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她刚才试图在梁冰面前扮演正经人,就算睡衣扣得再紧实又有什么用…… 单看脸,就是刚跟人鬼混过的,何况从耳根到脖子,那斑斑点点绵延的痕迹,简直欲盖弥彰。 这人不笑时冷淡,笑起来温雅,其实都是假面罢了——内里就是个属狼的,她今晚算领教了个彻底。 程音从冰箱取了冰袋,敷完眼睛敷嘴唇,耳根也需要降个温,好半天才消去了肿痛。 但心里那股刺挠…… 她闹心地用枕头捂住头——先睡吧,明天怎么样明天再说。 那些全麻手术出现谵妄的人,清醒之后什么都记不得,希望季辞亦是如此。 因为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如何调整与他之间的亲疏关系了。 这样下去,也许真得辞职了事,程音满脑子纷纷扰扰,总觉得睡衣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犀冷的消毒水味,如同夜色中的浮现的花朵,但这一次花开得灼灼热烈,不再是缥缈的冷白色。
第31章 孟老 次日, 程音将“躲”字诀运用到了炉火纯青。 她是总经办,熟知所有人的行程,想要特意避开某人那是易如反掌。 她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季辞出现的前一秒, 踩着点消失在现场, 并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任何来自梁冰的召唤。 据她暗中观察, 季辞的状况一切良好,不偏不倚地恢复了正常,想是没记住前一晚偶发的荒唐。 微信也在继续互发,他正常地跟她聊工作,一点看不出异样来。 这让她的心绪宁定了不少。 “你撒谎。”熊医生开出了诊断。 “您请说。”程音对需要花钱才能说上话的医生,总是充满了敬意。 “你目前心里有喜悦、悲伤、嫉妒、愤懑, 情绪很复杂。因为不想承认,所以对自己撒谎。” “你们心理医生,讲话都这么直接吗?” “知道问题在哪里,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那我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之前我们讨论过,一旦得偿所愿, 执念可以顺势解除。但看你的状态,还是别偿愿为好,可能陷得更深,休克疗法不适合你。” “那就只好逃走了。”程音喃喃。 “离开过敏原是一种脱敏方法, 小剂量暴露直至习惯是另一种方法。找到适合你的方法就行,重点是学着自洽。” “在洽了在洽了。本来我以为他生性冷淡,昨晚发现,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 他是那么热情急切……所以,他只是不喜欢我。” “觉得痛苦吗?” “当然了, 不过再大的痛苦,都有被消化掉的一天。今天我看到鬼长什么样子,明天应该就能学会不怕鬼了吧。” “你悟了。” 悟了的程音,在第三天选择彻底脱离。 她寻了个由头跑去了柳世在萧山新开的实验室,躲掉了送机等一应事宜。 公务行程基本顺利完成,程音此行获得了众口一致的称赞,王云曦对这个新人的表现给出了满分评价。 后勤组予以保留,这是她亲口对程音做出的承诺。 该消息让姜晓茹当场摔了一个高脚杯。 程音不想挡谁的道,但她在此时此刻已经明白,这就是职场,只要身在局中,必然要与一些人结盟,与另一些人结仇。 她是棋子,也是棋手,好消息是这盘棋下得究竟如何,她并非完全没有选择。 金秋时节,程音蹲在实验室外,像老农蹲在田间地头。 来一线学习参观这个由头,是王云曦帮她找的,美其名曰“管培生的田野调查”——毕竟行政事业部的业务宽泛,譬如公关组和采购组,不了解基层事务也干不了。 但她其实领了别的任务。 她过来找一个特定的人。 “孟世学?这是什么人?” “公司的创始人。柳世二字,‘柳’来自于柳董,‘世’来自于孟老。” “为什么不是孟董?他不是公司董事?” “辞了,目前闲云野鹤,常在基层晃荡,但手里又握着股权,实际举足轻重。” “我需要找他老人家做什么?” “先搭上话。不太好搭,你去试试,你长得讨喜,人也机灵。” 王云曦说了半天,只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模糊指令。 “能聊上最好,哪怕对你个人也有帮助,老人家懂技术、懂运营……” “但我要怎么自我介绍……”程音其实想问,我何德何能。 王云曦迟疑片刻:“你就说,我让你来的,来问问关于后勤团队的建设。” 老板的指令不管多难以理解,下属都只能遵旨办事。 问题是,王云曦料得没错——孟世学是个怪脾气,程音别说搭上话,连实验室的门都没能进得了。 她刚说了个开场白,提及王云曦的名字,老头就来了个川剧变脸,将她直接赶出了门。 晴天光照炽烈,程音站累了便蹲下,迎着灿烂秋阳,晒得脸颊红粉扑扑。 一旁,陈嘉棋又一次好声相劝:“程音,你来阴凉地里好伐,这样下去要晒晕掉的呀。” “我补补钙。”程音应道。 顺便,程门立雪也要立出个样子来,万一老头动了恻隐之心呢? 陈嘉棋本该和大部队一起走。 他主动请缨,要求留下给程音当护花使ῳ*Ɩ 者,她那班飞机凌晨才落地,单身女性不安全。 一言既出,调侃四起,尹春晓直接问他小子是何居心,是不是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陈嘉棋有点不好意思,嘴里却没落下风:“我们俊男靓女,天生一对,怎么就不该有了?” 哄堂大笑。 程音不在场,就算在场可能也无感,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 陈嘉棋的表白,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心理波动,最多是有点歉疚,有点感激——感激他愿意欣赏,这是对另一个人至高的认可与赞美,但也歉疚实在给不了任何回应。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因此她可以平静面对,和他继续做同事,做朋友,保持友善而客气的距离,如果对方不介意。 然而对于另一人,完全又是另一回事。 那晚种种,时不时会擦过她的脑海,谁能想到她改邪归正这么多年,现在又开始满脑子活色生香,还随时能调出一段细节丰富的擦边小视频。 怪她记忆力太好。 程音想着想着,脸又更红了。 天空忽然飘过一朵云,在她脸上投下清凉的阴影。 程音睁开眼,季辞居高临下:“不晒?” 她倏然站了起来,好一阵眼冒金星,直直冲着季辞身上倒去,简直是字面意义上的投怀送抱。 他稳稳将她接住:“说几次了,久蹲不要突然站立,会体位性低血压。” 体位,他在胡说什么,什么体位…… 程音头晕目眩,有点震惊季辞怎能抱她抱得如此理所当然,难道是传说中的熟能生巧? 好在他很快松了手。 陈嘉棋从树荫下一路小跑来:“季总,您怎么没去机场?” 季辞看了眼程音晒的亮滋滋的小红脸,再看看他那“我自清凉无汗”的小白脸,眉心跳了一跳。 这身板,这体格,这每天出门要用半罐发胶的油头,她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能行! “你可以走了。”季辞道。 陈嘉棋愣住,是在说他吗?走去哪,他机票都订好了,特意留下来陪着程音的。 但大领导发话,他也不敢多问,让走便走吧…… 陈嘉棋走了两步,回头对程音道:“那我在机场等你?” “你改签,”季辞抬了下眼皮,声气已然不悦,“回北京。” 陈嘉棋不敢再多话,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了老板的怒点——季总最烦下属消极怠工,他中午飞到北京,下午还能上半天班。 “那,那我先……” 他要如何,已经没有人关心。季辞背过身,替程音挡住了大半的刺目阳光,温声道:“走,我带你进去。” 季辞摁响可视化门铃,出镜晃了下脸,门开了。 进门冷气飕飕,四壁雪白高耸,仿佛进了一个巨型冰柜。程音第一次进如此大型的层流实验室,好奇地到处张望,身上轻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兴奋还是怕冷。 她正哆嗦,肩上落了件西装外套。 “你穿少了。”季辞越过她,去取墙上挂的防护服。 单抗实验室要求无菌操作,污染防护的等级很高。防护服是连体式,最小号也得XL,程音本来就穿了件不合体的西装,再套一件超大号连体衣,拖天扫地的,连路都走不利索。 见她行动狼狈,季辞折返回来,拉开她防护服的拉链,将西装衣袖折到了合适长度。 然后又从旁边找了两根束线器,蹲下帮她调整防护服的裤长,防止在走动时踩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于季辞可能是出入实验室的习惯动作。 但于程音而言,却仿佛迎面劈来了个雷。 上一回他半跪在他面前伺候,她还不到九岁,颐指气使命令他帮她系鞋带。 季辞系是系了,完后一声冷笑:“哪来的小废物,九岁还不会系鞋带。” 当时他不知道程音眼睛不好,等知道之后,他也没有向她道歉。 “既是如此,你更要什么都努力学会。” 小时候三哥并不怎么宠她,对她从生活到学习的要求都高,堪称赏罚分明。 程敏华乐见其行——否则程音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又会撒娇卖可怜,在家在学校都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住。 程音呼吸发烫,透明防护面罩上,慢慢蒙了一层水雾。 其实三哥当年教给她很多事。 鹿雪一个北京娃,却自幼喜欢川菜口味,不过因为程音所有拿得出手的菜式,都出于季辞之手。 她连育儿都不自觉地模仿他的方式——他是兄长,也是严师,他曾经手把手教给她的,没有一件是无用之事。 …… 季辞领着程音,穿过消毒缓冲区,越过忙碌的自动化实验室,最后来到了一扇门前。 门口挂了个牌子:饲养室。 程音升起不祥的预感,季辞和颜悦色:“实验小白鼠,都关在笼子里,你行吗?” 大概……行吧。 鹿雪周末经常去附近的宠物店玩仓鼠,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谁知门一开,上百平米的饲养间,成排成堆的通风笼,满眼都是细白的小躯体,空气中蠕动着密集的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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