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桐那扇大的木窗户前摆了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株铁线莲,切割透明的紫色花瓣在阳光下重叠张开,白色的花蕊闪着光。 在风中摇曳着。
第29章 月亮代表谁的心 徐西桐和任东空闲时间基本都待在那个天台的房间里,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虽同处一个空间,但互不打扰。 大部分时间徐西桐都在那学习刷题, 任东则是打完拳击赛后长手长脚窝在那张狭窄的沙发上休息。 一日, 徐西桐坐在书桌前用着任东组装的台式电脑查找一些学习资料,顺便登陆了自己的□□,她摁着鼠标中间的滑轮往下滑浏览着页面, 右下角的□□突然弹出您有一封新邮件的提醒。 徐西桐点开一看, 一封来自《一期月报》的官方邮件赫然出现在眼前。 亲爱的参赛者: 很高兴收到你的稿件, 经组委会筛选讨论,你已进入“文学X新人”作文大赛的决赛环节,我们真诚邀请你来现场参与最终决赛,与同样热爱文字的人切磋较量,展示你的文学风采。 《一期月报》作文大赛组委会留。 邮件的附件里详细地给了一张比赛现场的地点导航图。 徐西桐摁着鼠标右键不停地点击刷新确认眼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告诉她: 娜娜, 你做到了。 徐西桐放下鼠标, 走到沙发前不停地摇晃着任东的肩膀, 语气激动地说:“醒醒, 任东。” 任东被徐西桐从睡梦中摇醒也不发脾气,他困得不行,懒散地转了个身面前墙壁,继续睡觉。昨天的拳击比赛来了个劲敌,一场比赛下来, 他感觉自己不仅骨头散架,连五脏六腑都被打位移了。 “我进X新人大赛的决赛了!”徐西桐拉着任东的胳膊, 对着他的耳朵吼了一嗓子。 任东一下子就醒了,他转过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抬手粗鲁地搓了搓脸,他看着徐西桐:“通知在哪儿呢?我看看。” 徐西桐指了指电脑,任东趿拉着鞋走过去,他坐在电脑前看到了那封邮件,由衷地开口: “做得好,娜娜。” 任东也同样看到了附件里的地址导航,担心的问题也出现:“上海那么远,你怎么去?” 提到这个关键问题,徐西桐雀跃的心回落,眼睫垂下来:“我回去跟我妈商量一下。” 回到家,吃饭的间隙徐西桐十分忐忑地跟周桂芬数说了这件事,周桂芬正夹着菜埋头吃饭,空气像黏腻的胶水一样,闷沉,透不过来气。 她好像没听到徐西桐说话一样。 孙建忠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了嘴里,又抿了一口白酒发出“哈”的一声,他问道:“你那什么比赛,报销路费和住宿费不?” 徐西桐轻轻摇了摇头,孙建忠“呸”了一声,嘴里的白酒味哈出来,冲到她脸上,她下意识地皱眉。 “不报销你去干甚呢,我可没钱啊。”孙建忠强调道。 徐西桐看向周桂芬,开口:“妈,你说句话啊。” “女孩子家瞎折腾什么,你老实读完书嫁人就行,”孙建忠喝了一口白酒发出满足哈的一声,又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没自己的种。” 又来了。 “我说什么?你没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参加什么比赛?”周桂芬一双尖锐的眼睛盯着她,语气咄咄逼人。 “反正你大了我也管不听了,但我把话放前头,你去不去是你的事,但我不会给你一份钱,”周桂芬气得摔了筷子,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去碰碰壁也好。” 为什么那么喜欢打压我? 为什么不看好我,什么事还没开始就预判我会输? 我偏偏要赢。 吃完饭后,孙建忠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她妈去晾衣服。徐西桐收拾好碗筷在厨房里洗碗,她拧开水龙头,白色的水柱哗哗地冲刷着水槽发声响,徐西桐暗暗下定决心要去上海。 任东知道这件事后思忖了一会儿,他说:“我有钱,你放心去参加比赛。” “说什么呢,你一个人撑着家够辛苦了,”徐西桐摇摇头,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而且,如果是这样,那我参加比赛就没意义了。” “我想靠我自己。”徐西桐认真地说。 其实这几年,外婆私下有给她压岁钱,这件事连周桂芬也不知道,知道就被搜刮上交了。这些年陆续攒下来,也有四百多。 没想到这成了外婆支持她梦想的礼物。 徐西桐用电脑查了北觉到上海加中转的火车硬座,一共20个小时,接近一天一夜,车票180。她又查了比赛现场附近最便宜的宾馆价格,包括吃饭,这些所有开销加起来至少也要600块。 “剩下的钱我想自己挣。”徐西桐对任东笑了笑。 徐西桐的性格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改变不了。任东知道,他能做的只有支持她。 任东给徐西桐找了一个活儿,是他一哥们开的饭馆洗碗,日结,一天30块。只有这个活来钱最快,本来人是要找长期洗碗工的,但看在任东的面子上帮了这个忙。 一放学,徐西桐就去餐馆里,她蹲在后厨,每天几乎要洗近上百个盘子,一双白葱似的手泡在水里,泡得皮肤发皱,越到后面,她的手生起了冻疮,手背化脓成紫色。 任东买了一双手套和药膏给她,还警告徐西桐如果为了图方便不戴手套的话,这个活她也干不成。 丁点来看望徐西桐的时候,她正蹲在红色的洗碗盆前洗着摞叠如小山高的油渍满满的碗。 她拿了一个小马扎放在徐西桐身后,敲了一下她脑袋:“笨,也不知道去拿凳子。” “丁点,你来啦。”徐西桐一看见她,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徐西桐干活的时候很认真,她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露出饱满的额头,但因为低头洗碗的动作,仍有碎发垂下来挡住眼睛。丁点一头粉发蹲在她旁边,伸手将徐西桐垂下来的一缕的长发别到耳后,她问她: “累不累?” “有一点儿,”徐西桐不好意思地皱了一下鼻子,下一秒声调又活泼起来,“不过,丁点,我要去上海啦。” 丁点把脸埋在膝盖上受到徐西桐笑容的感染,她感受到了她的憧憬跟向往,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她看着她,突然开口: “他妈的,我好佩服你。” 徐西桐一共洗了十天的碗,拿到了300块。可她的手被水泡发得像童话书里的妖怪一样,班上有人笑她,徐西桐就摘下手套露出她的“泡发鸡爪”吓对方,虎得不行。 拿到钱后,任东带徐西桐去了火车站买好了来回的火车票。两人回到天台基地,任东坐在电脑前给她查上海的交通,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到底是坐地铁还是坐公交方便。 出发那天刚灰蒙蒙还不到五点,天还没有要亮起来的意思,周桂芬起床上厕所,看见徐西桐背着一个粉色的大背包正要出门,她知道她去意已决,脚步停下来,生硬地甩出一句话:“路上注意安全。” 徐西桐轻轻点了头,最终离开了家。任东送她到火车站,他背着她的大背包陪她上二楼,最终在安检口把背包递给她。 “我走啦。”徐西桐呼了一口气。 任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最终把手插回兜里:“注意安全,到了发信息给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你离我那么远,真有事你怎么赶过来。”徐西桐一双圆月似的眼睛闪烁着亮光,打趣道。 “坐任意门赶过来。”任东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同任东道别之后,徐西桐进了候车厅。候车厅座位坐满了人,还有中年男人横躺在座位上独占好几个位置,空气里散发着沉闷的气味。 憧憬和幻想了很多天的上海之旅终于来临,徐西桐以为自己会特别激动,没想到她现在的心情还挺平静,可能是还没有到比赛现场。 到了时间点,徐西桐跟着拥挤的人群来到1号站台,那里站了很多人,有大人带着小孩,也有出远门的年轻人。绿皮火车还没那么快到,一群穿着棉袄,裹着雷锋帽的中年男人趁还没上车,拼命吸着烟,阵阵白烟飘到干冷的空气中。 火车很快呼啸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徐西桐紧紧捏着淡红色的火车票上车四处找自己座位。终于找到,她的座位刚好靠窗,刚坐下没多久,旁人的女人带着的孩子哭闹起来,女人一脸歉意地说:“能不能跟你换个座位,小孩吵着要趴窗户,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徐西桐温声应道,她很快站起来,拿起自己背包和围巾同女人换位置。 换了位置后,小孩趴着车窗咿呀咿呀地叫起来,哭闹声也消失了。 火车上喧嚣又拥挤,火车乘务员推着推车拿着麦在大声推销商品,乘客自顾自的聊天,有大声磕着瓜子说自己出轨的老公活该短命,公然外放视频看手机的,老人咳嗽的声音。 徐西桐拉开书包拉链想要找耳机听歌,一拉开拉链,一捆纸掉了出来,她疑惑地揭开上面的红绳,摊开画卷,是一副交通导航图,上面画好了徐西桐出了上海站,该坐几号线地铁去宾馆,一共有几个站又该在哪个站换乘,他全都一一标注清楚。 不会乘坐地铁还有乘坐公交的方式,他也在上面标注了公交发车时间。 他不仅给她准备了plan A还给她备好了plan B。 徐西桐在书包里还发现有一捆钱,用皮筋捆着,任东给她留了一张纸条: 迷路了也不要害怕,拿着这钱去打车去现场。 徐西桐捏着纸条在火车车厢里看着导航图笑,但仔细一看,小姑娘的嘴角有些忍不住往下,好像快哭了。 火车哐哧哐哧地往前看,她偏头看向窗外,一路上宽阔的白色平原,冒着浓烟的煤矿山,农田里成堆的秸秆皆一一在倒退,她才真的有点实感,自己正在离开北觉。 看着看着徐西桐有些困了,便戴上围巾盖上衣服后面的帽子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进了黑暗。 徐西桐睡得腰酸背痛,她拜托邻座大姐帮忙看着自己的背包,起身上了个厕所。然后回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桶泡面,去茶水处泡开,吃完泡面后她站在走廊处活动了一下手脚,静静开着车窗外的夜景。 就这么坐硬座了20个小时,徐西桐到达上海站的时候,已经是过了近一天,时间是第二天的早上10点,出站的时候的人挤人,她背着一个比她还大的书包跟着乘客乘坐电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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