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对了,”罗菁菁找到切入点,问,“许政后来你们怎么处理的?总不能让他住你家吧?” “给他叫车送回家了。” “嚯可以啊,你还知道他住哪儿?” “淘宝收货地址查的……” 罗菁菁就竖大拇指:“要不你是小机灵鬼呢!” “别净整这没有用的。”顾云苏哼气。 罗菁菁嘻嘻笑两声,又问:“后来呢?许政醒酒之后没再找你?” “找了,”顾云苏叹气,又带一点气愤,说,“拎着两瓶葡萄酒就来了,没脸上楼,跟我在小区见的面。还问我呢,说他印象里最后一个镜头就是我妈朝他大喊‘我怀孕了!’,问我是不是他在做梦。我能说什么呀?我说当然是你在做梦。他还有脸不好意思呢,然后又问我:‘真的没有人怀孕吗?’我现在一听见这俩字我就来气我跟你讲,我直接‘去你妈的’,气坏我。”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丫醒了酒,好像对我的兴趣也随着酒劲儿一起走了,跟我说不好意思,打扰我了,昨天一时冲动,今后不会再来骚扰我。”顾云苏讲的手舞足蹈,义愤填膺,“我真不是失落啊,我就是不明白,这群男的到底怎么回事?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啊?喜欢不喜欢,行动不行动,想明白了再去打扰别人有这么难吗?咋地我是个推拉门啊要在我的世界进进出出?” 她皱着眉头,讲的慷慨激昂,说到兴起处,嗓门比平时高了八度。 而作为旁观了好友上一段恋情整个过程的罗菁菁,明白对方说的压根儿不是许政。 她端起水杯抿了抿,状似不经意问:“怎么,还想前任呢?” 顾云苏就一下子老实了,好像挨了一记闷棍,这才清醒过来,头痛地揉一揉额角:“天呢,对我自己无语了。” 罗菁菁没有再劝。 这个好朋友她太了解了,理智、自持、要面子,最擅长自我教育,只要她下定决心就一定能做到,根本不用别人插手。当时刚分手,罗菁菁还担心姐妹一时冲动,做出一些“飞到对方城市”挽回的蠢事,没过两天她就明白了,哪怕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顾云苏也绝不会去追求一个不要自己的男人。 但她还是建议说:“青黄不接才忘不掉,再谈一段就好了。” 顾云苏不以为然:“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我怎么再谈一段?” “不冲突啊。”罗菁菁耸耸肩,“而且正是因为这样才该谈呢,好歹有个退路。” 什么退路? 顾云苏琢磨,是说有另一个可以倾诉烦恼的对象吗,还是能让她摆脱原生家庭组建另一个家? 又听得罗菁菁问:“不过确实,你们家这事要怎么解决?” 话题自然而然转回吴俪梅身上。 顾云苏心里更气了:“这哪儿是我能解决的?他们俩这样,摆明就是要把孩子生下来。” 那天送走许政之后,一家人谁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李言全程无动于衷,不发一言,可他平常就是这样,谁也不能说他现在就有任何反常的情绪。 顾云苏的反应很直接,她紧皱着的眉头至少能让老两口明白,她并没有很欢迎这个宝宝的到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不在乎,老两口没有再主动询问女儿的意见,吴俪梅怀孕这件事,就像是往大海中投下的一块石头,激起涟漪一片,而后却沉入海底,再不见踪迹。 一家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维持着假面的和谐,尴尬但安全,谁都不想做打破宁静的那个人。 顾云苏尽量避开与吴俪梅单独接触的一切可能,而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仅晚上不能出阁楼,连白天都要被“关”在上面。 “我就是长发公主本主。”她这么跟罗菁菁说,“而且昼伏夜出,是吸血鬼版 Rapunzel。” 没办法,为了能阻止吴俪梅问她的感受,从而爆发一场大战,她只能委曲求全、牺牲自我。 有一回她饿的不行,去厨房找吃的,正碰上喝水的吴俪梅,她打了个招呼,随手抄起一袋平常看都不看的苏打饼干就跑。吴俪梅也没好气,问她:“撞见鬼啊?跑那么快干嘛?” 顾云苏使出平生最高水准的演技,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语气有点儿难受又不能夸张得太突兀,哼哼唧唧:“不说了不说了,我要拉肚子。” 然后像身后有恶鬼追逐一样,飞也似地跑回阁楼。 顾云苏描述得太生动,逗得罗菁菁哈哈大笑,笑完又替姐妹发愁:“可这也不是事啊。”又问,“你怎么想?” “实话说?”顾云苏冷笑一声,“我就觉得这一切都特别滑稽。”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个,滑稽,好笑,简直是出闹剧。 可以想见外人会有什么反应和评价,也肯定会有一些守旧、狭隘的人带着嘲讽的口吻看低他们,说这两个人是为老不尊、老不正经。 “牛啊哥们儿。”肯定会有人朝李健雄竖大拇指,夸他“老当益壮”,这把年纪照样播种,好像使女人怀孕不是男性的一个正常功能而是多大的功勋章似的。 也肯定会是这波人,继续不怀好意地笑看向吴俪梅,仿佛这个年纪的女人还在怀孕就代表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耻辱,合该接受道德的审判。 但说实在的,顾云苏我行我素惯了,只要她觉得对的事,别人怎么看根本没所谓,更何况她都不是当事人,旁人的眼光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在乎的不是这个。 她在乎的是她自己。 很自私又很现实,可摊开来说,她反感这件事的原因之中,至少有六成是想到了她自己。 往近处看,顾云苏觉得她正处在人生的变革期。 这是她几乎放弃了已有的一切、可以叫做孤注一掷一般的尝试。失恋,失业,韶华也在转瞬即逝,她觉得这么惨一女的,怎么着也得到了该翻篇的时候了吧,该是她时来运转的时候了吧。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心中有个模糊的方向,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她真是已经下定决心,并且付诸实际行动去朝那个方向迈进了。 结果突然横空冒出这么一杠子,程咬金都没这么会拦截。 别说吴俪梅生孩子与她追逐人生理想不冲突。 怎么可能不冲突呢?是她亲妈要生孩子,她还住在家里,出于道义,无论从精神上还是实际行动上她都不可能像李言一样无动于衷,假装没有这件事吧? 最终,照顾孕妇的责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也会落到她头上。 更不要提孩子生下来之后的艰巨任务了。 这样一算,至少两年,她会被绑在这个孩子身边,不得动弹。 顾云苏之所以辞职,最主要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精力有限,在完成日常工作的基础上去写作,对她来讲是不可能的事。同样的道理,在照顾孕妇、承担起家务劳动的任务后再去创作,我们不要说这完全耽误了她的写作计划,但至少可以推测,时间拉长一倍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何况还有钱的问题。 现在一家四口就全指着李健雄的工资过活,等孩子出生,怎么办? 世人都知道,养孩子就是养貔貅,只进不出,在它身上投入多少也见不到“回头钱”,尿布钱、奶粉钱……光是想到这些名词顾云苏都觉得自己恐慌症要发作了。 真到了这样,她难道还能心安理得地吃住在家里,一分钱不赚吗? 结局显而易见,只要吴俪梅生这个孩子,她就会被迫放弃自己的梦想,在照顾母亲的同时,找一份不爱的工作,走回原路。 她知道她很无耻,在她决定回家啃老的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一点了。 可是人不能无耻一点吗?她这一辈子就不能仰仗一点点他人的帮助为自己谋取一点福利吗? 虽然任谁说她都是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但在亲人面前,她就做一下任性的小孩子不行吗? 不行,因为真正的小孩子要出现了。 她就只能被迫改变已经定下的目标,放弃可能过上理想生活的机会,做一个现实的大人。 而再往远处看。 吴俪梅今年 48,按照一般老年人能活 80 岁的寿命看,她还能再陪孩子 30 年。而这其中,她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他人照顾的时间,姑且算作 20 年。 那这之后怎么办呢? 这是给她自己生了个孩子,还是替顾云苏生了一个? 孩子是不能退换的,一旦决定令其降生,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顾云苏和罗菁菁日常恐婚恐育的时候总是讲:“哎呀一想到我要为这个人负责一辈子,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俩人在婚姻大事上,从没下定过决心具体如何做,但作为重度拖延症患者,她们总想把决定的时间往后拖一拖,再拖一拖。 还想再做一做小孩子,还想过不那么沉重的人生。 可现在,吴俪梅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会没有逆反心理才怪呢! 她怎么想?她不想有任何人来改变她现在的生活。 她握起了拳头:“我要向吴女士宣战!” 第05章 战争爆发 顾云苏选在了周日的下午、吴俪梅和李健雄包饺子的时候,跟她妈决一死战。 她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着,但以她的个人经验来看,跟长辈讲道理特别费劲。 这不像是和同龄人吵架,没那么多顾忌,可以极尽尖酸刻薄,伴随着:“贱人就是矫情”、“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您配钥匙吗配个几把?”把对方的自尊心往死里践踏,然后在对方迟疑、屈辱、愤怒的一瞬间找准裂缝,把自己的观点强行灌输给对方就算完事。 跟长辈你试试,无论你多大,对方讲不过可是要动手的! 所以她仔细想过了。 这事没李健雄在场不行。 她要说的话,不管再怎么润色、再怎么包装,残酷还是一样残酷,不中听还是一样不中听。 在顾云苏看来,吴俪梅现在就是角色扮演玩上瘾了,沉浸在一种“幸福的新婚妻子”的人设之中不可自拔,要有爱她的丈夫、支持她的家人以及孕育希望的新生儿。这是她的新生,是她人生的第二次机会,除了想象中的故事,谁说什么她也不听。 某种程度上,顾云苏其实是最了解吴俪梅的人,因为她自己也处在人生这样一个重要的时期。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就更没法轻易同意把那种可能——那种能过上理想人生的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家人之间的牺牲是必要的,大家都这么说。 可为什么一定是她呢? 吴俪梅不可以吗? 谁任性谁赢啊? 整件事情中,可能最让顾云苏反感的一点是,无论结婚还是生孩子,吴俪梅一点儿想跟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通通单方面通知,她只能被动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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