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晨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无法伸直的大拇指,他知道,就在刚刚,那根霸道而无常的神经又在向他示威。白暮晨熟知那根神经的名称、位置、功能,但他却无能为力,任凭那根神经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握住了拳头,将手机和麻痹的手指一同藏进裤兜里。 就在此时,家属走过来质问,“你们说的保安队呢?” 朴松灵凑过来,赶紧接话,“路上了,马上到!” 家属点头,一脸严肃地提醒,“我跟你们说,一会儿要是来了一个穿貂的老娘们,你们一定给我拦住,别让她进来!” “您放心,就算她穿鲨鱼皮我们也给您拦住喽!您快去照顾客人吧,就别管门口了!” 朴松灵支走家属,轻啧了一声,“白哥,我没听错吧?五月份——穿貂?” 白暮晨眉头一皱,“不爱护动物啊。” 朴松灵翻白眼,自己和老板的脑回路果然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 突然,白暮晨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手机,来电人——江主任。 他的表情闪过一丝胆怯和惆怅,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因为电话就响了一声。但这个名字却好像把白暮晨带回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他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白暮晨还没消化这份复杂的情绪,很快,电话又响了,他的心下意识地揪了起来,但还好这次的来电人并不是江主任,他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接起。这通电话好像可以连接他曾经所处的世界,但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勇气。 朴松灵哪懂得白暮晨心里的弯弯绕绕,直言道,“白哥,你有事就接,这有我看着就行!” 白暮晨犹豫了一下,“嗯。我去楼下回个电话。”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金色大厅。 酒店大门前,拥堵渐渐疏散。 洪劲妮猫着腰,从天鹅喷泉一路找到酒店门口,一抬头,顿时满眼冒金星,向前打了个趔趄。 刚才的剧烈运动加上心急如焚,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沾湿,她脱掉奶白色的羊毛马甲,里面樱桃红色的飘带衬衫领口的蝴蝶结已经散开,两条飘带像鲶鱼的长须,有气无力地搭在胸前。她捋了捋鬓角的卷毛发丝,打起精神,继续往酒店后门走去…… 与她擦身而过的,是一辆疾驰而来的豪华商务车。 豪车停在铂尔曼酒店门前,一个脚踩水钻恨天高,身披白色短貂的女人走下车,她掀开盖住半张脸的墨镜,露出略显憔悴的容颜。 身后,从车上下来五名壮汉,其中一个男人哈腰问道,“金姐,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金姐侧过脸,皱起刚纹不久的冷棕色弯眉,“准备好了?” “对,这几个兄弟都是练过的。” 金姐的表情明明在生气,但声音却好像在撒娇,“谁让你们打架了?哭!今天都给我哭丧!” 男人得令,指挥道,“金姐吩咐了,今天的活儿是哭丧。预备——哭!” 顷刻间,五名壮汉哭天抢地,痛哭流涕。 领头的男人情绪投入,边哭边问,“金姐……呜呜……你知道咱要去哪里哭丧吗?” “当然!跟我好过的老头都是在这儿办的丧席。这地儿,我熟!” 金姐一拍胸脯,戴上墨镜,一行人嚎啕大哭气势汹汹地朝丧席而去! 铂尔曼酒店后门。 洪劲妮睁着大眼睛,举着手机手电筒,照亮了路上所有的缝隙角落,她的手不顾脏乱,在每一个犄角旮旯努力翻找。 这时,小萌的电话打过来,洪劲妮拍拍手上的灰,接起来。 “洪姐,你找到戒指了吗?” “找着呢,你们呢?到宴会厅门口了吗?” “在电梯里了。” 洪劲妮直起腰,嘱咐道,“好,到了金色玫瑰厅,一定要确保门前清场,保证灯光打过来的时候,摄影机只拍到新娘一个人,那些围观的人都请走!” “您放心,我们快到了,洪姐,一会儿电话联系!” “好!” 洪劲妮挂了电话,咬紧后槽牙,既然盲找不行,她决定尝试最后一种方法——开坛做法! 她双手合十,闭眼祈祷,“满天神佛,十方诸鬼,我洪劲妮,愿花光我这一个月,不,这两个月所有的好运,只求能让我找到这对新人的戒指。我洪劲妮这辈子,连命都是医生给的,宁可搞砸我自己的婚礼,可千万不能搞砸医生的婚礼啊!拜托拜托!” 洪劲妮睁开眼睛,只见四周照旧,并没有什么彩虹或是圣光的指引。 “果然不能搞封建迷信,耽误时间不说,还搞我心态——” 话音未落,洪劲妮的目光倏地射向了摆设花瓶下的缝隙,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和花瓶腿形状差不多的红色丝绒礼盒! 洪劲妮“扑通”跪地,伸手去够,触碰到丝绒礼盒的瞬间她死命握紧,一把捞出。她跪在地上,擎着小小的礼盒,拍掉上面的灰尘,打开盖子,两枚白金素圈婚戒错落排列,她拿出婚戒全方位检查一遍,完好无损!阳光照射在婚戒小巧的钻石上,熠熠生辉,这一瞬间,洪劲妮简直要喜极而泣! 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归位了。洪劲妮站起身,被划伤的左脚瞬间吃痛,失去支撑力,她一松手向花瓶扶去,两枚戒指应声掉落在地。而其中一枚婚戒,更是顺着地砖的缝隙一路马不停蹄地滚着…… 洪劲妮赶紧捡起地上的女款婚戒,拖着受伤的左脚,一瘸一拐地追着另一枚男款婚戒。那戒指仿佛很顽皮,偏不愿意让人追上似的,一拐弯,滑进了后门附近的拐角。 洪劲妮磕磕绊绊地追着,“跑,让你跑!我就不信了,你个戒指还能长腿飞了?” 戒指拐弯后,撞到了对面连接楼梯的墙上,“砰”地一声轻响,旋转几周,终于消停了。 “哼!顽皮!” 洪劲妮正要上前去捡,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楼梯上突然响起。 “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洪劲妮懵住,瞬间不敢上前了。 就是这一秒钟的犹豫,男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下一秒就要走下楼梯,与洪劲妮大眼瞪小眼了。 洪劲妮赶紧闪身躲进拐角,藏好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躲呢?也许,是无意间撞到他人隐秘的心虚感,促使自己做出了这样反常的行为。 男人走下楼梯,靠在墙上,打着电话,他揉着眉心道,“喜欢是最无力的理由,无论你怎么劝我,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我去!这男的说分手的方式,挺狠心呐!”洪劲妮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男人踱着步,继续道,“我的那些东西,扔了吧,不用给我了,怪沉的……” “果然,男人要是狠心分手,可比女人决绝!”洪劲妮在心里默默点评,但又忍不住侧耳偷听。 这次电话里的对方好像说了很多,走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听男人定住脚步,叹了口气道,“至于豆豆那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洪劲妮下巴都要惊掉了,“好家伙!不是分手,这是抛家弃子的节奏啊,这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男人挂了电话,沉口气,转身走上楼梯。 静默许久,洪劲妮才敢从拐角走出来,她忍不住啐了一声,恶狠狠地吐槽,“这种抛家弃子的渣男要是让我碰上,别的不说,我非得削他一顿!” 洪劲妮说着不过瘾,还挥起了拳头,“老子一杵炮怼他脸上,把他大牙干掉,让他二牙晃荡!看他那嗖嗖漏风的嘴,还说不说得出这么无情的话!” 说话间,洪劲妮已经走到戒指旁边,她弯下腰,正要伸手去捡的时候,一只意大利顶级定制品牌 Silvano Lattanzi 的深棕色雕花布洛克手工皮鞋,轻轻地碾住了那枚男士婚戒。 阴影袭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盖住了走廊里的光线。 洪劲妮嘴唇微张,汗毛倒立,身体瞬间绷直成了一个感叹号! 一定是自己刚才的咒骂声被这个渣男听见了,让他杀了个回马枪! 硬刚,谁怕谁! 洪劲妮一甩碎发,仰起头,从下往上打量面前的男人。 逆光中,男人垂顺的裤管勾勒出欣长的腿型,他倾身向前的姿势,让白衬衫顺着肌肉的线条形成曲线鲜明的褶皱,胸前的名牌上写着他的名字——白暮晨。 洪劲妮继续抬眼看向男人的面孔,本以为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却没想到,那是一张俊美中带着羞赧,张扬中带着亲和的娃娃脸。男人略疑惑地瞪大的眼睛,把含蓄的内双翻折成欧式外双,卷翘的睫毛点缀在微微下垂的眼角。他的眼睛像水墨画里惊鸿的一笔,点亮了这张脸庞。 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就当洪劲妮因这双眼睛,而暂时放松警惕的时候,男人突然弯腰靠近她。 咫尺之间,白暮晨的目光像毒蛇吐信一般,在洪劲妮的脸上来回游走。洪劲妮也不甘示弱地迎上目光,她的眼神锐利而执拗,把不卑不亢的底气和百折不屈的韧劲结合在了一起。那两点因眼睫轻眨,而似闪非闪的眼眸,在黑暗中像星河粼粼的微波,让人想置身其中,探寻她眼中光芒的来源。她粉面桃花的脸颊被汗水晕染,鼻头上还点缀着一颗汗珠,宛如五月里未曾开的半点幺荷,风情淡抹。 白暮晨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脑海里尘封的某段往事一样,那目光将洪劲妮牢牢控制在他的凝视之中。这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肤和骨骼,洪劲妮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秘密,好像都要被这个男人看了个精光! 洪劲妮下意识地向后,没控制住力度,一下子摔了个屁墩! “哎呦!” 白暮晨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展颜露出一对酒窝。 他轻咳一声,目光中跳脱着顽皮,憋笑问道,“这么快就心虚了……所以你,是从哪一句开始偷听的呢?” 03 锣鼓喧天,彩球齐飞,新娘不见,哭丧一片! 就在洪劲妮和白暮晨相互对峙的时候,三楼和四楼的喜宴和丧宴已经准时开始。 三楼金色玫瑰厅里,彩带绵延,喜字高悬。 聚光灯下,司仪康哥拿着麦克登场,声情并茂地朗诵起开场词。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紫燕喜翔黄道日,鸳鸯佳偶美景时,红梅吐芳成连理,兰芝永携结伉俪。在这春风荡漾,生机勃发的日子里,我们喜酒相逢,欢聚一堂,共同庆祝张凯先生和方晓曼女士的结婚庆典!值得一提的是,新郎张凯先生是一名呼吸内科医生,一直奋战在抗击疫情的最前线,请让我们把掌声送给新郎!” 宴会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新郎鞠躬感谢,后背已经紧张的湿透了,手中的提示卡也被他握得皱皱巴巴。他站直身体,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满怀期待地看向宴会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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