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可怜人多了,总不能都接回来养着吧?”向岚面露不赞同,“给她找个条件好点的福利院,打点一下负责人,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抿了抿唇,觑了身侧没有发话,神色深沉莫测的司老爷子一眼,“主要那是个小女孩……你这刚成年的男孩子,带个非亲非故的小女孩住在外面,那外人少不得要嚼舌根子,人要恶意揣测起来,能说得多难听……” 福利院能有多好的条件? 况且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女孩,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太容易被与那天医院里那头肥猪同类的人渣盯上,陷入深渊。 他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那样鲜活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泯然于世间,太过可惜。 司绍廷眉眼未抬,漫不经心的道,“那我要是养个小男孩,外人就说得好听了么?” 向岚:“……” 不说还罢,这么一说……小男孩更糟糕。 司绍廷用筷子挑着鱼刺,干净英俊的脸上云淡风轻,“就一个小孤儿,给口饭吃而已,跟捡个小猫小狗没什么差别,就当行善积德了,大伯母不也总吃斋念佛么?再说——” 他轻笑了下,眉眼矜傲,“我们司家人什么时候做事要看外人的眼色?”他不屑的轻嗤,“什么东西,也配指指点点。” 向岚一时无语。 须臾,只听上首传来一声轻哼,司老爷子拿着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难辨喜怒,“你倒是有理的很。” 司绍廷撇了撇嘴,声音不高不低的嘟哝了句,“本来就是,屁大点事。” 向岚担心他惹老爷子生气,立刻低声斥道,“怎么说话的呢?” 司绍廷没有再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不过面上显然不以为然。 司老爷子起初也想到这件事情容易被揣测得难听,不过有句话绍廷说对了,他司氏做事,从来不用看外人的眼色。 作为司家的后代,承皓的嗣子,合该有这份从容气度。 他司家的少爷,养个小猫小狗还是小孤儿,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养得不高兴了,大不了再放出去,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反正他并不要求他此生成就什么大事,做个闲散的富家子弟,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就行了。 “就你歪理一套一套的。”司老爷子筷子轻敲,“吃饭。” 司绍廷面上微微的笑着,理所应当又理直气壮,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饭后,佣人送上来清茶。 司绍廷端起茶杯,吹了吹,目光看向司老爷子,开口道,“我打算gap一年。” 他在月初已经收到了斯坦福大学的提前录取,明年秋季入学。向岚还很是高兴的摆宴庆祝了一场。 事实上,以司绍廷的成绩,他早就可以跳上几级,提早申请大学。可是他的人生又没有什么需要急着争分夺秒尽快完成的,所以他还是按部就班,一级一级读下来了,即便有时候着实很无聊。 所谓Gap year,就是在被大学录取后,推迟一年入学,用这一年去做想做的事情——实习,做义工,旅行,等等,任何事情。 国外许多大学鼓励gap year,认为先用一年去体验真实的世界,再开始大学生涯,有利于更好的自我认知和发展。 司老爷子对这个概念也并不陌生,只是问,“你想干什么?” 司绍廷状似随口道,“进司氏实习吧,给大姐打打下手。” 司老爷子浓密的眉毛微皱了下,司绍廷低眸抿了口茶,浓黑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很清楚,老爷子宁可他无所事事,也不喜欢他野心勃勃。 他身子朝后靠,姿态闲散慵懒,并不坚持,笑嘻嘻道,“当然不用做事更好,反正我上了十几年的学,快上吐了。我要好好的吃喝玩乐一年,玩够了,再接着上。” 浑然一副混吃等死的纨绔模样。 司老爷子拿手指点了点他,“没出息!” 向岚警觉了起来,“你可别又去玩些危险的东西啊!” 想到他不声不响的偷偷溜去跳伞,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要有什么出息?”司绍廷笑着,英挺的眉眼张扬得意,“有大伯父和大姐遮风挡雨,我背靠大树好偷懒。” 理直气壮的无赖起来,让司老爷子好气又好笑,手指点着他,“想得美,回头让你大姐给你找点事做。” 司绍廷俊脸一垮,“啊……” ………… 黑色的宾利驶入地下车库,在私人直达电梯前停下。 司绍廷面无表情的下了车,电梯直达顶层的家中,弧形的玻璃门缓缓张开。 “少爷。” 曾妈接过他的外套,一边汇报,“小姐晚饭吃得不多,饭后说想看会儿书。我准备了宵夜,打算一会儿送上去。”她觑了眼少年的神色,问,“给您也备一份吧?” 司绍廷晚饭也没吃多少东西,点头嗯了一声,抬脚上了楼。 走到门口,他停下了脚步。 房门没有关,台灯亮着,小丫头坐在书桌前,面前的书本摊开着,她咬着笔头,皱着秀气的小眉毛,一脸的苦大仇深。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的姿势。 女孩纤薄的肩背挺直,一只脚架在旁边的床沿上,另一只脚跷在另一边的书架上,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劈叉,整个人摆成了一个近乎“\|/”的形状。 ……孩子这样正常吗? 司绍廷额角跳了跳,抬手在门上轻叩。 “笃笃。” 敲门声让姬桃回头,看见长身如玉立在门边的修长身形,先是怔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什么,急急慌慌的把脚放了下来。 膝盖并着膝盖,脚尖挨着脚尖,坐姿乖乖巧巧。 “小叔叔。” 司绍廷迈开长腿走过去,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嗓音很温和,“不疼吗?” 姬桃的小脸涨得通红,舞蹈生的毛病,不知不觉脚就跷起来了…… 她摇摇头,小小声,“不疼的。”她还可以抬得更高。 她知道那样的坐姿不雅,就是以前在家里没规矩惯了。脑袋一点点低了下去,“我会注意的,下次不会了。” 司绍廷很难相信不疼——他看着都疼。 但是看她收放自如,瘦得尖尖的小脸上也没有痛楚的痕迹,似乎确实很轻松。 小姑娘低垂着脑袋,纤细的睫毛轻颤着,在脸颊上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小心翼翼的拘谨模样,让人的心口像是被指甲尖刮了一下,一种酸涩的感觉。 司绍廷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疼就好,在自己家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低头,目光扫过她面前的书本,那是数学课本,“在做什么?” 姬桃咬着唇,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想念妈妈,又忍不住想哭。 可是没有人会喜欢一直哭个不停的人。 曾妈不会喜欢,小叔叔也不会喜欢。 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要是小叔叔也讨厌她了…… 她需要做点什么,让脑子忙起来。 “这学期落下了好多功课,马上快要期末考试了。”姬桃抠着手里的笔,看着刚才让她耗尽了脑细胞的数学课本,“……有的不会做。” 司绍廷拎过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哪个不会?” 小姑娘小手抠着弹簧笔夹,“就,两个不会。” 两题不会,那问题不大。司绍廷拿过课本,就听见她小小声,“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 …… 曾妈端着盛夜宵的托盘上来,就看见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少年英俊的侧颜很专注,清润的嗓音不紧不慢,在给小姑娘讲题。 小姑娘听得认真,不时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扎起的马尾辫轻晃。 “……行了,今天先到这儿吧。”司绍廷合上课本,“没事,期末你只管大胆去考,我相信你们年级肯定有比你更重量级的笨蛋,总不至于倒数第一。” “……” 谢谢,有被安慰到呢。 姬桃小声嘟哝,“反正我以后考国舞,文化课也不是很重要。” 今晚的夜宵是花胶肉粥和水果沙拉,还有热腾腾的牛奶,香气扑鼻。 司绍廷拿起汤匙递给她,“小桃子将来想当舞蹈家?跳芭蕾么?” 姬桃捧着粥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学的是古典舞。本来我一开始学的是芭蕾……” 毕竟她妈妈是芭蕾老师,因伤退出前也是优秀的芭蕾舞演员。 想到妈妈,她的鼻子忍不住一酸,眼眶一下又红了。司绍廷以为她要哭了,手伸向旁边桌上的纸巾盒。 可是小姑娘深呼吸了几下,那两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几次都在要落下的边缘,却被她眨巴着眼睛,就那样眨回去了。 不能哭,不要哭……姬桃吸了吸鼻子,努力咽下堵在喉咙间的肿块,“有次妈妈带我看了一场古典舞剧,我特别喜欢,就决定要改学那个了。潘老师说我很有天赋,让我准备考国舞附中。” 这么小的小丫头,就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 司绍廷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化课也是有最低录取分数线的吧?” “……” 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姬桃咬着白瓷汤匙,含糊的嘟哝,“分数线又不高。” 司绍廷挑起眉毛,看了一眼书桌上两个不会的课本,又看了看她。 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小姑娘羞恼的跺脚,“……我会考上的!” ………… 严酷的冬天总会过去。 春风吹走冬的阴霾,空空的衣帽间一点一点被女孩子的衣物填满,那张瘦得尖尖的巴掌小脸稍稍丰润一点,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学录取已经到手,高中剩下的学期司绍廷索性就不去了。司明钰本就不赞同父亲的圈养政策,更不介意让幼弟进公司历练。 只是公司里难免有一些倚老卖老的老人儿,瞧着他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刚成年的毛头小子进来发号施令,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司绍廷毫不意外,也不急着立威,摆出一副谦和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将部门里各人的底细摸清。 驭人之术,无非是拿捏住每个人的弱点,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忙忙碌碌勾心斗角间,夏末秋至,又是一年冬。 弧形的玻璃电梯门缓缓张开,司绍廷放下揉捏酸胀的眉心的手,迈开长腿走出电梯。 出乎他的意料,家里静悄悄的。 平日里他一回家,总有一道身影欢快地奔出来,像只小狗似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叽叽喳喳的跟他说起今天的见闻,不时还给他露一手今天新学的舞蹈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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