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 病房的门终于打开,白泽脚步很轻,嘉莱只是浅浅地阖上眼皮,听到他细微的脚步,她马上撩开身上的被子,白泽见后眉毛不自觉蹙起,那模样仿佛在说,都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嘉莱全然无视,穿好拖鞋下床,她想,她太需要他的怀抱了。 “你可算来了,担心死我了。”嘉莱埋怨道。 白泽轻呵,他近期很敏感,“不可以说这个字,不吉利。” “你现在可真是…”嘉莱低低笑一声。 白泽身上还弥留着初春的寒气,面对她的亲近,他有些拘束,“别抱,我身上凉。” 嘉莱将人圈得更紧一些,“没事,我给你暖暖。” 没办法,白泽将人提抱在床,被子底下是两副紧密相拥的身体。 “莱莱…”他的唇瓣落在她额角,仅是怜惜,不带分毫情欲。 今晚他一反常态,话很多,像是有交代不完的事,明明患病做手术的是她,他却比自己还要紧张。 嘉莱捂住他的嘴,“你这是怎么了?” 白泽是这样告诉她的,“江姨和我说过,只要你健康痊愈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嘉莱反问,“难道我妈不同意,你就要放弃?” 白泽当即无言,看起来像在认真思考。 嘉莱眼眸微眯起,警告道:“白泽,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白泽叹一声,话里藏着几分无能无力,“莱莱,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害怕,害怕不能给你满意的生活。” “你对满意生活的定义是什么?” 嘉莱眼睫上下煽动,耐心等待答案。 白泽垂眸看着她,不言。 “如果是钱的话,那不好意思,我不在乎。”嘉莱对所谓的物质生活并不在意,因为她不缺钱,但她缺爱。 白泽无奈地笑了,埋首在她颈窝轻嗅, “我知道你是小富婆。” “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哪怕你现在一分钱没有,我也会选择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过苦日子。” 白泽无形中被戴了顶高帽。 嘉莱与他讲道理,“小时候爸爸和露霜还在世,现在只剩我和你。我们只有好好生活,他们在天上也能安心。” “好。” 白泽眼眸化作团炽热的火花,这声“好”里压抑了太多。 在此之前,他对未来这个词全然没有概念,未来怎么走,他迷茫且无知。 唯有面对嘉莱,他第一次对这两个字产生奢望。 对,他也可以有未来,而且他和她的未来还很长。 … 翌日,嘉莱是在白泽怀里醒来的,刚睁眼,就被护士叫去换手术服。 嘉莱垂下眼眸,瓮声说知道了。 白泽亲了下她鼻尖,柔声说,“需要我陪你吗 ?” 嘉莱摇头。 他若是留在这儿,自己恐怕又得难受。 白泽退到外面,护士拉上病房的帘子。 嘉莱先是褪下外衣和裤子,她皮肤很有光泽,白里透红,鹅黄色的文胸在肌肤的映衬下亮得晃眼,嘉莱手指向后解开内衣暗扣,“吧嗒”一声,肩带滑落,敏感的肌肤在空气中战栗。 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掌心紧贴大腿根,像个小学生立正站好,嘉莱垂下眼睫望着某处,呼吸不自觉放缓,脑海浮现出白泽昨夜粗粝的指腹在上面游走的记忆,嘉莱学着他的动作,指尖寸寸划过,犹然记得昨夜当他温热的唇瓣从她细腻的肌肤离开时,嘉莱眼尾沁出眼泪,不愿让他察觉,后来趁着两人接吻时偷偷抹去。 但这次她没有落泪。 如果失去所谓的尊严与执着,可以换来安稳的后半生,至于后果,她想,她可以接受。 嘉莱脱到一丝/不挂,护士拿来手术服给她换上,她身子绷紧几个度,听到护士在耳边安慰道:“待会不要紧张,肿瘤暂时没出现扩散情况,术后好好修养没什么大问题的。” 嘉莱笑了笑,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换衣服时,护士望了眼嘉莱脖颈,说道,“把这个也摘下来吧。” 是白泽送她的那条吊坠。 嘉莱摘下来攥在手心。 一切准备就绪,医生相继进入手术室,过了会,嘉莱也被推着过来,此时她已经换好手术服,头上戴着无菌帽,眼尾带着温温的笑意。 白泽和晓珊兄妹站在手术室外,嘉莱转动眼珠望向四周,仿佛在寻匿什么人。 尚未等嘉莱出声,白泽主动拾起她手,抵在唇边,“江姨公司临时有事,她得赶回去一趟。” 她点点头,随即摊开五指,露出了那条安静躺在掌心的粉色吊坠。 嘉莱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凝着他,眼眸也化作一团柔和的粉光。 白泽却被她的目光震慑住了。 十年过去了,在他认知里,这条项链应该早已沦为一团连渣都找不到的垃圾。 但他没想到,它居然还会在,竟还被保存的如此完好。 十年前的礼物被她完整保存至今,白泽身形僵在原地,意识混沌,他嘴唇颤抖着,想说的话太多,但又不想给她增添压力。 因为在乎,所以变得敏感脆弱,经受不住一点撩拨。 白泽只是笑着接过来,“我先替你保存好,等你出来还给你。” “手术时间快到了,家属麻烦退后。”护士催促着。 嘉莱将手指撤回的一瞬,白泽一把扯过包在他温厚的掌心,他的眼尾不知何时被泪水浸润,就连声音也带着湿潮,白泽隐忍克制地说,“莱莱,等你平安出来,我们就结婚。” 结婚,代表一辈子。 他在告诉嘉莱,此生我的妻子,只能是你。 本来这话他打算术后在告诉她的,可白泽实在是太害怕,他害怕没机会让嘉莱知道他的真心,他害怕嘉莱不知道,他爱她,爱到膏肓入股,无药可救。 有些痛,一辈子经历过一次就足够,如果重蹈覆辙,他怕是会彻底疯掉。 白泽声音不大,却让全场人听得清楚。 晓珊眼眶微微泛红,躲在杜晓飞怀里擦泪。 这是白泽对她说的为数不多的情话,一直沉默的嘉莱终于有所反应,她眼眸流光四溢,是感动更是期待,如果要她现在做出回答,她的答案恐怕会和他一样。 与他在一起,仿佛是件天经地义的事,除他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她提起爱人的热情。 “等我。”嘉莱扯了扯唇瓣,留下简短二字,意思是:Yes,I do. * 重逢 躺在手术室冰冷的床上,白亮的手术灯照在脸上的那一刻,嘉莱丧失掉所有记忆。 针管扎进皮肤,血液内泛起微微的麻意,逐渐遍布至全身,清醒弥留之际,她隐约听到刀具器械摩擦的声音,一分钟后,身体某处有了丝痛感,但并不强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后来的后来,她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什么都不记得了。 手术室外,白泽一直在门口踱步,时不时趴在门上向内张望,什么也看不到,他低声叹气,随后回到走廊的长椅坐着,但呆不住两分钟就又站起来,焦灼不安。 晓珊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阿泽哥,你放轻松,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大的。” 她说的这些白泽心里都知道。但正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颗心才一直放不下,只有见到嘉莱从手术室安全出来,这颗惴惴不安的心脏才能安稳落地。 白泽松了松眉心,“你们在这等,我出去透透气。” 杜晓飞:“去吧,这里有我俩,你放心。” 今日室外的天气与他心情相得益彰,要说晴朗,厚重的云层将阳光遮得厚实,如若说阴,太阳还时不时露个脸刷一下存在感。 白泽站在墙角打了根烟,雾气缭绕,盖住了他眸底的情绪,他漫不经心地吸着,视线一直不离手术室大楼。 白川放心不下,打电话询问手术进度。 白泽告诉他,还没结束,然后将晓珊刚安慰他的话原封不动说给白川听。 从说话语气中,白川察觉出他心情不佳,劝人放宽心。 白泽揉着鼻骨,嗯了声。 在外头呆了十分钟,再回到手术室,白泽眉宇间的那抹躁意消散许多,他双臂撑膝,安静坐在长椅等候。 半小时后,隔壁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推出来的是江梦,护士询问病人家属在哪? 白泽望了晓珊一眼,说道:“你先陪江姨进去。” 从他身侧路过时,江梦睁开了眼,身上的麻醉劲还没过,她默默凝视白泽,这双疲惫的眼眸依旧果决。 明白她在等待什么,他的声音郑重有力,“江姨,你放心,莱莱有我。” 江梦听后安然阖眼,由护士推回病房。 又过了半小时,嘉莱终于被推出手术室,白泽一个箭步向前,床上的人还在沉睡,呼吸很浅,他完全不敢碰,但又忍不住用指尖蹭了下她脸颊,白皙的脸庞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医生说手术进行的很成功,肿瘤已经被完全切除。 白泽其实已经记不得医生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活过来了。 手术结束两天后,嘉莱才知江梦陪她一同进了手术室。 这几日,她一直被白泽悉心照料,饭菜更是变着花样来,每天不重样,都是一些提高抵抗力的食物。 一开始嘉莱还不适应,但后面也就习惯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唯独一点不可以。 术后伤口还未痊愈,不能大面积碰水,晚上白泽端来一盆热水想为她擦拭身体,他没说废话,直接上手解开嘉莱衣扣。 嘉莱用手挡住,小声说,“我自己来。” 手指一顿,白泽挑眉,“确定自己可以?” 嘉莱低眉嗯一声。 白泽摸了下她脑袋,未说其他,只是轻声道了句,“我就在外面,如果自己不行,喊我一声。” 病房门被人轻轻关上,床上盘坐着一个女人,只见她动作极慢地解开病服扣子,每开一个她都要歇上会儿,十个盘扣花费近十分钟。 被温水浸润的毛巾缓缓滑过,水流缓解了皮肤的干涩,她没有低下眼睛去看,只是凭借感觉特意避开某处。麻醉劲已过,刀口处有时会在夜里疼在睡不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嘉莱某处的缺陷。 将全身擦拭一遍,毛巾扔回脸盆,嘉莱重新系好衣服扣子,一切收拾完,门板传来“咚咚”两声响,嘉莱说了声进。 住院半个月,白泽辞去所有工作,专心照顾她。拆线那天,就连医生都说刀口恢复得很好,嘉莱僵了好久,才缓缓扯出一丝笑容。 又过了一星期,嘉莱和江梦一同出院,母女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出住院部大门。 术后第四天,嘉莱可以下床走动,江梦的病房就在隔壁,见到同样躺在病床上的人,嘉莱一时不知该哭该笑。她的发丝不再富有光泽但仍然梳理得一丝不苟,失去化妆品的加持,江梦少了往日的凌厉。她现在的身份很单纯,她不再是商场上叱咤风云,可以和男人平起平坐的女强人,她只是一位母亲,一位愿意陪同女儿切除一半乳/房的母亲。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3 首页 上一页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