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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胸口一股锥心的疼痛涌了上来，她神情木然地爬下躺椅，关昊也被惊醒了。 “你要去哪里？”他看着她往门走去，问道。 谢明秋只茫茫然地回答：“去医院。” 关昊一手抓起身边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手紧力拥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我让如林备车，我陪你去。” 谢明秋无力拒绝，只好昏昏沉沉地由他把自己扶进车的后座，随即放倒，将她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然后听他低声吩咐司机开车。 漆黑的房车裹着夜的恐惧，在大道上如一闪而过的流星，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驶去。 回到市里，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车在市立医院门口停下，谢明秋一把推开车门，关昊要去伸手扶她，被她用力甩开。 她的整个人似酝酿着一股暴风雨前夕般的恐怖力量，大步往里面走去。 “护士小姐，请问殓房在哪里？”谢明秋走到服务台，一脸的平静。 “哦，你沿着这条走廊到底就是了。” “谢谢。”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脚步又快又急，连长腿长脚的关昊都跟不上。 医院中幽暗的灯光将整条走廊照得一片死寂，谢明秋小小的一张脸忽隐忽现，如同戴了一张惨白的面具，只有一双眼睛燃着疯狂绝然的火焰。 “嗒，嗒，嗒”，是她的高跟鞋敲击着马赛克地面的声音，一步一步那样坚定。 近了，近了，终于近了。她终于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殓房。 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顿时，她的面目开始狰狞，眼中的血丝似要喷出火，誓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烧毁。 谢明秋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连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几欲蓬勃而出。 她一个箭步走上去，伸出手，对准老雷的面孔，如开弓似地就是“啪啪啪”几下。 下一秒，她掏出口袋中的纸镇劈头劈脑地向老雷的头顶砸下去。 他倒在地上，头顶被敲出了一个大洞，血很快就从那个洞中汩汩地冒出来。 谢明秋还不解恨，拳脚并用，用尽全力扑到他身上就是一阵撕打。 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开来，夹杂着淋漓的汗水贴在她的前额，与她煞白的面孔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终于，她的胳膊被人生生的锁住，一个声音在耳边连声说道：“够了，够了……” 谢明秋不管不顾地要挣开那个怀抱，向地上的那团人影狠命扑过去，却奈何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被钳制住。 她死死地盯住趴在地上的人影，猛然转过头，看牢关昊的眼睛。 关昊眼神中透出的痛惜哀戚仍不能叫她放弃挣扎。 她就像一只野性未驯的小兽，在关昊怀中嘶叫踢打，关昊只死死地将她扣住，并不放手。 忽然，她低下头，张口就咬在他的肩膀上。 关昊感到一阵吃痛，却仍没有松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谢明秋狂乱的双眸中，透着痛愤的光芒，对上他的眼睛，却再也掩不住眼底隐藏着的哀凉、凄厉、绝望、不舍以及死一样的含恨。 关昊将嘴唇重重贴上她的面颊，一路寻觅，来到她的唇瓣，带着无限的温暖和柔情，轻轻覆上去，随即一阵刺痛从嘴角传来，一道细细的血丝立刻晕开来，沾到了两人的面颊。关昊仍不松口，只是重重，重重地吻住她。 过了很久，怀中的人大概是累了，大概是被驯服了，终于慢慢松懈下来。关昊急忙低下头察看，发现她已经静了下来。 几个护士推着一辆担架车疾步上前，将老雷扶了上去，往急症室驶去。 方如林这才匆匆忙忙地上前来：“关总，这儿有我。” 他看见关昊的脸，顿时呆了呆，不由自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关总，你的嘴……” 关昊一手搂住谢明秋，一手腾出来用手背匆匆擦了擦嘴唇，顿时一阵刺痛传来，他的唇上被咬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已经血肉模糊。 方如林连忙上去接手：“关总，你先去洗一下，我带谢小姐上车休息。” “把车开过来。”关昊一把推开他，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搂住谢明秋。 方如林没有多话，马上领命离去。 关昊低下头瞧着怀中的谢明秋，她的眼中，露出死寂般的哀伤。 “乖，我们回家去。”关昊伸出手为她拨开额前的乱发，温柔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立刻沾染上了斑斑血迹，不知是他的，抑或是她的，透着凄丽般的红煞。
第三十九章 ◎“明秋，”关昊诚恳地看着她：“让我们结婚，这才是属于我们的结局。”◎ “明秋，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乖，听话，上床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谢明秋正在自家的阳台上木然坐着，关昊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脸，哄道。 谢明秋回过神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比哭还难看。 她低声说道：“你回公司去，哪有你这样一个星期都在这里寸步不离的。我撑得下去。” 关昊在她身边坐下，正色道：“我当然相信，你一定会活下去，而且会活得更好。我在听到消息的一霎那，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直接告诉你。后来还是决定让你第一时间知道，你不是软弱的人，好的坏的终究要一力承担。” 谢明秋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嘴唇，怔怔地说道：“对不起。” 关昊的嘴唇缝了两针已经结疤。 微风拂面，空气中仿佛有一丝微微湿热，谢明秋恍惚间，才意识到，原来又快要入夏了。 时间过得真快。 “明秋，”关昊握住她的手：“我想多看看你。” “钟贞走后，我就只有你了。”谢明秋看着他，缓缓说道。 “明秋。”关昊听到“钟贞”的名字，眉头不禁皱了皱：“这些天来，你不哭，也不睡，铁人也会垮掉。” “我不想哭，也不想睡，怕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钟贞。”谢明秋怔怔地说。 “那你先住到我锦西山上的房子里去，好不好？或者我替你找个地方搬出去？”关昊心疼地问道。 只听谢明秋说道：“我不能跟你同居。再说，我要守在这儿，这儿才是我的家，我怕钟贞回来见不到我，会走错地方。” 关昊摇摇头：“明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我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谢明秋轻声说道。 忽然，她瞧见了关昊肩膀上微微隆起的一块，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碰了一碰，没想到是厚厚的纱布垫着，随即听见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我咬的？”谢明秋不可置信地问。 关昊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的肩膀上，说道：“你想让我一生都忘不了你，才故意留下这个印记，是不是？” 谢明秋平心静气：“你能忘记我吗？” “不能。”关昊沉声回答。 谢明秋抬起头来，静静的开口：“我想爱很多的人，爱你，爱钟贞，爱雷叔叔，爱凌濑……可我没有错，我只想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当然，只有爱能使人幸福。” “可是，爱也能致人于死地。我这几天常常在想，一个人一定要很恨一个人，才会下这样的痛手。钟贞、雷叔叔、凌濑，他们都是被爱毁了的人。我们不是得到成仙，就是像他们一样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明秋，你为什么一直不相信爱情？” “你竟然这样认为？”谢明秋的语气微感惊讶：“我当然相信爱情。甚至，我认为这世上唯一使我们还能抱一丝希望的，就只有爱情。如果没有爱，整个世界都将沉沦。” “不，你记得我说过吗？你是青苔，你是那种不论跌倒多少次，都会百折不挠爬起来的人。” “也许，我们成长所面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跌倒。我只不过是提前经历了这个过程。即使这样，我仍然相信爱。” 谢明秋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关昊的鬓角，这才发现他的鬓角也开始隐约掩藏起了几根触目惊心的白发。 “你的生命中，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钟贞。” 关昊握住她的手说道。 谢明秋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悸动，轻声说道：“你没有听过忠贞不二这句话吗？钟贞说人和人之间是有一期一会的。”她看着关昊，目光无限温柔：“可是，有些人却是一些人的一生一世。” “明秋，很多事情只要我们去努力，是可以改变的。” “你相信宿命吗？有时候，你以为快要甚至已经得到的时候，命运往往另作安排。我们唯一能够赢过命运的，就是比他更快地洞悉到自己命运的先机。我们知道了结局，但仍然按照这个结局走下去，即使神毁人亡，我们也没有输。钟贞，她才是最大的赢家。” “明秋，”关昊诚恳地看着她：“让我们结婚，这才是属于我们的结局。” “好，我们不要刻意去做一切，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 “明秋！”关昊仿佛略有愠意：“你认为我们现在不该结婚吗？” 谢明秋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关昊的手机响了起来。 关昊没有接起，只是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执意地看着她。 谢明秋闭上眼睛，神色苍茫地笑了，平静的说道：“接电话吧。” 关昊终于放开了她，拿着手机，走到客厅。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谢明秋的耳际仍隐隐约约窜进了几句。 最后只听他断然说道：“马上替我订机票。” 谢明秋的心空荡荡的，却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只觉得心口微微苦涩，可并不浓郁，她知道这样的苦，将在今后的岁月中一丝丝地渗入进肌理骨缝，逆转成流，融入血脉之中。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走近，接着，关昊在她的面前蹲下。 “我去一趟纽约，回来后我们就结婚。” “你要去多久？”谢明秋静静地问道。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关昊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好，千万不要让我等。”谢明秋点点头。 “明秋，遇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收获。”关昊握住她的手。 你的一生才不过三十几年，我们的一生都还有很长。“谢明秋缓缓说道。 “也有人的一生精彩而又短暂。”关昊说得很含蓄。 “呵，是，钟贞是至为传奇的一个。”谢明秋的心底一片柔软。 “为了我们很长的一生，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关昊抚着她的发脚。 他站起身，拉开门，“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谢明秋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椅子被掀倒在地，她跑到客厅，不管不顾的整个身子扑出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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