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浮来时还在担心要走的时候该怎么说,也想过要不要拜托老李让他提一下。 却没想到送客的话,最终会从谢亭恕的嘴里说出来。 她跟着老李走到玄关,简单的几步路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谢亭恕今天好像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坐在沙发上。 一步也没有动过吧。 “老李,请您实话跟我说。”两人出了门,走在院子里,周浮知道在这里问,谢亭恕听不到,不会给老李添麻烦,“谢亭恕真的只是低烧吗?” 老李原本还在乐呵呵地回头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听到周浮的问题,才终于缓缓地收起了笑脸。 - 吃过晚饭,就是谢亭恕换药的时间。 自他昨天晚上受伤回家,家庭医生就没离开过老宅。 “哎,你看,我就说得去医院缝针吧,如果昨天晚上你没听我的,今天你穿再肥的裤子也盖不住的,那个血肯定会流出来……” 家庭医生也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和老爷子关系甚佳,因此在谢家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昨天晚上起两个老头子在他耳边,就跟两只老蜜蜂一样嗡嗡地说话,把谢亭恕吵得头晕。 现在老李出去送周浮了,就剩一只老蜜蜂,谢亭恕一点儿不客气地说:“您能别说话吗,就当可怜可怜我。” 老蜜蜂立刻发出一声谴责他不知好歹的‘啧’声:“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爷爷,他要知道你去玩,把腿玩成这样——” 昨天老蜜蜂突然被老李喊过来,还以为又有谁被猫抓了,结果来了之后差点被吓死。 谢亭恕左侧小腿被划开了一个至少七八厘米的大口子,问他怎么弄的也不说,就说受伤的时候在水里泡着,水还不是干净的水,给他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行,那您不用可怜我了。”谢亭恕秒怂,认命地躺在沙发上任老蜜蜂摆布。 其实这真是个意外。 那种水中隧道项目,就算是抽水也是不可能完全抽干的,更何况底部还有用来起浪的助推器,明明一个娱乐项目,搞得跟刀山火海一样。 当时谢亭恕找东西心切,被划了都没注意,等到拿着周浮的包上了岸,才从其他人的惊呼当中发现自己受伤,那时还以为就是一个小口子,也没当回事,等回到家仔细看,才知道原来那么长,去医院缝合回来之后,当晚就因为轻微感染,开始低烧。 “年轻人,仗着身体还有本钱,就使劲的糟践,啊,是吧,糟践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什么叫后悔,到时候伤口再被感染一下,哎呀,截肢啦!” 老蜜蜂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还在骂骂咧咧,一开始还行,至少还是摆事实讲道理,到后来给谢亭恕都念得无奈了,半撑着身体在沙发上坐起来,好气又好笑:“这就过分了,怎么还开始恐吓——” “我觉得医生叔叔说得很对。” 直到突然闯入的女声和他的声音撞在一起。 谢亭恕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才蓦然僵住。 他回过头去,就看周浮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气势汹汹地站在了客厅的门口。 【作者有话说】 嘿嘿快完结了 63
第63章 ◎照顾◎ 谢亭恕第一时间就越过周浮,看向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老李。 老李立刻低下头去:“我很抱歉……” 周浮闻言,直接往旁边走了一步,挡在老李身前,“你不要怪老李,是我一直逼问他的。” 哟,这是唱的哪儿出啊。 老蜜蜂一边给谢亭恕重新包扎,一边已经忍不住从沙发的这一头,仰着脖子看了出去。 他当了很多年谢家的家庭医生,在谢亭恕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谢家任职,也和谢家二老关系极好。 所以谢亭恕刚被接回老人身边的时候,老蜜蜂觉得他怪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性格有点儿缺陷也很正常,那时候他奶奶可怜爱他了,经常跟人说他们家的“小可怜儿”。 谁能想到小可怜儿长大了之后会是这样的性格。 “……” 然而更神奇的事情就在下一秒。 刚才还满脸‘您要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来会会您’表情看着他的谢亭恕,就那么沉默地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谢亭恕啊,谢家唯一的孙辈,无法无天的独苗,就这么倒了? 老蜜蜂顿时来了劲,可眼看谢亭恕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大少爷面无表情地躺在沙发上对他下了逐客令:“章医生先回去吧,明天换药的时候我再让人去接您过来,老李去送一下。” 老李“哎”了声,走到老蜜蜂旁边帮他背起医药箱:“章医生,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原本是叫来送周浮回去的车,现在倒是也有其他用了。 老蜜蜂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老李出去之后,周浮才走到刚才医生站着的地方,刚蹲下,就听谢亭恕说:“就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她置若罔闻,直接掀开他的裤腿,就看他整条小腿几乎都被缠上了纱布,被缝合的痕迹如同被积雪压在底下的蜈蚣一般,狰狞地撕咬在谢亭恕的皮肤上。 “……你说这是擦破皮?” 周浮可不是没见过伤和血的人,她刚开始读小学那年,她爸有一次突然被喊出去帮忙,她也屁颠屁颠跟过去,就看到有一个附近的叔叔,下农田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割了腿。 也是小腿,很长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就像是在人的身上长出了一副血盆大口,那也是周浮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人的骨头与肉,吓得回去就发烧了,病了一个星期才好。 所以她是知道的。 知道谢亭恕这样的伤口在缝合之前,会是怎样一副可怖的画面。 “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装没事?”她抓着谢亭恕裤腿的手指都在发抖,“是在游乐园里弄的对不对?” “因为确实没什么事。”谢亭恕抽了个靠枕,垫在自己背后,在沙发上坐起,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也没损坏神经和韧带,等伤口痊愈了,除了一道疤之外,什么也不会留下。” 说话间,刚刚换上去的新的纱布,就又洇开了一道细窄的血迹。 周浮终于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宁愿牺牲对衣着的审美,也要穿这样一条又肥又大的黑裤子。 因为就算被血弄脏了,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看来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与说辞。 如果她没有察觉到异常,那么今天这顿饭吃完,他受伤的事情就被这么掩盖过去了。 周浮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之前一直都觉得,谢亭恕对她是带着点狠劲的。 无论是最开始的通过一个电话让她罚站也好,还是在意大利的那句“周浮,你在等我讨好你啊?”也罢。 谢亭恕明明身处局中,却事事都像个局外人,就像是烽火戏诸侯一样,看她一个人当局者迷。 这也是周浮怕他最大的原因。 谁愿意在一段关系里,和这样一个清醒的人演对手戏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周浮。” 直到现在,周浮才发现,其实谢亭恕好像对自己更狠。 就像现在,周浮抬眸看过去,对上谢亭恕戏谑的目光,“你不是最讨厌同情我这种人了吗,这点小伤就让你动摇了?” 周浮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又开始忍不住地去共情谢亭恕的痛苦。 她好像总是这样,不知不觉就会去想,谢亭恕在这样的环境里有多么不易。 然后再被自己的理性拉扯回来,告诉自己大可不必。 其实周浮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谢亭恕很可怜。 明明站在理性的角度,他从出生开始就拥有这个世界上无数人终点也无法拥有的东西,比他可怜的人比比皆是。 “我待会会问问老李你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住院会更好一点……”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探讨下去,“这几天我会负责照顾你。” “原来博取你的同情这么容易。” 谢亭恕却显然也不想接她的话茬,从下朝上看,也看出了审视的味道,“你要早点说,我直接对自己划一刀就好了,也不用在亚城发疯一样追你们的车。” “这不一样。”周浮深吸了口气,沉吟了几秒钟才找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就是为了你,”谢亭恕扯了下嘴角,“万一不是呢。” “那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 周浮放下他的裤腿,利落地整理平整,“谢亭恕,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撒的这些谎真的很蹩脚。” “那我能怎么办?” 谢亭恕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 那双薄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眶周围缓慢地淬上了火,产生出红色的,被灼烧的痕迹。 “我就活该一次一次凑上去被你伤害吗?” 对不起,很抱歉。 因为你们长得很像,我真的很喜欢薛蕴。 我当时是因为想他想疯了才会这么做,求你放过我。 带着哭腔,与颤抖。 仿佛不带任何杀伤力,只是脆弱的蝴蝶双翅的震颤。 却成为了将他永远画地为牢的梦魇。 无时无刻在告诉他,即便是作为替代品,他也仍旧拙劣。 搬不上台面。 “我要的不是你泛滥的同情心。”谢亭恕冷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走,“那玩意儿在我这,早就通货膨胀了。” 周浮站在原地,直到老李送了家庭医生回来,问她没事吧,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收敛起情绪,朝老李笑笑:“他刚才回房间了。” “我是问您。”老李却只是关切地看着她:“您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如果是亭恕说了什么没礼貌的话,我替他向您道歉。” 周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对不起啊……本来我是想着来帮忙的,结果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和他吵起来了。” “这是哪里话,我才是应该向您道歉。”老李不好意思地说:“不过请容许我替亭恕解释一句,他小时候刚到老爷子和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就经常被人说可怜,所以对别人的眼神会有些敏感。” 尤其是当年谢亭恕的父亲在外面四处留情,恨屋及乌的人比比皆是,有时候老爷子带谢亭恕去参加一些酒局时,都会有人故意假借着同情孩子的名义,实际上将那对不称职的父母作为谈资,当着孩子的面嚼舌根子。 再加上谢亭恕本就早慧,在很多人都以为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已经知道很多事了,知道自己不被父母所爱着,也知道这些人或多或少是有些拿他泄愤的意思在,就那么顶着可怜的名头生活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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