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扑通”一声,漾开一阵水波,将她推远了些,面前原本平静的水面冒出颗人头,拦住她的路。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他边说边示范,有节奏,有韵律。 后来,她每天去游泳馆都能遇见他。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节奏、韵律从岸边喊到了她隔壁的泳道,喊到她耳边,再从耳边顺延向下,脖颈、肩膀、双臂、越过她小巧柔润的乳,到腰为止。 他亲手纠正她的动作,托住她的腰,像深蓝的水能载起她那般自然地,载起她在水里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考试结束后,她顺利合格,也理所当然成为他的女友。 她摘掉泳镜,深蓝色中的脸在她眼前清晰,一张阳光的属于体育生的脸。 其实,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他会在早晨给她带二餐厅火爆的煎饼,会早起去图书馆站位,她学习他打盹互不干扰却心照不宣。 但他会让她找到那久违的虚荣心,室友同学都会羡慕,又高又帅温柔体贴的男友,谁不羡慕。 又高又帅,温柔体贴。 她看着他因为长期在户外而晒得黑了些的脸,短暂分神。 她记忆中,也有人被如此形容过。 - 酒精的作用,让章若卿在第二天醒来时觉得不仅头痛欲裂,还浑身酸软,梦里她跌入深蓝,拼命游向一座小岛,而那岛却像会漂移一般。 偏巧今天轮到她站大堂,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 披一条猩红色绶带,在营业大厅里像个只会微笑的机器人窜进窜出,如果今天运动步数排行榜有人超过她,她估计是会当场跳脚的。 偷偷瞄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班还有 10 分钟。 加油,章若卿朝自己努努嘴,趁没人靠住服务台,敲了敲自己酸胀的小腿。 方子聿从电梯出来,余光扫到这一幕,原本该径直直行的脚步转了个弯,嘴角也弯起来,朝她走去。 “累了?” 听到这声音,章若卿虚扶的手臂滑了下,连带单独受力的小猫跟鞋也崴了一下,差点一个趔趄。 方子聿出声的时候没想到会吓到她,赶紧伸出手扶了一下她的腰,谁知下一秒,她就像触电一般弹开,拖着一条腿往旁边挪了挪。 “方…方总。”她赶紧站直身子,眼睛不忘往四周瞟。 “抱歉。”方子聿颔首。 “没有没有。”她将腰颔得比他还低,脸上重新挂上标准微笑。 方子聿觉得这公式化的笑脸有些刺眼,比她胸口处别的黄色“微笑之星”笑脸勋章,还要刺眼。既然人家露出职业微笑,把自己当成了客户,不麻烦人家也说不过去,于是他想也没想就说:“帮我办个业务?” “对公还是对私?” 临时起的意,方子聿没多考虑:“对私,密码忘了。” “好,”章若卿应道,引着方子聿往一旁的自动柜员机走去,“流程很简单,您就按照提示来,如果有疑问您再叫我。” “眼睛疼,刚在楼上跟王总签完合同,看字都有重影。”方子聿将银行卡塞进她手里。 秉承“客户就是上帝”,“上帝”眼睛疼那就是真疼,但银行的规定是“上帝”都不能违背的,她只好柔声细语:“抱歉,规定是您必须自己操作。” “好。”上帝耸耸肩,一边伸出他修长的手指,一边说:“就我的生日吧,不然我老忘......哎,要不换成你生日?” 章若卿沉默一会,回:“我过农历生日,每年都不一样,今年是什么时候我还真不知道。” “确定好了,记得告诉我。”方子聿笑,知道她实在搪塞自己,也不跟她计较,输了密码。 操作完毕,章若卿帮她取出卡。他不接,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满是笑意。章若卿只觉得发毛,后背汗毛倒竖。 “其实我从昨天就想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空气短暂凝滞,最后被何康的笑声打断。 章若卿囤积在胸腔中和闷气一下舒缓了,第一次觉得何康的笑声如此悦耳。 “方总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走,李行说一起吃个庆功饭,旧友还是新交我们换个地方接着聊——小章也下班了,先带方总去车上。” 还是昨天那家餐厅,不同的是她从开始到结尾一直坐在方子聿身侧,没人来让她喝酒敬酒,相反地,李行发话让她负责安全将方子聿送到家。 方子聿喝了多少,清醒还是醉了,她都不知道,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后座,手肘撑住扶手搭在额头。 前方的挡板被放下,夜色在安静中流过。 突然,他从这安静中抬起头,望住她,眼底流光似火, “要不要上去坐坐?” 夜似乎更静了些,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毫无规律。 中学的时候,章若卿听过许多关于方子聿的传说。 说他对待自己女朋友,温柔体贴,有求必应。 说他最知道ʟᴇxɪ女孩想要什么,每每送出的礼物都送到心尖上。 说他喜欢你的时候,眼里心里盛满的全是爱意,容不下其他人,可以说是一百分的男友。 虽然,他也可以在一天换三位女朋友,但是,他的前女友们不但不会反目,相反地能相约坐在一间奶茶铺里,细数他总总的好。 无外乎又高又帅,温柔体贴。 但他的爱来得快,同样去得也快。
第4章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现在回想起来,大学时那场恋爱的体验,开头有多惊艳,结束就有多狼狈。 他们交往了一学期之后,有天男生对章若卿说每到周末寝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想组个团打游戏,哥儿们都说手指都挪不出来哪有空跟他打。 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章若卿是懂了。 她没有什么保守的思想,初夜一定要留到结婚,也知道恋爱谈着谈着,总会谈到床上,虽然想到要与面前这个男生肌肤相亲,她说不上排斥也谈不上渴望,但他既然说出来,那她也就顺水推舟,自然而然接受。 是在校外 80 块一晚的小旅馆里,进去的时候老板连身份证都不查,曲折幽深的楼梯通进去,是更加曲折幽深的甬道,一扇扇房门整齐排列,挤出一束束整齐排列的光线,和一致单调的声音。推开来是一间只容得下一张大床的房间,显眼又张扬,像是在昭示只要走进这房间就理所应当在床上消磨掉夜晚。 章若卿尽量表现得自然不局促,环顾四周发现磨砂玻璃后面是只有盥洗盆和抽水马桶的浴室,她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让自己洗好澡再出来,虽然他的理由用的是他喜欢闻她身体沐浴露的香味,可那明明只是很廉价的味道,8 块钱 500 毫升。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廉价。 看到他脱掉 T 恤准确地抛向椅背,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肌,张开修长的手臂邀约她一起躺在床上,弹簧一角深陷,她被他压在身下。 没有温柔的爱抚,情动的深吻,柔软的情话。 他准确地找到她牛仔裤的搭扣,连同内裤一起扯下来,扔到地上,金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某一部分被他手指撑开,插入,抽出,越来越深。 章若卿身体紧绷蜷缩在一起,不适感席卷全身,她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停下,却被他拉开,架到了头顶。 借依稀的光,她看他熟练咬开避孕套,撇开脸吐掉包装屑,那带有粘液的碎屑落在她身体,像被人无情丢弃的某种生物的壳衣。 她别过脸,让自己无视眼前熟练的他。明明他告诉过自己,他是第一次,在今天到来之前紧张、兴奋整整一周都在期待。 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他熟练得倒像是整整一周都没从床上下来过。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的腿被折成奇怪的羞耻形状,她本能想要合上腿,又被掰开。 “打开,合上,打开,合上……” 他继续指导她,像在水里指导她学会游泳一般。 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可当这句话被放置在床上,突然间失去了它该有的节奏,韵律,俨然变成一句命令。 有些暴躁,有些怒气,有些不满。 章若卿在他身下随他的节奏无意识晃动,脑海里却想起那句话: 又高又帅,温柔体贴。 她不知道另一个被如此形容的人,在这种时候会是怎么的。 黑暗中,落下一滴泪。 她用手抹干,狠狠地抹干。 - 35 层全景落地窗的视野很好,站在窗前看星光点缀的江面,章若卿第一次觉出这座她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小城很美。 “在看什么?”方子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将一只高脚杯递给她。 “江景。”章若卿接过来,抿了一口,香气浓郁的赤霞珠,跟她今天的唇色很配。 “上周下了初雪,那时候更美。” 章若卿回头,看见他闪烁的双眼,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 上周就是他在车上发出邀约,而她以不方便为由拒绝的那一次。不过,成年男女交往都会为对方留下一个可大可小的豁口。 那时,她虽怔忡片刻,还是说了句,下周。 这整整一周里,她如常工作下班,约定不能说被她全然抛掷脑后,但也不敢拿出来细细计较。谁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左不过临时起意,也许背过身就抛去九霄云外。虽然不像是手里握着潘多拉魔盒,打开就万劫不复,但能称得上是颗烫手山芋。 当周五他打来电话时,章若卿刚跟同事虞欣苒约定好下班去吃城东新开的一家泰国餐。 “刚跟同事有约。”她如实相告。 站在银行二层休息区外面的平台上,她裹住冷风等待电流里他的回复,瞧见光可鉴人的玻璃反映她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睡得好的缘故,她穿着“道袍”似的黑色防寒服竟然也有几分颜色。 “地址?”电话那头在问。 她短暂失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吃完我去接你。”他继续说。 挂断手机,盯住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短短不到两分钟,她竟然像是在七月正午的阳光里滚过一圈,手心里覆上一层汗。 按照常理,不应该在她说有约时,他就应该挂断电话或者客气一点说那么改天。她突然觉得他是不是也跟这天气似的,被冻傻了,不然怎么会如此耐心地对待一个拒绝他两次的女人。 城东的那家餐厅人满为患,等坐进去点完菜已临近八点。 虞欣苒一道一道细细品评,饭桌上滔滔不绝,而章若卿却吃得如囫囵吞枣,连酸辣的冬阴功汤都没细尝出半分酸辣。 全程频频看向窗外,马路对面那辆扎眼的不知何时出现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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