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大厅装潢精致典雅,漫长的酒席终于走到了尾声,觥筹交错的嘉宾们仍恋恋不忘地互换名片、敬酒社交。 人群中心的人是许先生,在他的身侧,女人穿着高定的长裙,笑起来的脸颊肌肉紧绷,带着种仿佛丝绢假花般的美丽和违和。 “感谢诸位赏光家母寿宴,往后还望相互提携……” 许国强大笑着饮尽最后一杯酒,哗啦啦掌声响起。 某位南城市政厅的要员接话:“许先生太过客气,能参加许老太太的寿辰,是我荣幸之至!” “小女也受教颇丰,想同许公子见一面呢。” 许国强不疑有他,笑着招呼:“我家那个不成器的……” 管家忙低声凑上:“先生,大少爷已经离场了。” 许国强的脸色骤然沉下,与之相对的,秦曼莉裹满化妆品的脸上笑意愈浓。 她替丈夫接了话,挽着许国强的姿态亲昵得就像是多年原配的恩爱夫妻。 “许惩公子忙于学业,眼下大概是回了学校呢。”秦曼莉笑着说,“您若是有意提携我家的晚辈,许彦这孩子倒是大了,想必过几年,也能陪父亲来见见世面了。” 对面的要员自知失言,忙顺坡而下:“好说,好说。谈不上提携,若是许彦小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朝我开口……” 灿若昼明的吊灯之下,秦曼莉的笑容冰冷又嚣张。 她摇晃着杯中红酒,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打造的舆论场。 ——几天之后,这里的人就都会知道,“一心向学”的许大公子,是个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的留级差生! 而她的许彦,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以最能博取大众同情的模样,踩着那个废物的恶名,跻入南城最顶尖的名流圈。 “文诗雨,可惜你死得早。不然你真该亲自看看的。” “当初多少人说我比不上你。到头来啊,赢的还是我!哈哈哈哈……” - 许惩大步流星走在夜色里。 少年眉眼冷戾,眉骨一道深疤,明明身着一声西装,浑身却带着种匪徒的恶气。 直到来自宴会厅的灯光再不能照到他身上,笼罩在他周围的冷冽气场才渐趋收敛。 末班地铁几无一人,只有乞讨的老人靠着椅背已经睡着。 身旁的乘客也下了车。 没了旁人注视,许惩低下头,单手支着下巴,晃动的车厢映出一个剪影,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 距离南城三中还有两站路。 其实他很清楚,周末保安亭无人值班,这个时间回学校,根本进不去。 但许惩无处可去。 他的“家”迎来了新的主人,而他成为了那个唯一的外人。 许惩的食指轻轻搭在耳骨后方的黑色骨钉上,冷光荧荧,他自嘲地笑了下,喃喃般自问。 “……你说,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没有回音。 穿行的地铁发出呼啸的声响,像是在隧洞里呜咽。 列车到站,许惩站立在门边等待。 开门的刹那,他将一张纸币斜斜投入乞丐老人的布袋里。 而后头也不回离去。 - 凌晨三点,城市寂静,天际线隐隐透出发灰的光,夜市烧烤已经收摊,地面散落着摇晃的酒瓶盖和沾着油污的竹签。 乔方语终于补完了全部的作业,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更快些。 留宿在画廊多有打扰,这个时间回家又会吵醒觉轻的奶奶。 乔方语没多犹豫,便收好了画作往学校走。 唐欣雅同她说过,三中的管理不错,托牛头的福,围墙结实,保安亭里也一直有人站岗。 所以哪怕就和南城质量最差的职校挨着,学生平时住宿,也不太会有安全方面的困扰。 夜风有点凉,乔方语把画装进帆布袋里,抱在怀中,经过暗巷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巷子里的光线昏暗,乔方语的夜视又一向不好。 听觉的感官好像在这一刻被加强,她听见老楼的窗户在风声里吱嘎作响,余音拉得很长; 不近不远的位置里,有人按动了打火机,连续两下才把烟点上。 “哦哟,这个点居然还有女人?” 乔方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有点紧张,寄希望于不会那么倒霉,只是这么一次夜路,就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 “嗨——你跑什么啊!” 对方的声音骤然拉近,乔方语额上冷汗划下,当即加快了步伐。 然而,混混显然比她更熟悉暗巷里曲折回转的窄道。 追着她的步伐声越来越近,偏偏又保持着一段距离,像是猫故意吊着耗子,看热闹一般的折磨。 来人不止一个,另一个嗓音更尖的人笑声阴寒:“看起来还是个小娘们?不会是三中的学生妹吧?” “拿的什么好东西,也给小爷看看?” 乔方语不敢再和他们磨下去,走过下一处转角,她猛然甩开步子,顾不上脚步声的动静,仓皇地向外奔跑! 北面的光线更亮,乔方语已经来不及分辨道路的方向,只顾向人多处奔跑。 然而她背着不轻的书包,又抱了满怀的画具,路面磕绊,她几次都差点跌倒。 追击者却是动了真格,距离不断缩短,再逼近。 乔方语的内心涌起一丝的绝望,低血糖的恶心感,连带着身后混混口中下流的黄腔,一下下冲撞着她的大脑,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身体却像是积水的棉花,越来越沉重。 “别跑了,让大爷摸一下,保准放你走,啊。” “大半夜的在外头浪,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乔方语喘着粗气绕过一个又一个巷口。 没有、这边也没有。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在这种地方散步。 她根本不可能向任何人求援—— 前方的路口有个人影! 乔方语的心跳剧烈地加速,低血糖让她的视野一片金星,她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 但本能让她鼓起勇气大喊出声。 “哥哥!” 对方的脚步似乎没有停留,她一鼓作气地追过去,大声说着话:“伯、伯伯喊你来接我,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里好黑,我差点迷路了,真可怕!” 然而视野里的黑茫褪下,留下的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人……吗? 乔方语的心瞬间落入冰窟。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混混们好像追来了,有尖锐的笑声,衣料摩擦,他们朝她的方向伸出了肮脏的手臂。 她的脚好像崴到了,怀里的袋子也揉成了团,辛苦补好的画,大概又折坏了。 耳膜鼓胀,她只能听见嗡嗡的声响里,间或夹杂着的,拳击重肉的闷响。 漫长得宛如真空的瞬息过后,乔方语感觉有温热的东西砸在自己的手臂上,沿着她因战栗而冒出的小疙瘩,淌到手背,又慢慢滴下。 然后她看到有双手轻轻探出来,接住了那滴水。 遥远的路灯拉出细长的影,把那双手衬得更加骨节分明。 乔方语的睫毛忽得一颤,没敢抬头。 那双手的样子她太过熟悉,以至于无需确认,她也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却在开口的瞬间,让她更加控制不住眼泪。 “人都走了。我在这呢,没人敢动你。” 他的声音极近,低沉的声线微哑,轻柔得像是在哄。乔方语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耻,脚尖在粗糙的水泥上摩擦,往后退了点。 “得,这是被吓傻了啊。” 许惩扬起点笑,就好像只是做了一桩丝毫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 他没有再向乔方语走近,却三两下脱下了西装,盖在乔方语身上。 啪嗒的一声。 男生的衣摆很长,领口搭在她发顶,袖子却能松松地垂在她腰际。 一瞬间,陌生的体温和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裸露的皮肤和布料刮擦微微发烫,衣摆上还带着一点浅淡的青柠和海盐香。 像是朝升的海雾,轻而缓地漾满她的身周。 乔方语的大脑终于迟迟地开始运转,发麻的身体也一点点恢复了知觉。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没能发出声音。 抬起眼,她只看见许惩的侧颜。 少年迎着风,清瘦的下颌线微扬,深色的眸里落了点光,回头望向她的时候,目光正好与她对上。 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漏跳了一拍。 许惩看着她迟迟不迈开的步伐,伸手隔着西装,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语气还是乔方语熟悉的散漫,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方才那一声,不是喊得挺好听?” “怎么,把坏人赶跑了,你就不肯跟哥哥回家了?”
第13章 “什么……”乔方语的脸一点点烧起来。 方才情急之下的称呼被许惩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简简单单一个词在他的唇齿间绕了个圈,就好像染上了旖旎的味道。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 万物寂静,心跳剧烈,浑身都发烫。 “我,我刚才没看清楚是你……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乔方语缩着肩膀,目光扫到了许惩腕口的一处划伤,“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说着就急急地想凑过去看。 “哎哎哎。”许惩颇为无奈地甩了下手,将女孩身上快要滑落的外套往上拽了拽。 “这也叫伤?”许惩语气轻蔑,“你还真是抬举这帮杂碎了。” “……”乔方语被这话逗得又想笑又难过,只好说:“谢谢你。” “你们好学生,平时都这么客套的吗?”许惩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真该数数看,你究竟给我发了多少张好人卡了。” 乔方语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了,垂下头盯着路沿的石子。 西装硬质的衣领刮擦过脸颊,属于许惩的、浅淡的青柠香一阵阵钻进她鼻腔里。 脸好像更烧了。 偏偏许惩还在这时候弯下了腰,用比平时更低沉的语气,在她耳畔道。 “我不需要你对我说那么多谢谢、对不起。” “我只希望你在下次遇到危险之前,能早点想起我。” “毕竟我运气很差,不是每次都有机会能救下你。”许惩说。 什么意思? 乔方语有一瞬间的迷茫。 但还没等她琢磨清楚许惩话里的意思,眼前就豁然亮起了光。 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转过弯,就是三中正门所在的大路。 明明方才被小混混追赶时,她还觉得这片暗巷是那么大,幽暗又可怕,像是座逃不出的迷宫。 但在许惩身边,好像一切走不出的死胡同,都能轻而易举地到达彼岸了。 “去哪儿?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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