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灿其实也猜到了,这几天来她微信里八卦或关心的人太多了,有的直白有的委婉,问来问去无非是想知道那天的详细经过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冷声回:“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许长溪只问了一半。 剩下半句话他不用说夏灿也能猜到。 “我真没事,你也看到了。”她整理好情绪,努力轻松语气说,“那个水又不深,我很快就游上来了,一点事都……” 许长溪出声打断她:“那你怎么不开心啊?” “我……”夏灿胸膛起伏,撇开视线没去看他。 她也不知道。 辅导员帮她和老师们请了几天假,让她在宿舍好好休息。 微信里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关怀”,她看了只觉得烦躁,闭上眼又怎么都睡不着。 她没有脆弱到要哭天喊地寻求安慰,可也没有强大到可以若无其事强颜欢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好像被困在了那天那片落着雨的池水中,路上的每个人都让她焦虑、不安,好像四周随时都会伸出一只手将她拖向冰冷的深渊。 “我不是因为溺水害怕,我会游泳,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在水里越放松就越省力,所以我一点都没害怕,我告诉自己冷静,但是许长溪你知道吗……”夏灿抬手遮住眼睛,哽咽失声,“我以为我救了他。” 许长溪放下手里的纸箱,往前走了一步。 “直到我跟路过的人把他拉上来我都以为我是见义勇为,我还特别开心特别自豪,我以为他是失足然后不小心把我拽下去的,但是他们告诉我他是故意想我陪他一起死,我感觉,我感觉我被打了一巴掌。”她泣不成声地诉说着。 许长溪抓住她的手腕拿下她的手,把人轻轻拢进怀里。 “你做得很好。”他说。 “那为什么?就因为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因为我跟他说要下雨了?” “为什么呢?”夏灿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泪珠大颗滴落,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汹涌的泪淋湿他的心,许长溪急得额头冒汗,恨自己笨嘴拙舌,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那人脑子有病,你别理他。” “那也不能分不清好人坏人啊。” 夏灿抽噎着低喃:“我也分不清好人坏人了。”
第31章 红豆冰 数字跳转,到零点了,屏幕上不断弹出新消息。 夏灿没有点开,侧身把手机放到枕边。 出事后学校第一时间安排了心理疏导,面对那张陌生的面孔她无法卸下防备,只吐露自己近来睡眠不太好。 校医开了两片安眠药,叮嘱她一次吃半颗就好,夏灿一直没动,她讨厌吃药。 已经请了一周的假,尽管室友会主动把课堂笔记分享给她,也会耐心解答她的疑问,但自己看书到底不如直接坐在教室听课的效果好。 药物慢慢起效,夏灿扯高被子闭上眼,强制性的入眠像一记捶在大脑上的闷拳,粗暴地夺去意识,又在一觉转醒后残存漫长的钝痛。 这几日的清晨总是雾蒙蒙的,天地间弥漫着苍凉的白。 “去食堂吃早饭吗?”室友梳着头发,轻声问她。 夏灿摇摇头,一出声嗓子有些疼,她隔着皮肤挠了挠,说:“我有饼干和牛奶。” “那我先出门啦。”室友挥挥手,“拜拜,教室见。” “嗯。”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坐了好几分钟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夏灿摊开手掌捂住脸,呼吸声沉重。 有一瞬间她动了再请一天假的念头,但又清楚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事只有她自己走出来才能真正翻篇。 手机屏幕亮起光,是杨南青发来的生日红包,她说“丫头生日快乐”,后面加了一个蛋糕的emoji。 夏灿翻了翻表情栏,找到一张比爱心的小猫发过去。 看她秒回,杨南青问:要去上课了吧? 夏灿:嗯。 妈妈又说:自己照顾好自己啊,今天吃顿好的。 夏灿鼻头一酸,回复说:嗯嗯。 她往下翻了翻消息列表,夏枫明在今早六点三十四分就给她转了888,估计是一醒来就拿起手机发的。 所有人里乔漾发得最早,她每年都卡着零点,一句生日快乐后面加了三行的亲亲表情,夏灿也给她回了三行的亲亲。 满屏的祝福图文并茂,衬得许长溪的那句“你爱吃榴莲吗”格外……清新脱俗。 夏灿回了一个问号。 这条消息快中午才收到回复,许长溪说:我们三食堂的榴莲酥特别好吃。 夏灿没忍住笑了,这样下去体大食堂真的该给他打点广告费了。 她说:还行,不是特别爱但可以吃。 许长溪:好。 许长溪:我今天下午有课,晚上带给你啊。 夏灿瞄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继续打字:你又来打球啊? 许长溪说:嗯嗯。 夏灿没戳穿他,回了个:哦。 她把手机翻扣在桌上,抬起头专心听讲。 就要冬天了,室内门窗紧闭,玻璃窗上蒙了一层水雾,将外头的景色虚化成一团团色块。 夏灿并没有觉得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有何不同,十九岁于她而言还只是个新鲜的数字。 幸运地借着这个新的开始,她的生活重又回到正轨,她又上着最催眠的无机化学,中午再去食堂一楼打一份糖醋排骨和青椒土豆丝。 室友说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夏灿并不这样想,她没有觉得那是一难。 她只是有些遗憾,可能下一次再看到那样一个孤独而失意的人,她不会再有勇气走上去说:“同学,要下雨了,别坐在这里了。” 她认识到不是所有善意都为他人所需,也许只能感动自己。 她决定不要做英雄或崇高的圣人了,她只想每天都能吃到糖醋排骨。 乔漾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以前一天能自说自话地给她发百八十条,屁大点事都要和她通报一声,这两天聊天框里异常安静,前天夏灿问她有没有《思想道德与法制》的提纲她也只回了个word文档。 别是谈恋爱了吧? 夏灿咬着手指,果断拨了通电话过去。 “喂。” “你干嘛呢?” “刚睡醒,还没下床。” “大姐,都要下午两点了。” 乔漾嘟囔说:“我昨天赶pre赶到很晚的。” 她打了个哈欠,问:“你在干嘛呢?” 夏灿揉了揉小腹:“没干嘛,有点拉肚子,本来还想去图书馆。” “怎么拉肚子了啊?是不是昨天那三文鱼寿司不新鲜啊?” “估计是……”夏灿撩起眼皮,“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吃的三文鱼?”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乔漾“哎呀”一声,说:“那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能安插个眼线嘛。” 夏灿困惑:“我怎么就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两边都没说话,过了许久乔漾才重新开口:“我能理解你可能是觉得丢脸,所以不想说,但我不知道还好,我要是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啊。” “我也不是觉得丢脸......怎么都传到你们学校了?” 乔漾说:“杭以安发给我的。” “哦。”夏灿抠着书架上残留的贴纸,说,“那阵子我就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过了之后我就觉得好像也没必要说。” “怎么没必要啊?我连拉了什么形状的屎都跟你说。” 夏灿被她逗笑,又一秒恢复正色道:“不过谁是你眼线啊?” “许长溪啊。” “啊……” 后半句话夏灿说得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说呢。” 来宁城满打满算也三个月了,迄今为止她都未踏足过淮江区,却把他们体大食堂的招牌菜和附近的特色小吃尝了个遍。 再看到许长溪发来的“你喜欢吃柿饼吗?”,夏灿心情复杂。 她不是没有拒绝过,但许长溪永远都说“顺手的事”、“不用客气”、“我马上到”。 她说:“学校保安最近抓得严,你小心被当成可疑人员”,他回:“不会,你们保安叔叔看见我可友好了。” 就连她说“你要不直接当代购算了,还能赚点钱”,他也只是傻呵呵地回了句:“好主意啊。” 但在此之前她还能半推半就,现在却没法再心安理得了。 夏灿把校园卡塞进包里,没有去图书馆,而是改道走向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十七站,一个小时三十六分钟,她坐得屁股都麻了,也不知道许长溪天天是怎么来回的。 就算打车也很贵吧。 夏灿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长叹一声气。 阳光稀疏,枯枝被寒风压弯,街上行人寥寥。 耳机里播着应景的抒情曲,给许长溪发完一句“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夏灿双手插兜,把脸埋进围巾里。 等了约莫十分钟,她远远看见一路跑来的许长溪,扯掉耳机线迎上去。 男孩上半身裹着件白色羊羔毛外套,整个人毛茸茸的,看起来暖和而柔软。 “你怎么来了?”他喘着粗气问。 夏灿把挂在手腕的一袋橘子拎到手里,递给许长溪说:“我们食堂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给你带点这个,说是他们农学院自己种的。” “哦。”许长溪愣愣接过,“谢谢啊。” 夏灿把手插回口袋里,仰头看着他说:“别再给我送吃的了,跑来跑去你也不嫌累啊?我也骂过乔漾了,她就是胡来,瞎使唤人。” “她没使唤我。”许长溪说,“我自愿的。” 夏灿扯了扯嘴角:“你不用帮她说话。” “真的。”许长溪加重语气,“她就问问我你每天干了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心情怎么样。” 夏灿眨眨眼睛,那还是她错怪乔漾了?怪不得这丫头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说自己冤枉。 “那你......” “我就想吃点好吃的你应该会开心一点。” 心脏猛然蹦高,夏灿敛目点点头,轻声说:“开心多了。”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 让她产生好感又因为乱七八糟的事被浇灭热情。 等好不容易平息了心绪,他又带着强烈存在感出现,然后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做着让她会自以为是的事。 她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许长溪是真傻还是装傻。 “诶。”许长溪眼睛一亮,问她,“你能吃冰的吗?” “啊?”夏灿蹙起眉头,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说,“可以。” “走。”许长溪说着就迈步,“有个东西一直没办法带给你,正好今天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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