贪污?” 同事说:“厂里废钢的数目对不上,很多人,都对你爸意见不小,光是厂里自查自纠,就整了三回,省里也下了调查组。” “我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虚开发票盗走废钢的公司,套了好几层,已经卷款跑路了,这事经了你爸的手,但你爸又去世了,没法确定就是他。” 同事叹了口气,道:“这些事就发生在赵明明死的那年前后,太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嗯。” “也真怪了事了。” 同事道:“说真的,你家搜出过被害人贴身衣物,你爸涉嫌搞腐化,当初办案的警察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调查,有点怪……” “当初特殊时期,他可能主要是想确定是他杀还是自杀。” “可能是吧。”同事又一拍大腿:“不对啊,那可是杭寻!神探啊!” 在许野记忆中,杭寻和许建邦完全不熟。 杭寻虽然不爱说话,但人很和善,又因为是警察,街里街坊经常找他帮忙,他也经常能帮就帮,基本上院里所有的人都跟他很亲近。 而许建邦本来就不爱说话,当上厂长之后为了避嫌,更加生人勿进,反正他爷爷每天在外面大着嗓门唠唠叨叨,包揽了老许家的所有人情往来。 如果他们俩都跟黑蜘蛛案子有关系…… 那是为什么呢,社交、利益、工作、家庭……没有任何的交汇点,他们为什么合作呢? 许野想不明白。 他其实并不了解他爸,他出生的时候,他妈就难产去世了,他是爷爷带大的,那时候他爸在北京学习,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 跟所有父子一样,他跟他爸没有什么话聊,他爸还特别忙,忙到一年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他爷爷对他爸的“忙”十分骄傲,认为自己儿子有本事,才会被国家重用。所以走路都是昂首挺胸。 许野也跟着觉得忙是好事,他不回家也是好事。 直到他十岁那年,在外面乘凉睡着了,朦朦胧胧的听到了邻居们说闲话。 “你说许野淘成这样,建邦也不管。” “管什么呀,许野妈在的时候,建邦就不待见她,许野那做派,跟她那农村的妈一个样!” 许野他妈跟他爸是娃娃亲,妈妈是农村的,据说他爸不喜欢他妈,捎带着,也不喜欢他。 瞎扯老婆舌,许野心想,我爸分明是忙! 于是,他偷偷地把这俩人气门芯给拔了。 后来,因为他的事情,爷爷死了。 葬礼办完,他们父子相对而坐,如同,他爸突然说:“我每个月固定五号回家,这天你别回来。” 许野看着父亲,他想,他已经是男子汉了。 男子汉,是不能随便掉眼泪的。 他干脆一天都不回来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是坏孩子,那么他就坏的彻头彻尾好了! 他跟扒火车的孙胖子商量好,他一个月给孙胖子交多少钱,他就住在孙胖子家。 孙胖子家里鱼龙混杂,是扒手、黑户、投机倒把的聚集地…… 许野这样一个在大院里淘气惯了的孩子,竟然也不习惯他们满嘴脏话,邋遢和野蛮。 但他知道,自己早晚会习惯的,早晚会跟他们一样的。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恨许建邦。 一个父亲,竟然能做到完全不爱,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他不配做父亲。 后来,许建邦就死了。 他死了之后,许野回到这个房子住,偶尔会想起他,也只能想起他特别爱干净,在家的时候总是一遍一遍的消毒。 许建邦对他来说像一个塑像,冰冷的、遥远的,他从来没了解过他。 所以。 他没法说,他相信许建邦绝对不会贪污,也没法说,许建邦一定贪污了。 他和任何一个初接案子的警察一样茫然,他根本不了解许建邦。 但说实话,他不太相信许建邦会跟一个未成年小女孩有染,那太恶心了。 如果是真的,那个领口洁白、冷漠又视他为耻辱的父亲。 才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 —— 因为张淑芬总是在用感情绑架她的原因。 杭攸宁其实对感情,并没有多大的渴望,她现在最喜欢、最向往的东西是【自由】。 但是伤害了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她还是很难过。 跟许野摊牌那天晚上,杭攸宁语无伦次的讲了很多。 “赵明明其实一直很努力,每天无论多晚都要练芭蕾,她住的地方破破烂烂,可是她一直想活的更好。” “可是她死了,死前还在求凶手别伤害她奶奶,可是她奶奶希望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应该就这么死在黑夜里,其他女孩子也是,她们的人生,她们家人的人生,全部全部被毁了。” 她很少这样大段大段的剖白,就像是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人看,脆弱的、幼稚的、发烫的。 “我没法不査,想到她们死前那么痛苦,凶手还好好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许野看着她,除了最开始问了几个问题之外,他一直没有说话。 她不敢看他。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珍视她,对她好。 可是她却怀疑他,瞒着他举报了他的父亲。 她觉得自己恶心透顶。 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因为她无数次的踟蹰,要不要跟许野的说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赵明明。 许建邦……应该对赵明明也很好吧。 所以她才会飞蛾扑火的去追寻他。 可最后,他间接杀了她。 ——这世间到底什么可信呢? 泪眼朦胧中,许野起身,去拿了什么回来,随即向她伸出手。 她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许野的手呆在原地。 随即,他用了点力气,抬起她的下巴,用热毛巾给她擦拭满脸的泪痕。 细致的、温柔的、就像手下是一颗莹润的珍珠,稍微用力,就会留下瑕疵。 “你没听说么?晚上哭该倒霉了。”他说,很随意的感觉:“不哭了,去睡觉吧。” 他没有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任何评价,只是没有再提走的事情了。 他还是起早去买早饭,给她买药、做饭、泡红糖水。 很多年后,杭攸宁还是会记得那种感觉。 他心里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带着鲜血淋漓,仍然在对她好。 她很害怕。 那种带着恐怖的强烈情感太有冲击力了,她只觉得每根神经都在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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