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年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心率,“你小子还挺自豪哈?” “没有,爸,今天这事儿真是意外,主要是酒店装修了——” “你等会!”白鹤年打断,“这事儿我们等会儿说,你先告诉我,摆渡人啥时候有了保安大队呢?” 白暮晨想了想,“是这样的,您不是总说,自从我接手公司,营业额日渐下滑吗?我就想拓展一下公司的业务,提高下营业额。” “有你这么提高的吗?啊?!我们家是殡葬公司,不是保镖公司!你吴大爷他们五十多岁了,万一打起来,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肯定打不起来的。”白暮晨笃定道。 “你咋这么肯定?你是天桥底下算卦的啊,求啥得啥?你吴大爷跟我都三十多年交情了,这要是出个好歹,你让我怎么跟老吴家人交代啊?” 赵彩霞见情况不对,赶紧劝架,“老白,冷静!想想你的心脏,前年刚搭的支架!” “是啊,爸,你这心脏可不允许你生这么大的气。毕竟,江主任的手术可不好约!” “你——”白鹤年捂着心口,心脏绞痛起来。 白暮晨见状,赶紧扶着父亲坐下,解开衣领扣子,一手按压额头,一手将食指按在下颌,保持呼吸通畅。 “妈,药!” 赵彩霞赶紧递来速效救心丸,白暮晨喂父亲服下,白鹤年吃完药渐渐缓了过来。 白暮晨抿了抿嘴唇,开口道,“爸,今天是我错了,您可以骂我,但别气着自己。”他的眼眸闪过一瞬间的暗淡,苦笑道,“毕竟,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帮你做手术了,江主任年纪也大了,真的挺不好约的……” 白鹤年看了一眼儿子,愣住,再也骂不出任何话了。 “您歇着吧,我去给卓然回个电话。”白暮晨说完,起身走回屋里。 赵彩霞用肩膀撞了一下白鹤年,“你看你,又勾起儿子的伤心事了吧?” 白鹤年皱着眉,深深叹了一口气。 卧室里,白暮晨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五通未接电话——陆卓然。 白暮晨回拨过去,很快,电话那头响起嘈杂的环境声和陆卓然疲惫的嗓音。 “喂,学神,你怎么才接电话?” “我刚回家。” 电话那头,陆卓然换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豆豆,我帮你送出院了。” 白暮晨眼眸微动,“谢了,卓然。” “豆豆临出院的时候,还问呢,白医生呢?白医生怎么没来送我呀?给江主任整的眼圈都红了……” “江主任也去送了?” “当然了,豆豆从手术到恢复,跟你们心外科上上下下都有感情了嘛!” “嗯。”白暮晨握紧了手机,“今天江主任也给我打电话了,不过,就响了一声。” “估计也是告诉你豆豆出院的事,严格算起来,你才是豆豆真正的主治医生。哎,你和江主任的关系,总归比别人更进一层,毕竟你差点要成为他老人家的女婿……” 白暮晨打断陆卓然,“没谱的事,就别提了。” “行,我不往你伤口上撒盐了。对了,你留在医院那些文献资料,我也不给你扔了,我拎了一箱膀子都快折了,别为了处理你的东西,把我这骨科大夫干骨折了。谁要就给谁吧,毕竟是学神留下的资料,都抢着要呢!” “都行,你看着来吧。” 陆卓然沉默片刻,问道,“学神,你真的不回医院了?” 白暮晨把电话换到右手,用左手解衬衫纽扣。 “回去?做药师开药吗?” “我知道,对你来说,不能拿手术刀就等于要了你的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好歹也是八年直博,心外一助,明眼人都知道江主任的接班人非你莫属,你真的忍心离开医院吗?开药怎么了?开药不比你干殡葬强?” 白暮晨轻笑出声,“怎么,你还瞧不起干殡葬的?就许医生救死扶伤,不许殡葬帮人入土为安啊?” “哎,我可没这意思啊!你这继承家业的凡尔赛大少爷,我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本领。当年是谁代表全校发言的——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听筒里的誓词,让白暮晨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夏天,他站在讲台边的白杨树下,带领全体新生发言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 “我至今都记得你说你热爱医学,喜欢当医生呢!”陆卓然笑着调侃。 白暮晨换手拿手机,艰难地用右手扯下衬衫,“我说了,喜欢是最无力的理由……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你们骨科这么清闲?” “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去,主任给我发信息了!你说你这嘴,是不是瘟神开过光?” 白暮晨突然想到什么,“哎,对了!问你个事,你还记得我们规培轮岗到乳腺科的时候,有一个很特别的病人吗?” “学神!我连我管的病房患者都勉强记住,您跟我提六七年前的病人?你当我是吉尼斯记忆力大师啊?别用你们学神的记忆力,来要求我等这些凡人,谢谢!” “我就随便问问,因为太特别了,所以才记住的……”白暮晨回忆道。 “特别?特别漂亮?” “嗯。”白暮晨笑了一下,补充道,“还……特别有劲来着。” “我去!我还有劲呢,直接帮你正骨归位。” 白暮晨闷笑了一声。 “我赶紧回科室了,不和你说了啊。对了,豆豆临出院的时候,给你录了个视频,新学的歌,就想唱给你听呢,我发到你手机了,你慢慢欣赏吧!” “嗯,谢啦!” 白暮晨挂了电话,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视频。 他点开视频,将手机放在桌上,开始脱衬衫。 手机里瞬间传来豆豆奶声奶气的歌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白暮晨背对着手机,宽阔的肩膀微微抖动,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视频播完,房间安静下来。 豆豆唱的有些跑调,节奏也慢了一拍,但稚嫩的童声却带着最真挚的感情。 白暮晨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微红的眼眶,他转过身,将手臂撑在书桌上。右手小臂上的疤痕就像狰狞的魔爪,攥住了他曾引以为傲的手…… 那只手本可以剖开人身体上最重要的部位,令骤停的心脏重新复苏;那只手曾拿起无数的手术刀,在心包处游刃有余,上演刀光剑影般的绝技,那只手本可以挥针如风,在无影灯下缝合出最美观的伤口…… 无法拿起手术刀的手,不足以称之为手。 白暮晨,是一个“没有”右手的男人。 05 我们老板啊,隔路! 次日一大早,洪劲妮六点钟就起床了,开车横穿了三个区,在经历早高峰大堵车后,终于接上小萌,一同前往摆渡人殡葬公司。 车上,音响里还放着洪建国同志最爱的单雯版《牡丹亭》原声大碟,杜丽娘念白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小萌坐立难安,抱着化妆包,担心道,“洪姐,你说我们真的要去一个殡葬公司办公吗?会不会太吓人了,万一那里都是寿衣纸人什么的……我的天呐,晚上回家都要做噩梦了!” 洪劲妮目视前方,在杜丽娘唱到【皂罗袍】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时候关掉了音响。 “别怕,我们就先过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把那当仓库,反正咱们的杂物,还有你那些假发、头饰什么的先放在那,毕竟找仓库还得交租金呢。” 小萌点点头,又担心地问,“洪姐,那咱还有钱租办公楼吗?” 洪劲妮拍了下方向盘,“有!我就算把车卖了,也得租个办公室! 两个人终于抵达了园林大路 66 号,却发现周围是一片西式小洋房,并没有什么阴森恐怖的殡葬公司。 洪劲妮心想,莫不是白暮晨这个渣男大骗子在诳自己,根本就没想租办公室! 就在这时,洪劲妮的电话响了。 “你好,洪姐!我是昨天加您微信的小朴,白哥让我问问,你们到了吗?” “我们到了,可是没看见你们公司呢?”洪劲妮解下安全带,环顾四周。 “那洪姐,你看看周围有啥标志性建筑吗?” 洪劲妮眼神一亮,“这旁边有一个白色的网红咖啡店!” “哎呦,我们公司就是那个网红咖啡店!不是!那个长得像网红咖啡店的白色建筑,就是我们公司!” 洪劲妮当场呆住,现在开殡葬公司都已经这么内卷了吗? 洪劲妮停好车和小萌走下来,朴松灵跑出来迎接二人。 朴松灵一头齐耳娃娃头,跑起来的时候忽闪忽闪,胖嘟嘟的可爱模样,让洪劲妮顿时想到了自带微笑的澳洲短尾矮袋鼠,蠢萌蠢萌的! 朴松灵走近,热情道,“你们好,我是摆渡人的生命白事管家——” 小萌看着她胸前的名牌念道,“朴(pǔ)松灵?” 朴松灵了然一笑,“哈哈,这字儿当姓念朴(piáo),不过你要是叫我蒲松龄,那更好,他是我偶像!” 洪劲妮没憋住笑,直言道,“你这名字让我想到我一朋友,他叫‘聂笑谦’!你俩有空可以交流一下《聊斋》!” 朴松灵咧嘴,“是嘛,那说明有缘呢!” 小萌张望着,“松灵,你们公司这么好看呀,我们还以为是网红店呢!” “嗐,别提了,不少人来我们这拍照打卡呢,以为是咖啡厅进来想喝杯咖啡,结果全吓跑了!” “你们殡葬行业这么内卷吗?装修都这么炫酷?”洪劲妮忍不住问道。 “那倒没有,我们算是临川市独一份。” 朴松灵骄傲地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小白老大去年特意找设计师,重新设计装修的简约北欧风。黑白色系凸显庄严肃穆的感觉。细节处搭配莫兰迪配色,柔和的饱和度让逝者家属身心舒畅。你看,还有个小森林后花园,给逝者家属园林般的慰藉。亦如我们公司的风格,承载孝道仁爱,打破封闭传统,以人为本,活力从容!” “哇!”小萌翻着手机赞叹,“你们这栋楼上过本地新闻呢,这设计师很有名啊,难怪这么漂亮!” “能不漂亮吗?花了二百来万呢。”朴松灵瘪瘪嘴。 洪劲妮惊掉下巴,“你们殡葬行业这么赚钱吗?” 朴松灵叹口气,“咋说呢?反正装修的时候,我们前任老板,白老爷子气得心脏病发作了。” “为什么?” “白老爷子本来以为装修成莲花顶八卦阵,前朱雀,后玄武,左右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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