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麻烦你了,回头我去学校,把紧急联系人改成我朋友吧。”程音客气道。 她其实没什么朋友,但如果求一求熊医生或者陈珊,她们也应该也会愿意帮忙。 “这么见外,”季辞温声道,“我不是你的朋友?” “并不麻烦,”他又摸了摸鹿雪的头顶,“再说,我也是程同学的朋友。” 程同学立刻得意。 “妈妈,事情是这样的。”鹿雪还在纠结自己今天表现得不够聪慧,此时努力插入对话,力争能够扳回一城。 “我今天在跟季叔叔离开之前,特意让他写了保证书,还在摄像头底下留了证据,全世界都知道是季叔叔把我接走的,万一出了什么情况,警察也知道,所以我经过判断,安全性是有所保证的。” 程音:……你倒是一点不见外。 她头大如斗,决定停止与这二人缠斗。 让他烦恼的,另有其事。 如此抓马的救场方式,不管是谁的主意,得罪人是肯定的,程音已经开始发愁,回去要如何跟刘婶交代。 出嫁未捷身先死,她这相亲算是彻底失败了。 季辞还反过来叮嘱她:“以后,尽量不要和来路不明的人见面。” 也许是当着鹿雪的面,他用的词是“见面”,并没有说的十分直白,谁知小姑娘一耳朵听出端倪:“妈妈,你今天是不是在跟人相亲?为什么呀?” 程音无法如实以告之,含糊道:“忽然想结婚了。” “也不是不行吧,”鹿雪老气横秋,“但你倒是挑个好看点的,陈爸爸不好吗?实在不行,季叔叔也不错呀。” “结婚不能只看脸。”程音纠正小孩的错误观点。 “那看什么?”季辞语调凉薄。 他不知为何收敛笑意,被程音敏锐捕捉。她赶紧岔开了话题,指着路边的棉花糖摊子,问鹿雪要不要来一根,一伸手便将小祖宗拽走。 身后,季辞不紧不慢踱步跟上,淡淡咀嚼鹿雪的措辞。 “也不是不行”? “实在不行”? “陈爸爸”? “季叔叔”? 看来,送小鼠和人体模型的事,还得抓紧提上日程。 这一晚程音坚持没让季辞送他们回家,因为预感会有门神堵门。 门神凶神恶煞,头上夹满了卷发用的塑料卷,颇有周星驰电影里那位著名包租婆的风范。 叉腰怒吼的气势也很像,见到程音,她暴跳如雷:“程小姐,这事你做得不地道!害得我得罪了赵哥!” 程音百口莫辩,只能不停道歉,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你前夫明明还在,为什么要说他不在了?”刘婶质问。 “对不住,我也是今天才刚知道……” “别蒙人,说是长得像那个韩国电影明星,李什么……哎呀就是送你回家那男的!我都见过好几回!” “不是,我和他就是同事而已。婶儿,这次是我疏忽,能不能劳您再给介绍一个……” “可拉倒吧!年纪轻轻的,嘴里没句真话,别再坑我了,你婶跟你不在一个层次,只认得一些大老粗!” 刘婶实在没忍住翻了程音一个白眼,扭头回了自己屋。 * 总之程音初次相亲,以百分百的失败而告终。 “职场得意情场失意”,此ῳ*Ɩ 话用在这里仿佛不妥,但确实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 程音转正之后,益发得了王云曦的信赖,事无巨细都交由她办理,隐有取代姜晓茹之势。 虽说资历尚浅,然而程音有脑子、有章法,做事又不惜力,作为王姑奶奶的新晋心腹,一路扶摇直上,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她的“结婚”大计,却始终没有着落。 正当程音病急乱投医,甚至开始查询京城的同志酒吧,打算去东单公园寻觅一些“合作机会”时,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捧着一束清新纯洁的小雏菊出现了。 自打杭州归来,陈嘉棋便销声匿迹。 工作忙是一方面,他的主管最近突发更年期综合征,每天给他穿小鞋、干重活,陈嘉棋都怀疑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上峰。 另一方面,程音果断将他拒绝,多少让他情绪受伤,认真做了两周心理建设,才重新沉淀了心情。 总要正式努力一把,才能说出放弃。 程音看着他递来的一束小清新,无奈:“这是什么?” 陈嘉棋耳朵通红:“你喜欢的花。” 程音总觉得,她和陈嘉棋关于过往的回忆,颗粒度始终没能对齐——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雏菊。 “我并不喜欢……”她顿了顿,“花。” 本来是想说,我不喜欢你,到底还是留了体面。 陈嘉棋却难得有了悟性,黯然道:“知道你从没喜欢过我,但我曾经喜欢过你……不对,不是‘喜欢过’,是一直都很喜欢。” 程音试图打断:“陈同学……” “你让我说完。其实从小到大,都是女孩追我,我没追过人,也不太懂怎么跟人表白,但我这两天反复在想,如果不把话说明白,我一定会后悔。” “我大一刚认识你的时候,其实挺讨厌你的,轻轻松松就能赢我一头,却那么目中无人,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程音:……冤枉,她只是忙着挣命,每天担心下一顿饭的着落,哪有时间照顾旁人的小心思。 但她没说话,静静听陈嘉棋往下说。 “你那时候很亮眼,你知道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像一阵风自由来去,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阵风吹进了我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我不是目中无人,也并不针对你。”程音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你平等地忽略所有人……”陈嘉棋苦笑,“但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之前因为自尊心,一直藏着没说,后来发现你跟人……我很生气!但生气的原因也是因为喜欢你!” “陈嘉棋,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一时冲动?不,我认真考虑过,我能不能接受一个有孩子的女人?答案是:如果是你,怎样都行,有几个孩子我都不在乎。你过去的那些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程音:“可我不能。” 过去就是过去,组成了她的血肉,灵魂,记忆。那不是荣耀,更不是耻辱,那就是她的一部分。 陈嘉棋定睛看她,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时候,我应该说些漂亮话,但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搞这一套。” “如果说百分百不介意,那也太虚伪了,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做事不会像毛头小子那么冲动。我真的仔细衡量过,你家庭条件一般,还有个小孩,对我也没感情,这都是扣分项。” “但我年纪不小了,家里一直催婚,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你是目前最符合我心意的人选。” “你不是很着急要找人结婚吗?找陌生人真的不太安全,有法律风险,也有人身危险,你单身妈妈带个小女孩,想事情还是要稳妥点才对。” 陈嘉棋一口气说完,将那束雏菊放进了程音的怀中。 “好好考虑一下,程音,我将是你能找到的,最稳妥的选择。” 程音抱着一捧花,在门外站成了一幅油画。 尹春晓提着保温壶假装路过,看了一眼捧花的美人,摇了摇头:“难选。” 程音抬眼看她。 阔太太依然珠光宝气,若不细看,看不出眉骨处有新增的紫胀。她养尊处优的指节上,松松套了枚水头极好的翡翠戒指,正被她用拇指转着拨弄。 “我老公不同意收养花花。”她说。 尹春晓杭州归来,一直在和福利院联系,甚至每天晚上都和花花通半小时电话。 “花花每天都要跟我强调,她吃得不多,最近也不爱哭了,还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她说眼睛停药之后开始好转,能看见亮光,晚上也敢自己一个人睡。” 尹春晓低着头,像自言自语:“我忘不了她那双眼睛。” 程音:“但你要想收养她,得先离婚。” “对。” “离婚就意味着放弃一切,你的大house,两个保姆,澳白项链,宝石耳环,漂亮衣服。” “对。” “你坚持在这里打杂,赚□□千一个月的破工资,难道不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尹春晓既然来找程音聊,当然知道她是好的聊天对象,聪慧、通透,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 有人生来便有这等天赋,是为慧根。 但医者从来难自医。 “劝别人挺擅长,你自己呢,”尹春晓斜眼,“打算怎么选?” “什么?”程音企图装傻。 “如果选这位,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将来不会大富大贵,但能正常过日子到老。”她用下巴指了指雏菊,而后又看了眼楼上。 “选18楼那位,物质上不会亏待你,名分么估计没有。退一万步,你本事了得,真嫁入了豪门,个中滋味……”尹春晓笑意凉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得拿东西换。” 程音轻抚雏菊细碎的花瓣,没有说话,但她在听。 “感情这种东西,靠不住,说没就没了。真考虑结婚对象,你得想想,能给对方什么,自己配不配。”尹春晓从无名指上摘下翡翠戒指,对着灯光欣赏片刻。 “万把块钱工资,单亲带个孩子,没房没车,在北京是不是挺难活的?”她问。 “还行,”程音道,“比你现在的条件当然差得远,但不至于活不下去。有个收入稳定的工作,比大多数人已经好很多了。” 尹春晓点头,没忍住劝了一句:“你现在这状态,真挺好的,而且会越来越好。所以,如无必要,最好别结婚。” 程音:…… 道理她都懂,问题是,现在她确有这个必要。 虽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但这个困难如果好克服,程音也不会一直拖到今天。 陈嘉棋的提醒句句在理,婚姻不是儿戏,而是一种法律行为——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对方身负巨额债务,一纸证书就能把她变成债务共有人。 不知根底的,还真不敢随便扯上关系。 雏菊清雅,插进水瓶,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枯萎,是非常适合居家的一款鲜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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