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楼……” 正说着,门响了,孟子坤抬头看过去,就见闻小楼大步迈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纯手工的潮牌外套,松松垮垮的,双手揣在口袋里,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牌,还是那副吊炸天的德行。别看他穿的花里胡哨,身材倒是最有型的,大概也和他常年健身有关系,那一身的肌肉绝对没话说,就是那头板寸和纹身有点冷,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气场。 当然,楼爷本身就不好惹。 闻小楼一进来就看见谢陆言了,不过他也不意外,就跟没瞅见这人似的,全当一空气。 “你大爷的,老子在骨科都他妈跑断腿儿了,结果你丫转病房了,骨折住他妈中医科,把几把撞断了?” 闻小楼直接走到床尾,掀开被子瞅他那条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腿。 “低俗啊!真特么低俗!”孟子坤痛心疾首,“人家中医会的门道儿多着呢!什么病不能治啊?好歹您了也是跟妞妞学过点医学常识的,怎么还这么没见识!” 闻小楼:“妞妞谁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咱认识这人吗?” 谢陆言根本也不理他这茬,都没拿正眼看他,若无其事翻着手里的外卖单子。那也不是一般的外卖,几千块一盅的野鸡汤,上面只撒一把绿油油的菜心,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十几个工人天不亮就去菜地掐出的那么一小把,剩下的全拿去喂猪,有够奢侈的。 孟子坤直觉今天犯了个大错误,他就不该让这俩厮同时来,还还没怎么着呢,火药味就这么冲,一会儿再把人房子点着了。 “行了,好好说话,老子还他妈趴窝呢!” 闻小楼没好气道:“周家撤诉了,让我过来捎句话,说是对不住,人就不亲自来了,好像前个突然病情恶化送去国外急救了。” “你说丫怎么突然就撤诉了?别是你家老头私下找人施压了?”这事儿闻小楼也费解,“你是不知道那小子之前有多狂,软硬不吃,小爷都想背后动黑手了。” 孟子坤斜了眼隔壁气定神闲的某人,咳了声说:“我老子?他能管我我吃屁,他巴不得我进去受教育!再说了,自从大二那事儿后,我特么还敢把这事儿跟他说么?” 说完朝闻小楼使了个眼色,咳咳,“懂了吧?” 闻小楼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懂,有人心里还能有兄弟?” 这时候谢陆言发出一丝冷笑,“我心里要是没兄弟,你现在都不可能坐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懂吗。” 他要是玩真的,这会儿人早该被拘留了。闻小楼会不懂?孟子坤会不懂? “懂懂懂!”话赶话说到这儿,干脆就趁机把话说开了,疙瘩总这么扭着也不是事儿,孟子坤道:“阿言,你也知道,小楼是最在乎咱兄弟的,咱几个这么多年交情,谁都有糊涂的时候,你就网开一面,算了吧,啊?” “兄弟?”谢陆言勾勾唇角,看过去,“他和谢峥合作,在背后联手搞我的时候,把我当兄弟了吗。” 这事儿孟子坤不知道,他一愣,看向闻小楼,闻小楼别过脸去,没吭声。 孟子坤在心里骂了句孙子。 闻小楼也不得劲儿。其实谢家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点。那时候谢爷爷病危,谢氏董事长的那把椅子几乎所有谢家人都在盯着,谢陆言的几个叔伯背地里斗得你死我活,具体怎么争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谢爷爷去世,他大伯父上去了,从此他家就和他大伯家关系很僵。 谢峥就是他大伯的儿子,也就是谢陆言大哥,整个谢家的小辈儿里数他大哥和他最不对付。妞妞走了以后,闻小楼就特恨谢家,也恨谢陆言,觉得是他没保护好妞妞,俩人从那以后关系就淡了,尤其看他扭头就和谈家丫头走一块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更气了。真的,他想妞妞,太想了,但他不知道妞妞去哪了。 后来上了大学,有天谢峥来找他,说是自己在外面成立了小公司,想拉他一起玩玩,也不干啥,就投点钱等分红。他那时候也没什么事儿,钱多了也是烧,就同意了,其实他大哥这人什么德行他清楚,心眼儿顶他妈多,但怎么说呢,他不讨厌他大哥,就冲他对妞妞好,妞妞寄养在谢家那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她亲口说过,大哥对她挺好的,送了她好多书。 就这么着跟大哥合伙了,其实心里也是憋了点小心思,就想跟谢陆言做对。 他大哥平时玩期货,玩的特别猛,经常一夜之间几个亿进去了,心惊肉跳的。其实玩期货就是玩心理,要有耐心,要学会潜伏,他那样根本不行,闻小楼自己就是个高手,谢陆言也玩,段位就比他大哥好太多了,他是顶级高手。 谢峥拉他入伙时本来他还在犹豫,可大哥说他俩可以一起狙击谢陆言。闻小楼那时候心里因为妞妞始终和阿言较着股劲儿,大概是有点着魔了,想着能为妞妞出口气,就这么同意了。埋伏点位,狙击猎杀,他整个大学是牟足了劲儿的,就为了这点乐趣,你说谢陆言不知道吗?他就是知道,才懒得计较。 谢陆言弄掉大伯自己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查集团内部,很快查出了他大哥公款私用的事儿,外面开公司,玩期货,都是挪用集团的钱。他大伯执掌集团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他不立威能行吗。坐的稳吗。谢峥是大伯的宝贝儿子,大伯他暂时动不了,他必须拿他儿子开刀。 谢峥和闻小楼那公司一杆子查下去都是雷,私下走私,偷税漏税,走私还不是普通的走私,那胆子是真肥啊,真要细查,天王老子来了也篼不住,他大哥和小楼都得进去。不查,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拖这么久,他是不想办吗。他不为难吗。他没有在想办法吗。 其实这些事儿,孟子坤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小楼那个人虽然轴了点,但做事不至于那么糊涂。 “阿言,不管怎么说,咱和小楼是一起长大的,他的人品我了解,我相信他,何况他是闻爷爷亲自带出来的,什么事儿该干什么不该干,他比咱俩清楚,当初大哥来找他开公司,说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项目,小楼是真感兴趣才同意的,后来期货出现亏空,为了弥补损失,大哥背着小楼走了歪路子,这些小楼他不知情,纯属傻蛋一个,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呢!” 孟子坤琢磨过来,对谢陆言说:“要我说这从一开始就是你大哥设的局吧,拉小楼入伙,就算东窗事发也有小楼和他一起扛雷,而你顾及小楼情面又下不去狠手,操,丫这老狐狸是真孙子欸!” 谢陆言勾唇角,语气冷漠,“怎么没拉你呢。” 妞妞的事儿,小楼记恨,大哥拿妞妞做文章,拿捏起小楼来不费吹灰之力,说来说去还是小楼对阿言有意见。 孟子坤瞬间哑火,闻小楼在一旁终于开了口,“行了坤子,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扛,不用任何人怜悯!” “走了。”待下去也没意思,闻小楼起身拉上卫衣拉链,刚一转身,门开了,他抬起头,只见一群乌泱泱的白大卦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学究,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住院医,后面再跟几个小护士。 现在是下午四点,大查房的时间。 应宁文文静静地站在队伍最后,头发高高扎起,一条清爽的马尾,额前的碎发柔顺垂在眼前,她穿着白大褂,右胸前夹着自己的胸卡,手里捧着一本铁质病例,此刻正低头记录着什么,这个病房是她负责的,一会儿她要在主任面前做汇报。 你相信吗,有的人不管多久没见,可是只要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无论隔着多少人,他都能一眼看到她。 闻小楼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应宁,任凭五脏六腑的血液极速冲击着大脑,他的双脚麻木,双手下意识发颤,胸腔发胀发酸,明明难受的要死,可他却怎么动都动不了,就那么猝不及防定在了那儿。 “医生查房,病人家属请让一让,让一让。”护士催促,谢陆言坐在椅子上翻杂志,纹丝不动,左手甚至还闲闲把玩着一枚从袖口拆解下来的纯银纽扣,护士没辙,又走到闻小楼身边,催了两声,闻小楼这才回过神儿来,他突然裂了下嘴,嗓音嘶哑着开口,“妞妞,是你吗?” 应宁手下的笔一顿,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谢陆言指尖的纽扣轻轻落在了地上。
第5章 孟子坤本来也没多大事儿,查房用不了多久医生们就都出来了。 走廊里只有闻小楼一个人。应宁随后走出来,把病房门带上,她没看到谢陆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她便恢复如初,再看向闻小楼的时候,弯弯的眼睛里立刻盛满明媚的笑意。 “好久不见,小楼哥。” 隔着病房门,孟子坤的大嗓门从里面嗷嗷传来——“都进来说啊!有什么悄悄话还背着老子!” 闻小楼就站在她面前乐,一米九的大高个,结结实实的腰板儿,把跟前的应宁衬托的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他就那么傻笑地看着她,听着病房里的鬼哭狼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句孙子。 “丫绝逼故意的!”早知道妞妞回来,藏着掖着不吱声儿,跟这儿使坏呢。 应宁忍着笑,回头嘱咐孟子坤,“你好好休息吧,主任说你脉象细弱,重按无力,可能真虚了,那汤药一定得按时喝,我和小楼哥出去遛遛,一会儿回来再看你。” 她回办公室换了身衣服。 再出来时,散了头发,换了牛仔裙和马丁靴,外面罩一件过膝的风衣,很有法式慵懒的感觉。见小楼哥一直盯着自己,应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很奇怪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这么穿……” “不奇怪,好看。”闻小楼笑着收回视线,“走吧。” 俩人来到医院对面的Creeper Coffee,应宁买了两杯咖啡,本来想在里面坐坐的,但店面实在太小,拿了咖啡,就沿着东单一直往王府井大街慢慢走。 小店里的咖啡,挺便宜的,应宁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口味,怕喝不惯,还特地问了他一句喝不喝。 “喝啊!这么甜!” “你那杯是美式,苦的。” “是么?没觉着啊,我这嘴里还甜丝丝儿的呢!” 闻小楼故意逗她,又喝了一大口,说了句齁甜! 俩人之间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见应宁乐了,闻小楼这么多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妞妞。” 应宁捧着咖啡,慢慢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他。 “看到你现在的生活,我放心了。” “我一直都挺好的呀。”应宁把在国外的学习生活给他讲了讲,这也是她第一次和人讲这些,尤其是讲到她发表的sci论文时,闻小楼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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