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手,看向鸟笼里的乌鸦。 乌鸦还是聒噪地叫。 修长的手探进去,摸到它肚子上突兀的地方,捏了一下。 果然,精铁做的桌子从两侧打开,露出里面流光发亮的电梯。 迟弥雪谨慎地又环视一眼,走向电梯。 电梯下降的过程很长。 她的心也不断往下沉降。 距离她想要的人越近,心绪越无法轻松。 ——在这件事情上,她没办法接受任何失望和落寞。可以接受人不在这个地方,但是不能接受人有什么好歹。 就要见到师母了。 时隔十二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复自己紧张的情绪。 迟弥雪靠在电梯璧上,冰凉的感觉穿透衣服,刺入皮肤。 上次坐这个电梯,触感不是这种冰凉。那时候她带着不安分的贺承流,根本没有余力去感受别的东西。 想起那时候的贺承流,紧张的心情像被抚慰,舒缓了不少。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脸上的冷冽神情冰消雪融。 师母见到他,会不会也很喜欢他? 师母那么精致的人,会不会也很喜欢他的精致料理,那个用杨梅丝摆盘出来的菜肴? 迟弥雪垂着双手,捏着潜藏在口袋里的,柔软的银灰色手帕。 贺承流,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做实验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回想起刚刚在更衣间的种种,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一如当时和他共乘电梯的时候一样浓烈。 以后…… 如果还有以后。 如果救出师母。 如果她活着,如果鸻痕昭雪…… 她一定要看看他认真做实验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58章 “哐当”一声,电梯卡入轨道,抵达地下密室。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黑暗冗长的甬道。 修长的腿迈出去,周围的灯“铛”的一声重响,猛然亮了起来。 迟弥雪下意识刹住脚步, 手按上腰间的枪械, 寒凉的长眸一横,警惕地环顾四周。 没有人影。 也很安静。 有点安静得太过了,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唯独机械运转的“嗡嗡”声萦绕耳际。 迟弥雪眉头轻皱,挪动脚下的步伐, 往前走去。 甬道不长,大概二十余米, 脚底的黑色材质格外绵软,绝缘鞋踩上去,竟然有种踩地毯的错觉。 甬道的尽头是一处黑洞洞的空间。有点像烧瓶, 经过狭长的瓶颈, 就能抵达宽长的瓶肚子。 迟弥雪每走一步,身后的灯就“啪”的一声暗下来。黑暗像巨大的凶兽,潜伏在她身后,张着血盆大口。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蛋白质烧焦味。 迟弥雪脊背的肌肉发紧,按着枪械的手松开,一*指一指握得更紧,抬步往前走去。 甬道即将走到尽头。 灰色的绝缘鞋踩过最后一块黑色“地毯”, 脚跟遽然一绷, 迟弥雪整个人顿住。 视线往下滑。 脚面挪开。 一根断截的灰白头发,静静躺在黑色“地毯”上。 弯腰拾起, 仔细端详。 与她固有的银灰色头发不同,这截灰白头发的末端还带着些许黑褐色,是黑发自然变白的产物。她认识的人里,有着黑发的人屈指可数。如果这个人她不认识也就算了,可如果认识—— 看这长度和弯曲程度…… 迟弥雪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曼德。 她往前大迈两步。 甬道走到尽头。 目之所及,是黑魆魆的一片。甬道的尽头没有灯光。四条巨大的铁索像猛兽的爪牙,张腾出阴森恐怖的架势,一旦有人敢踩入它的包围圈,就要把那人尽数吞噬。 迟弥雪额角倏然绷紧。 她捏着那截灰白色头发,往前迈出一步。 黑暗中,铁索细密抖动起来,发出“哗啦啦”一阵声响,随即,蓝光犹如闪电“滋啦”亮起,铁索犹如巨蟒吐信,尖端吐出四道电光,眼见就要朝迟弥雪迎头劈来! 迟弥雪眼皮一跳,就地往侧里翻过,银灰色长发在空中划出弧度,被蓝色电光击中飘摇一缕,空气中漫开浓烈的蛋白质烧焦味。 揭起银发,横咬在口中。 长腿斜刺抵住地面,以备伺机而动。 那铁索智能化程度很高,一击未中,及时调整角度,“哗啦啦”的声响还没落下,又“滋啦”吐出一条蓝色寒光,又快又疾。 “呲——” “呲——” “呲——” …… 它穷追不舍。 迟弥雪短暂停驻过的地方,此时都被烧出一个浅坑,浓黑焦烟冒起,空气中的味道更加难闻。 再这样下去不行。 不能总在这个地方和这些铁索缠斗。 迟弥雪又躲避过两次。 她借着隐灭的蓝光看清周围。 粗大的锁链从顶上的四个墙角蔓延出来,墙角处各有一个控制器,在蓝光下反射出幽微的镜面光。 锁链像海底飞舞的海带,也像漆黑深海里游荡的触须,拖着冷冽的声响,在空中飘飘摇摇。 又一次蓝光撕裂黑暗。 黑暗又吞噬蓝光,把最后一丝光明舔舐得一干二净。 周围重归黑暗。 迟弥雪动作利落,“咔哒”一声解下腰间的激光枪,端在手里,枪托靠肩,手指一拨,食指勾动! 血红色的激光从枪口迸射而出,直击墙角的控制器。 “嘭!嘭!嘭!” 如法炮制。 每一枪都精准命中。 粗大的锁链失去控制,重重从高空摔下,哗啦啦得堆叠到一起,在有限的空间里发出嘈杂声响。 迟弥雪松开口中的银发,打亮手电筒。 铁链漆黑一团,失去生命力般,从墙角垂落,委顿在地,堆成难看的一团团。 成束灯光移动,沿着墙体照了两个来回。 这里的墙是由昂贵的精钢支撑,大板直砌,没有任何缝隙,应该是没有连通其他空间。 难道她推测错了,师母没有在这里…… 不对。 灯束落到铁链末端。 迟弥雪大步走过去,把手电筒含入口中,借着灯光拾起铁链,发现上面有黑褐色的血迹,还有一些焦黑的皮屑。 凑近一闻。 是烧焦的蛋白质味道。 她深深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偏头看去,总控那张络腮胡子脸隐没在黑暗里,旁边的幽光把他的脸映得像地狱恶鬼,散发出丧心病狂的狰狞笑脸。 他身后的一个个都孔武有力,全副武装,显然是有备而来。 “夫人还真是,神机妙算。”络腮胡子捏着手腕,说,“你是在找这个吗?” 说着,墙面上亮起一道晶屏。 晶屏上,布朗夫人满脸泪痕,双眸空洞,怀里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曼德,神情麻木得像被抽走灵魂。 曼德软绵绵地瘫在她怀里,平时谄媚的一张脸,此刻也重回宁静,这样一看,竟然能看出幼时还没发胖的清秀轮廓。 迟弥雪手上赫然一紧。 她取下含在口中的手电筒,站起身来。 “嗯,”迟弥雪说,“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络腮胡子声音森然,“夫人让我等着你,我可不敢有事。” “赫拉还交待了什么?” “夫人还说,务必把你留在这里,她有大用。” “嗯。” “嗯?”络腮胡子惊疑于迟弥雪的冷淡反应,眉头微微蹙起,脚往前侧了一步,语气激烈起来,“你反应这么淡然,难不成还留了什么后手吗?” 迟弥雪的战绩他有所耳闻。 从敦行星到邀游星,再到首都星的绮丽街区,饶是赫拉夫人这么有手段的人,也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 他怎么敢掉以轻心? 要说她一个人单刀赴会深入这里,没有留任何后手,他不信。 迟弥雪见状,长眉一挑,淡淡笑了。 她端起枪杆,研究着枪口的痕迹,说,“你觉得,我会留什么后手?” 络腮胡子说,“别故弄玄虚!” 迟弥雪横起手电筒,把光束往他脸上直射而去,见他被强光刺激得眯起眼,唇角的笑意更深。 一如贺承流每次看到的那样,迟弥雪不常笑,偶尔笑一次,神情就像只狐狸一样狡黠,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要算计你了。 是以这副神情落在络腮胡子眼中,他心里即刻警铃大作,手还蒙在眼上挡光,脚步就往后撤了一步,隐入其他人背后。 迟弥雪撤走光束。 寂静的黑暗里,她的嗤笑声刺耳又响亮,像落在络腮胡子脸上的巴掌。 刀刃出鞘,发出清冽声响。 众人脖颈一紧,仿佛刀刃划过的地方是他们的脖颈和骨骼。即使隔得这么远,这短暂的声音仍有余响,带来的威压如影随形。 络腮胡子大骂,“还愣着干什么?!上啊!生死不论!” * 此时,贺承流已经控制器编写好解药提纯的流程和步骤,包括可控制的变量和催化温度。 两个助手驻留实验室看守。 他一边脱下实验服一边回眸看了一眼,同管家悄声说,“这两个人应该不是赫拉的人,你观察看看,如果他们想破坏实验程序,改变控制量,直接捆起来,换鞑练洁进来,她有元素学基础。” 他走一步,管家走一步,紧紧跟在他身后,“少爷,我是说,小迟那边我去帮忙,你留在这里比较安全。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迟弥雪刚刚跟我说,如果她两个小时没回来,就直接去找赫拉。现在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她可能是陷在赫拉家里没办法脱身。” “没办法脱身?”管家大惊失色,“那怎么办?不是,少爷,你要直接去找赫拉?元帅还没回来,你能应付得过来吗?你去找她做什么啊?你小心点啊少爷!……” 话还没说完,贺承流已经换好一身宽松的衣服,往外走了。 最高议会中心的走廊上晶屏切换,新闻报道完下面的街区发生暴乱之后,又称:据悉,联邦“智脑”赫拉夫人已被最高议会刑拘,议会拟以多项罪名起诉赫拉夫人;赫拉夫人跌落神坛,除了前暴力监狱监狱长闾寒的直接影响外,元帅贺岚家的陪读迟某某也在其间起关键作用。据推测,迟某某系原鸻痕研究组组员迟某与萧某的女儿,这次掀起轩然大波,是因为怀疑赫拉非法囚禁其养母。 ……机械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掠过耳际。 最高议会已经乱成一团,中场休息时间,三两个人聚在一起抽烟,交头接耳,说起迟弥雪,也都是不大看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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