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说:“我不会方言,家乡的方言就是普通话。”他妈妈的普通话比爸爸还要标准,姥姥姥爷和爷爷说的也都是普通话,没有方言。 林扬问:“燕城来的?” 李牧嗯了一声。 林扬继续:“来城乡结合部干嘛?除了护送文箬外,她为啥想让你来店里打工?” 文箬这次抢答了。“他离家出走,来体验生活。” 得,叛逆少女带来了一个问题少年。林扬有点后悔刚才电话里答应文笠了。 林扬对李牧说:“今晚你睡竹床。你们可以在这儿玩一天,后天你俩必须各回各家。” “林扬哥,我们每天给你帮工半天,整理货架,贴商品标签或者进货搬运。我俩呆半个月,如何?”文箬回到李牧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如果想留下的话,要嘴巴甜一些。 林扬截了话:“不如何!我这儿是开店的,不是问题少年少女的收容所。” 文箬表达抗议:“问题少年的收容所都是一个月起步呢?哥,半个月。” 林扬坚持,“一天!” 文箬还在争取,“两周!” 林老板一锤定音。“两天,没得商量。你俩学生证压我这里,不能到处乱跑。尤其是你,不要带着阿妹溜了。真溜的话,我到你们学校找你……” 李牧把人送到,其实并不太想留下。远处已经下起暴雨,他点开网约车页面,方圆五公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空车。“谢谢。明天早上我会来店里帮忙,算是您收留我一晚的房费。当然,让我付钱也成。” 林扬看了他一眼,“小孩儿,出门在外,财不外露。” 李牧说,“那我明天来店里帮忙。” 林扬接过李牧的学生证,“我去…你还是燕大附中的啊。” 嗯,李牧轻声回复道。 “居然还是小武安。你家长的联系方式也留一个,有事儿我给你家长打电话。” “不用。有事儿我会向家里求助。我爸他知道你店的地址。” “怎么知道的?”林扬问。 “有定位。”李牧刚才用手表发了便利店的定位给他爸爸。 林老板惊得左脚差点绊了右脚。服气,哪有前脚离家出走,后脚发定位给父母的,不会真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少爷吧。小少爷加上小文箬,两个麻烦小鬼。 他领着人进后院,小声说:“阿妹,你住楼上客房,你哥上次来住过的,房间有新的毛巾和牙刷。小武安,你的床在一楼西厢房,有蚊帐。洗澡在浴室,洗脸刷牙,自己去压水。你们动作小声点,奶奶已经睡下了,别吵醒老人家。” 李牧背着书包进了西厢房,放下蚊帐后,抱着盆去打水。他第一次见手动压井,趁着微弱的夜光,看明白了压井原理。动手后,吸水、提水、排水,一气呵成。老祖宗的古老智慧,真厉害。 他端着盆回身,看到身后站着的文箬,吓了一大跳。 “嘘!”文箬端着空盆,示意他小声点。 “你要打水?” “不打。进屋说。” 她跟着他一起进了西厢房,关上门后才开口,“李牧,你背包里带了几件T恤和短裤?” 他放下水盆问道:“干嘛?” 文箬靠着门,说:“我没带换的衣服。身上这套全是汗味和烧烤味。你的借我一套呗,明天去集市上我还你两套。” 李牧从包里取了一件新的T恤和一条休闲裤,“衣服是新的,过了水,没穿过。沙滩裤有抽带,你系紧了也能穿。这一套送你了,不需要还。” 文箬接过衣服放进盆里,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儿?”李牧问她。 “你换下的衣服,需要我帮着一起洗吗?”文箬心想,拿了人家的衣服,怎么也要客套一下。 “不用。我明天早上压水自己洗。” “对啦,屋门可以从里面上锁。林扬哥是好人,你可以放心睡觉。晚安!” 楼上楼下的俩人,各自简单洗漱后,熄了灯。窗外的电闪雷鸣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瓢泼大雨。 * 三十公里外,江城国际会议酒店。 刚刚忙完的阮教授,靠着床头闭着眼睛按压额角。 “又头疼啦?” 她点点头。 沈教授弯腰拉过她的手,把药片放她掌心,她才挣扎着睁开眼睛。“先把药吃了。” 阮教授接过杯子,沈教授坐到她身后帮她按摩太阳穴。“甭操心混小子了。他刚发来定位,还在江城。” “不操心他。太累了。”阮教授说。 “后天开幕。会议结束后,你必须静休两个月。”沈教授给媳妇按摩了一刻钟,拿起床头的书,说,“给你读诗吧。听着,听着你就睡着了。” 阮教授眼睛闭着,嘴唇轻启,“谁的诗?” 沈教授说,“伊夫·博纳福瓦,法国当代诗人。之前我托梁言之给臭小子找兰波法语诗集的时候,他一起寄来的诗集。我用法语念给你听…”梁言之是法籍华人,也是他们夫妻相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 “法语听不懂。”她睁开眼睛瞄了眼封皮,看不懂。前些年李牧还叫沈小棣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给小孩儿找了法语老师,沈教授跟着一起学了。结果小的没坚持学下来,几年下来沈教授倒是可以说一口流利法语。 “听不懂才好入眠。乖,闭上眼睛,睡吧。”沈教授说。 这天夜里,有人听着风声雨声入睡,有人听着低吟诗歌入梦。
第6章 李牧在硬板竹床上艰难入睡前还想着明天一定要离开。第二天清晨,他被院子里文箬的说话声吵醒。醒来后才发觉睡了一夜竹床的后遗症是浑身酸痛。 李牧换了衣服拉开厢房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环视了一圈昨晚没来得及观察的小院。院子西侧墙边种了两棵桂花树,桂花树旁边是几株葡萄藤搭起的简易风雨亭,南侧有口水井,旁边是洗菜洗衣的水槽,东侧是半敞开式厨房和门廊,没猫没狗,整洁且干净。厨房灶台旁有个大的落地扇开着,文箬和一位老奶奶在做早餐。 文箬见他醒了,喊道:“快洗漱,一会儿开饭。对啦,这是阿奶,林奶奶。” 她又打着手势跟林奶奶比划说,这位是自己的朋友,也会在家里住两天。 林奶奶笑着朝李牧点头,然后朝文箬比划,意思是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村子里别的没有,房间特别多。 文箬蹦蹦跳跳跑到水井旁边,看着李牧压水。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林奶奶是后天的哑疾,能听到部分声音,只是不能说话。你一会儿别太惊讶。” 说完,她拍了拍李牧的后背,大声催促道,“快点。对啦,趁着早上多云,记得要把昨儿的脏衣服洗了晾晒出来。” 林奶奶做了两种不同的野菜饼和牛肉饼,拌了小凉菜。文箬每一样取了两块,端着盘子和冰豆浆去前店给林扬送早餐。 餐桌上暂时只剩下林奶奶和李牧,老人家咿咿呀呀,比划着告诉他这些野菜都是清晨去田里新摘的。 李牧其实没有看懂手势,不过不妨碍会讨老人家欢心。他家里有三位老人,平时在老人面前讨他们开心,没少嘴甜乖巧。他照着样子,轻轻地跟林奶奶说,“谢谢阿奶。野菜很嫩,一口咬下去满是清甜。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菜饼。” 林奶奶听懂了,抿嘴笑着连连点头,用公筷又给他夹了一块饼,示意他好吃就多吃点。 文箬送完餐,很快跑回来,带回来了两件印有大福鸡腿包的T恤和一袋鸡腿包。她坐下后,盘子里也多了一块饼。她朝奶奶笑着感谢,把T恤塞到李牧怀里。 “阿奶,老式鸡腿包是隔壁邻居店铺送来的。”她转头又朝李牧说,“李牧,T恤也是隔壁邻居送的。衣服free,小吃不free。鉴于你昨晚免费住,今早免费吃,白天需要你穿着它去镇上走一圈。” 李牧拒绝,“不穿!” 文箬瞥了他一眼,“小哥,你享受的吃食可是顶级绿色无公害食材,别的地方吃不到的。既然享受了好处,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他提醒她,“昨晚的方案是我去店里打工。” 文箬继续游说,“店里不缺打工人,缺宣传员。再说了,没让你三伏天穿玩偶服就不错啦。打工人不要挑三拣四。” “食宿我可以付费。” “拜托,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做少爷的。T恤没有小码,如果有的话,我和你一起穿。” “你现在穿的T恤也是XL码的。” “额。” 李牧把其中一件T恤还给文箬,文箬塞了一根鸡腿包到他手里。 她扯下一块面包,边吃边盯着李牧看,见他吃鸡腿包的表情,时而惊讶时而疑惑。她问道:“不好吃吗?” 李牧点头,“嗯。面包是甜的,并且油炸过?里面居然还有咸的火腿肠?”油炸、甜腻、咸香三种霸道的味道糅合在一起,李牧不喜欢。他的偏好是单一的口感,味道可以不正宗,但必须要纯粹。 文箬继续撕着面包说,“没品位,我的最爱之一。阿奶,这个是不是特别好吃呀?” 林奶奶点点头,竖着大拇指,表示面团发酵得刚刚好,这样口感才能松松软软。 文箬把自己后脑勺留给李牧,面向林奶奶,亲昵多于客气。“嗯嗯,阿奶果然是厉害,只尝了一口便分辨出面团的发酵程度。咱们这里的鸡腿包,外脆里软,油油的,甜甜哒,还有火腿肠!阿奶,这个菜饼好吃。哎呀,牛肉饼最好吃!明天早上,您如果再挖野菜的话,直接敲西厢房的门,叫上半大小子帮您挖。” 林奶奶比划着,不用你们帮忙,摘野菜不费劲。再说好吃的东西不能天天吃,早餐要换着花样做。 因为文箬在,早餐热闹得恰到好处。饭后,她继续跑前店找林扬,缠着林扬询问吉他手的住处。 李牧在厨房洗刷完毕后,又打水把脏衣服洗净晾晒。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把两件大福鸡腿包的T恤也洗了。圆领的蓝色大码T恤,正面和背面的空间,没有丝毫浪费。正面是硕大的大福两字,背面是鸡腿包的图片。真的很丑,李牧心想。 等他来到前店,文箬正跳着比耶,显然拿到了吉他手的住处。林扬给她泼冷水,“别高兴太早。他只是谭婶家的租客,平时神出鬼没的。我给谭婶打过招呼了,人在家的话,你再去堵。” 文箬一个高兴又给文笠塞了任务。“谢谢林扬哥。改天让我哥请你吃饭呢。” “你可真会拿你哥做人情。” “不然呢?他是我哥。” 林扬摆摆手,“明天赶紧回学校去,你那个暑期班翘一两天就成,难不成真要翘一个月呀。”林老板眼睛的余光扫到旁边的大高个,开始无差别教育。“还有你,李牧。别的高中生,在假期里都在追赶学习进度。你们倒好,一个翘课,一个体验生活。明天都走,省得我看到你们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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