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过去,他也没怎么睡。” 陈谦梵一边说着,一边将笔记本盖上,然后转头看她,问:“你要考选调?” 他大概是注意到她最近在看这一类的工具书。 温雪盈也没瞒着他,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去当两年村官,然后宦海浮沉,你觉得怎么样?” 陈谦梵倒是没给太多意见,沉吟过后点头:“行。” 他走到她面前,把领带塞到她手里。黑色的,摸着和看起来一样凉。 滑滑的一块布料落在手心,差点没抓住,温雪盈一收手掌,正要说不会系,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黑夜与白天的交界处,遥远的天边一抹亮色落进了窗户里。 陈谦梵低了头,带着她的手,将领带绕过自己的脖颈。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合适?” “我没说。” 温雪盈随着他,手就这么被人掌控着,随他动作而动着,她轻轻地说:“但是你迟疑了,话里有话。” 陈谦梵垂首时,离她脸近,薄荷气味像蹭在她的眼梢,他莫名笑了一笑,声音低低的,又因为这倏然的亲近,喉间溢出一点真心话:“乖。” 她蛮好奇:“我还乖啊?” 他说:“你乖。” 温雪盈努努嘴,说:“我妈让我报考的,她说前程好。” 他带着她的手,她看着他轻缓的慢动作,仿佛在指示教导,让她学习以下打结的方式。 “多大了。”陈谦梵一边慢条斯理地教她系着领带,一边问道。 “嗯?” 他重复一遍:“多大年纪了。” “24。” “24了,还要别人做你的路标。” 他声音不沉,就这么淡淡的,点她没主意。 “……”温雪盈一窘,辩解说,“父母的阅历多一些嘛,我又没什么见识。” 领结被推好,陈谦梵站直了身子,也松开了她的手,简单地说:“旁人的见识也是片面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温雪盈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周六有空吗?”穿上西装,陈谦梵问。 她想了想:“应该是没什么事。” 他说:“带你吃顿饭,感受一下好前程。” 温雪盈略一思索,应承下来。 到周六那天,的确很悠闲,温雪盈挑了很久的衣服,然后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去赴约。 是一个军工企业的结项饭局,陈谦梵是项目责任人。 去的路上,温雪盈问跟谁吃饭。 陈谦梵就指着签约仪式现场的照片给她介绍,哪个是党委书记,哪个是董事长,哪个是所长,哪个是…… “记住了?”他问。 温雪盈点点头,又讷讷摇摇头。 “人太多了呀。” 陈谦梵不由地笑了一声,不吓唬她了,把手机屏幕摁灭:“一会儿挑贵的吃。” 温雪盈旋即笑开,竖起大拇指:“这个我在行!” 到了酒店,温雪盈随他下车,陈谦梵刚走到宴客厅门口,就碰见了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导。 温雪盈看过去,努力地跟照片上的人脸比对着,应该是要叫……林书记? 对方看见陈谦梵,端着笑过来,打了声招呼,毕恭毕敬地喊声陈老师,然后给他发烟。 这人全程视线没落在温雪盈的身上,她连上去喊人的机会都没有。 刚要迈上去的脚步停住。 陈谦梵接过烟,本来不想点的,但是对方的火都送过来了,于是他衔着烟低了头。 怕她被熏着,陈谦梵背过身去,两人就这么站在阶前闲聊了两句。 温雪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在旁边抽烟,她有点怵这种官大的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做,走过去打个招呼吗?好像唐突了。 就这么干站着吗?没礼貌。 完了,陈谦梵也没给她指示啊…… 温雪盈讷讷地站了一会儿,离他说远不远的。 林书记眼睛一瞥,就见到了她。 对上视线,她绷紧身子站,用力微笑说:“书记好。” 林书记从迷蒙的烟雾里睇过来,也发现她杵了有一会儿了:“小美女新来的?哪个部门的?” 看着他有几分耐人寻味的眼神,温雪盈迟钝地想,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刚才应该积极点过去先打声招呼,给他点烟? 还是说,其实也没什么深意,是她多想? “我……”她刚一开口,轻轻的话音被截断。 陈谦梵伸手揽了她一下,让温雪盈贴在他怀里。 他说:“小美女是我家的。” 对方恍然:“失敬失敬,陈夫人。” 陈谦梵笑得礼貌,但言辞严肃,告诉他:“她姓温。” 林书记急忙改口,伸手要跟她交握:“温小姐好。”
第22章 陈谦梵受到敬重, 除了他本人是项目组的研究员,也跟他奶奶的地位有关,奶奶参与了上个世纪的国防工程建设, 属于国宝级别的人物。 温雪盈听到陈敛的名字的时候, 在盯着刚上来的云南松茸汤。 陈谦梵给她舀了一碗。 所长问他陈敛老师最近在忙什么。 陈谦梵把她的碗放下, 又悄悄递来一张纸巾:“退休了, 在旅行。” 书记说:“老太太退休还挺晚的。” 董事长笑着接茬:“天才的脑子当然要多用用。” 陈谦梵不置可否, 淡淡一笑。 温雪盈不禁想到了他奶奶的样子,一个与时俱进的快乐老太。 又想到跟老人家也好久没见了, 她大概在外面游历, 没回洛山。 因为吃的是结项的饭,饭局还算融洽自然。 没有温雪盈来之前想象得那么风云诡谲,变幻莫测。 可能旁边坐着个镇得住的人让她安心, 所以不认识哪个是所长也不要紧,因为在人家眼里, 她的身份就是陈太太。 除了陈谦梵之外还有两个研究员, 领导也带了几个不是领导的手下。 比较明显的阶层差就从敬酒环节体现出来了。 陈谦梵看着她空掉的汤碗,倾身过来,轻声问她:“好喝吗?” 温雪盈点头。 “去敬个酒。”他声音低低的。 “哦,给谁啊。”她应着就端起了酒杯。 陈谦梵想笑, 把她手腕不轻不重地按下:“不急, 我带你去。” 她的杯子里装的是水。 陈谦梵没让她沾酒, 说总得留一个人开车。 酒过三巡, 有两个男人就开始放开嘴皮子指点江山,大男子主义比较严重。 旁边级别小一点的男人搭着肩, 跟着说了几句奉承话,嗓音高亮, 话里有话,又掺杂一点虚与委蛇。 温雪盈见过相对来说需要奉承的场合,大概就是跟她的导师刘洋吃饭的时候了。 给刘洋的酒都敬得很不自在,她不是一个很善于说场面话的人,但是同门一个个伶牙俐齿,温雪盈就只好笑笑,跟着学了点酒桌上的规则。 话都能说,但是挺尴尬的。 我知道我在违心拍马屁,你也听出来我在拍你马屁。 可是必须得有这么个环节。 她不太受得了这种氛围,所以坐得不太舒服。 陈谦梵轻拍拍她的肩,温雪盈就跟他一起敬。 他不用在人情世故里游走,自然还算一身舒展。 待累了,还能提前一步走,说有事要处理。 明显是看她吃饱了,还撑着了,打个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像个还没修炼到游刃有余的小孩。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谦梵问她:“好吃吗?” 温雪盈认真点评起菜式:“很奇怪,我发现贵的菜倒不一定好吃,怪不得,家常菜能融入家常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要是真好吃早就流传开了,是吧。” 陈谦梵轻笑,不置一词。 紧接着,他说:“带你感受一下,饭局只是衡量工作性质的一方面,其他的,待遇,工作强度,晋升机会,这些都要摸索。” 温雪盈点点头,问他:“那你是觉得这种氛围不太好吗?” 陈谦梵低眸看她,虽然身上沾了酒气,眼神倒还是很清醒,他说:“等你升官加爵,名利双收,我也能跟着你平步青云,少走二十年弯路,怎么不好了?” 电梯门开了,他伸手帮她挡了下,让温雪盈先出去。 她一细想,少走二十年弯路这话,让她差点笑了:“你说真的啊?” “还能有假。” 到车里,陈谦梵自然而然地坐进副驾。 温雪盈今年上半年才拿到驾照,这是第三次上路,但开车对她来说不算难,胆大心细嘛。 既然她不害怕这件事情,就能够轻松克服它。 她还是好奇:“你觉得好,干嘛还带我来,我以为是在劝退我呢。” “想做清官当然好,但凡有贪财的念头,”陈谦梵支着下颌,瞧着窗外夜色,稍稍沉吟,声音又隐晦了一些,“刀头舐血,这点不好。” “……” 温雪盈听着,感觉后脊跟着一凉,及时扬声承诺:“我肯定超级遵纪守法啦,虽然有的时候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利欲熏心吧……但我还是能守住底线的!” 他说她乖,倒不是低眉顺眼的那种乖。 虽然温雪盈也会说漂亮话,但她的本质是单纯的。 她的嘴甜跟旁人带有目的的溜须拍马不一样,说简单点,她连他的心眼都看不破,又拿什么去宦海浮沉? 被人摆一道,都不知道刀子从哪儿进的。 不过陈谦梵没说这些,她有独立判断的权利。 于是接着给她客观分析:“还有一个关键,工作难以变动,相对而言没有那么自由,生活反复,热情会衰退,你大概率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到退休。” “我要是干得不爽我就走,不行吗。” 他说:“千辛万苦到那个位置,能舍得吗。” “也是啊,”温雪盈想了想:“舍也舍不得,逃也逃不掉。” “也许氛围不那么复杂,没到尔虞我诈的地步,但是你得习惯斗争,留心眼。熟悉里面的规则,人情世故,需要花一定的时间。” 说到人情世故,温雪盈想起什么。 廖琴和温哲的人脉虽然不在仕途上,但是廖琴很会精打细算,她知道陈家有,这也是她撺掇温雪盈进体制的原因之一。 选调生比公务员晋升快,如果朝中有人,更是如鱼得水。 温雪盈沉默好一会儿,陈谦梵也没接着说话。 她在思考提这个事会不会面子上过不去,但聊都聊到这儿了,再找机会就更难开口,犹豫半晌,她便小声地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亲戚在省政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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