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就是没说一句整话。 电话那端的关歆,也急得不行,不停问他怎么了。 直到又过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陈周杨的声音,他问:“你这会儿在南县吗?” “嗯,我在。” “离这儿挺近,你方便就来趟这儿吧。”他和她说完地址后,又把手机还给了江铖。 【52】红豆与绿豆 挂完电话,关歆没片刻迟疑,起身就回房,边换衣服边和关枝华交代,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关枝华正窝在床上翻着本《秋园》,是关歆的书,从她北京寄回的包裹里找到的。整整一麻袋,这是其中一本。 关歆整理书籍时,她见这本尤其小,只有巴掌大,便拿上手翻了翻。后又听关歆介绍,说作者是四零年生人,年过花甲才开始写作,这本是她的首作。她不由上了心,向关歆借来这本,趁这个春节看看。 “出去?”她合上书,瞥了眼时间说:“十点都过了,外面乌漆麻黑,你出去干嘛?” 关歆系着鞋带,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唇一抿,直接道出了实话:“我要去找江铖。” “江铖?”关枝华不禁更疑惑,把书搁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你现在要回郢城?” “不是,”关歆摸了摸口袋,确认车钥匙在里面,“他就在这附近,我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关枝华仍觉不妥,皱着眉正欲说些什么时,被关歆抢了先。 她说:“妈,你明白的,有些事讲究时机,错过就错过了。” 关枝华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两只眼睛炯炯,不容她道出半分半毫的拒绝之意。 关枝华只好作罢,嘱咐了句:“夜里开车小心点。”便坐回了床上,继续翻阅那本《秋园》。 关歆一路轻手轻脚,但汽车启动的马达声,还是惊扰到了舅舅。 舅舅推开窗户,问她:“歆果儿,这么晚开车干嘛去?” 关歆这时的谎话张嘴就来,她说:“我外地同学回来了,找我去镇上宵夜,您早点休息。” 舅舅比关枝华好打发,只落了句让她注意安全,便关上了窗户。 乡间夜路几乎没车,关歆一路通畅,没多久就找到了那间农家乐。 陈周杨担心她找不到地方,大冷天站在路口等她。猫@柚 关歆跟随他身后,进了小院,向江铖位置走去。 他俩刚走近房门口,就见小郑哥走了出来,他小声说到:“睡下了。” 他半掩房门,跟关歆进一步解释,说江铖刚又吐过一阵,给他含了两片盐酸纳洛酮,这时睡下了。 “那你…”陈周杨转过目光,在她脸上打转,心想让她白跑一趟了。 “我先去看看他。”关歆冲小郑哥笑,越过他,轻推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只有薄薄的一层月光,偷偷穿过玻璃,洒在他下颚至脖颈。 他胸前起伏平缓,是熟睡样貌。 关歆没多打量,确认他无事后,便走出了屋。 “你们先走吧,”她同他俩说,“都快十一点了,你俩开车回郢城还要半个多小时,再耽误下去,到家要过凌晨了。” 小郑哥和陈周杨相视一看,而后陈周杨说:“那你呢?” “我?”关歆笑,说:“我离的近,我再待一会儿,等他睡熟了我就走。” 陈周杨不确定她话里的虚实,但他的确要走了。自从陈正民走后,曹秀英一到晚上,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念着催他回家,方才就打来电话,催他几次了。 他看看她身后,又看看她,最后说:“别待太晚,不然再开间房,等天亮了,再开车回去。” 关歆点点头,算是答了。 小郑哥被老婆管的紧,和她客套两句后也跟着离开了。 关歆送他们走到停车场,打转回去时路过柜台,脚一顿,又停了下来。 她找到值班小妹,不是让她多开间房,而是找她要壶开水。 “房间里都有电烧水壶。”小妹在打王者,正在推塔,根本没空搭理她。 关歆解释:“房里人睡了,烧开水容易吵到他,麻烦你帮我烧一壶。” 小妹是这间农家乐老板的女儿,大学放寒假帮家里顾店,也不好得罪自家客人。 她指了指对面,说:“那饮水机有热水,你想要多少接多少。” 关歆朝后一看,果然拐角处有台饮水机,被一盆绿植遮了大半。 她拿来自己放车上的保温杯,灌满整整一杯,正要走回房间时,又调转步子,走去柜台前。 “还有什么事吗?”小妹刚输一局,脸色很不好看。 关歆指指她身后那玻璃柜,说:“那蜂蜜卖吗?” “卖,”小妹转身给她取来,“农家土蜂蜜,货真价实,一百零八。” 关歆扫码付账,找她要来把勺子,直接擓了两勺子蜂蜜,添进保温杯里搅拌均匀。 办完这些,她才重回房间,于房间里角处,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时月光偏移,从他下颚打去了他腹部,他右手压在那儿,正好被照亮。 关歆抱着保温杯,望着那唯一光亮处,静静坐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坐多久,是继续再等个一两小时,还是就这样坐一整夜。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床上那人突然翻动身子,慢慢,像是要坐起身来。 江铖醒了,被渴醒的。 摄取高浓度酒精后,容易导致脱水口干。他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地方,只顾着找水喝。 他翻过身,刚打开床前灯,眼前就出现一只手,端着个保温杯。 他顺着向上看去,正好撞上关歆看来的目光,她说:“喝点吧。” 他先是一愣,接过喝了一口后又一愣,甜丝丝的,是蜂蜜水。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关歆没答他,等他又喝过几口后,才说:“怎么喝成这样子了?” 江铖的脸还是很白,这时酒醉过后,还略显浮肿。 他垂下眼打量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件衣服,是件厂里的工服,尺码他穿偏小,估计是小郑哥的。 他拎领口朝里闻了闻,没什么酒味,身上爽净,大抵也是小郑哥帮忙给擦了身。 “没喝多少,”他把蜂蜜水一口饮尽,然后扣上杯盖,递还给她,说:“是我自己太差劲,麻烦你了。” 他语态温和,关歆却觉得他回避意味浓烈,两人之间像隔着层膜,他在使劲往后躲。 而造成她这感觉的原因是,江铖酒醉断了片,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些什么,更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只见自己衣衫不整,大脑稍稍联想,便觉得十分难堪,说话间不由夹了几分客气,听着倒显生疏,把人推的很远。 他说完也察觉不对,轻咳两声,更显尴尬。 关歆没在意,她刚刚独自坐了很久,夜深人寂,让她思绪格外清晰,她知道她此刻要做什么。 她接过保温杯,和他并排坐在床沿,她说:“江铖,我们谈谈吧。” 江铖闻声朝她看去,她面容沉静,眼帘下垂,凝望着地面。他随她目光下移,看到她双手横握着保温杯,这才察觉出她几分情绪,她十分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 “我这人很懦弱,”她说,方一开口,就有些哽咽,但很快被她的笑掩去,“喜欢一个人,绝不会自己主动,一定要看到对方很多很多爱之后,我才会朝他走上半步。” “嗯,只有半步,”她又重复一遍,连带点头,加强确认,然后自嘲地笑,“听着很自私吧,可只有这样,我在这段关系里,才是从容轻松的,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抛下。” 她很贪婪,她需要的是一个人能坚定地选择她。 因为她从出生就在被选择,而她,无论多优秀,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所以呢,”江铖虽听得心之一动,但一想到过往,不由反问:“所以我就该被你抛弃吗?” “所以我很无耻啊。” 她紧接他话说,转过脸看向他,她眼眶这时盈满了泪,可她还在强撑,屏着呼吸,不敢眨眼。 她歪起头看他,含着笑又重复一遍:“江铖,我很无耻的。”说完那滴泪就从眼角淌出,直接砸向了地面。 “我不是抛弃了你,我是选择了我自己。”她抹抹眼角,继续:“我们的生活不是只有爱情不是吗?” “你看,没有我,你的生活不是也在继续吗?继续打喜欢的篮球、继续交很多的朋友、继续去世界各地游玩、继续……” 她说到这一顿,忽而一笑,轻轻地说:“继续交新的女朋友。” 江铖被她说得一滞,可等他把逻辑整理清楚,不由笑了出来。 他说:“因为我的生活还会继续,我还能交新的女朋友,所以这就是你能义无反顾抛弃我的理由吗?” “你…”他还想继续说,想把那段心如油煎的苦痛发泄出来。 “我们那个时候的喜欢太表层了,”关歆垂下眼,细细诉说:“你那时的生活顺遂,热烈又简单,能被你这样耀眼的人满心喜欢,无论和你一块做什么,我都是开心的。” “但每当和你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时,我就发现我们的想法大相径庭。你有足够的底气随遇而安,生活对你来说很容易,所以你对它的态度也是漫不经心。” “可我不同,”她掀起眼,苦笑说:“我给自己的枷锁很多,我时时刻刻都得绷着根弦,很多我如履薄冰的事,根本都入不了你的眼。这不是你的问题,但这让我很难受。” “你可以和我说,谈恋爱不就是需要两人沟通吗?”他反问。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关歆轻叹,继而说:“你原生的底气让你即使经历了这几年的挫折,也不改你底色是积极的。” “江铖你知道吗?若不是这些年我们都变了,今天这些话,我一定不会同你说。 在你眼里,我这样倾述自我,只是简单地和你沟通。但对我而言,等同于一场自杀,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对我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这就相当于蛇被打了七寸,我献上了自己的命脉。” “你担心我有一天拿你的软肋攻击你?”江铖问。 “比起攻击,”关歆抚了抚前额的碎发,说:“我更讨厌怜悯。” 她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一片沉寂。 “那现在呢,”江铖问:“你现在怎么想?” “江铖,我们不是桶子里的那两颗红豆…” 关歆大学时追过一个辩论综艺,其中一期在聊情感题,里面一个导师引用经济学家弗里德曼劝告他小侄子的故事。比喻我们相当于是 70 亿颗绿豆被放进一个大缸里,如果这世上存在彼此一生中的唯一,那就相当于在这 70 亿颗绿豆里混进两颗红豆,按照概率学,在这短暂的一生里,它们永远不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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