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扭头看向年轻男人,问:“白老师,您看呢?” 男人点点头,淡淡说道:“第二个方案我没意见。” 听到他的声音,余念念“啊!”地一声喊出来,瞪着他,脱口而出:“是你!” 男人看向她,眼神终于与她对上,只停留了一秒钟,就移开,仍然是一脸淡漠的样子。 “喊谁爷爷呢……希望明早你别冲我哭……”余念念耳朵里响起这人前一天晚上说的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脚趾扣地,抬手扶额。 “你们俩,认识?”赵主任疑惑道。 男人摇摇头。 余念念迅速调整状态,抬起头,冲白砚伸出手:“白老师,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多多指教!” 白砚微微皱眉,余念念确定他的眼里飘过“有必要握手么”这几个字,但她坚持将手杵在他面前,过了几秒,他慢吞吞地抬起骨节修长的右手,蜻蜓点水似的与她握了握。 后面的结果顺理成章——赵主任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迅速敲定余念念的方案,几乎没做什么调整。 余念念的高兴里夹杂着一丝不安,她抽空瞟了几眼贾福,后者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容,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至于项卓,正努力摆出合适的表情,但实在过于勉强,笑得比哭还难看。 丰岚的三人一起,将赵主任和白砚送到公司门口,约好晚上带着合同邀请他们两人吃饭,当场把合同签下来。 目送着他们的出租车离开后,余念念深呼吸一口,转身看向身侧的两人。 项卓脸彻底黑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贾福脸上的笑意也消散,双手插兜,站在那里。 “经理……昨晚,我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不是我的本意,您别放在心上。”余念念期期艾艾地说。 贾福抬头看了看远处,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又从嗓子眼里发出几声干咳,沉声道:“这个项目,你好好跟。晚上的晚宴,也好好表现。” 说完,便转身走了。 余念念长长出了口气,看着贾福离开的背影,忍住追上去质问为什么自己不是优秀员工的冲动。再有怨气,眼下也不是好时机,下午要准备合同,晚上还要去晚宴,说不定还要喝酒呢。 说到喝酒,余念念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我的一万块钱!晚上一定要找那小子要回来!”
第3章 守心 晚上的晚宴,仍是早上开会的相同阵容。 项卓虽然有情绪,但这是他进公司后挂在他头上的第一个项目,因此还是来了。 对于项目经理是项卓,余念念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一来,新人的第一个项目免不了老员工要多帮衬,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二来,她和贾福现在关系紧张,通过这个项目先缓和下,其他的,可以后面再慢慢说。 饭桌上,依然是赵主任和贾福唱主调,只是赵主任隔三岔五地向余念念挑起个话题,十分热情,不像甲方对乙方,倒像看到香饽饽的金主爸爸。项卓插不上话,在一旁陪着笑。 至于白砚,生人勿近的气场实在太明显,冷着一张脸自顾自地吃吃喝喝。包间里暖气开得足,他脱得只剩一件白衬衫,棱角分明的脸,配上在衣中晃的纤细身材,像是与周围人之间有一层无形的壁。 真像个天仙——余念念在心里蛐蛐。 酒局过半,贾福正身,从包里掏出叠纸,双手递向对面:“赵主任,这是我们拟好的合同,您过目,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这就签了吧?” 赵主任接过去,翻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贾福说道:“贾经理,我希望增加一条补充条款。” 丰岚三人都有些意外,贾福马上回道:“您请讲。” “我希望补充条款里注明:本次合作的项目经理,是余念念余小姐,且项目期间的所有统筹对接,均由余小姐全权负责。” “这……”贾福看了眼项卓——后者脸上的表情又趋于垮掉边缘,“有必要这么麻烦么?当然,余念念和项卓都是我们丰岚的优秀员工,肯定会齐心协力做好这次项目的。” 余念念心里五味杂陈,她很感激赵主任的认可,但这无疑会激化她和贾福之间的矛盾。 “为了表达诚意,我们西流也会作出相应回报,”赵主任补充道,“我们可以在整个文旅展期间,增加各种物料上丰岚广告公司的露出幅度,甚至可以将‘余念念’这个名字直接露出来,这年头,什么都讲IP 打造,知名策划人这个名头,或许也可以跟知名摄影师白砚一样,被大众所认可呢。” 她不说这个回报还好,说完这个回报,项卓重重将椅子往后一推,丢下句“我去个洗手间”,便快步走了出去。 他不在,贾福倒松了口气,斟酌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地点点头:“我同意您的要求,补充条款我明天就拟,拟好后跟正式合同一同寄给您。” 这句话明明从贾福口中说出来,余念念听完却有种脱力感,愣愣地看着赵主任和贾福达成一致地握手。 “我也去下洗手间”,赵主任说道,眼神往余念念这里停留了片刻,朝门口走去。 余念念心领神会地站起身,跟着一起出去了。 女卫生间的洗手台边,余念念低头倚着台面站着,一旁,赵主任温和地看着她:“小余,你好像不开心?” 余念念下意识否认:“没有赵主任,我没有不开心。” 赵主任微笑看着她:“我年轻时也经常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但最终我发现,忠于自己的内心才是最重要的,委曲求全只能换来短暂的平和,甚至只会延缓我往前走的步伐。” 余念念有些困惑:“赵主任,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赵主任眼里闪着真诚:“因为我看到,你也在试图掩盖自己的光芒。” 余念念心里一紧,从前一天下班时收到优秀员工邮件开始积攒下来的无数种情绪——愤怒、自我怀疑、对未知的恐惧……等等一切,纠缠在一起,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我可能……没您说的那么好。” 赵主任走近她,抚了抚她的后背:“你今天在台上讲方案的时候,真的很美。”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出去,余念念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前这张愁苦的脸,哪里配得上“美”这个字眼。 她洗了手,拖着步子出去,刚拐出门口,便听到一声冷哼:“哼,余念念,我真是小瞧你了!” 转头看,项卓抱臂靠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倒三角的眼睛里冒着恶狠狠的精光。 余念念烦得很,不想跟他纠缠,边走边随口应道:“是么?那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项卓跟上来,咬牙道:“我知道你清高,看不上我,觉得自己是凭本事吃饭,但你知道老贾私下是怎么说你的么?” 余念念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你以为你在这里说几句挑拨离间的话我就信了?是你脑子发育不全还是我小学没毕业啊?” “这么说,你没有一个马上要读大学的弟弟,你妈也没有在老家到处给你找对象喽?” 余念念全身被钉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项卓得意的脸:“贾经理告诉你的?” 她从不在公司聊自己的家事,只有几次跟贾福单独沟通工作时,顺便闲聊了几句,也是出于对贾福的信赖,抱怨了一些自己的困境。 “还不止这些。”项卓冲她勾勾手,她不由自主跟上去,跟着他走到了一处隐蔽的楼道里。他掏出手机,点开什么,贾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嗨,小余我了解,永远只会埋头工作,单纯得跟高中生似的,我是她第一个领导,那是什么?那就跟她爹一样啊!服我服得不行!再有情绪,哄两句,又埋头干活去了!哈哈哈哈哈……” 贾福的笑声回荡在楼道里,像一道摇摆的石锤,一下一下砸着余念念的耳膜,刺痛从耳膜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当下,她除了像溺水的人一样张大嘴喘气,什么都做不了。 项卓勾起一边唇角,满意地看着余念念的僵硬,一点点凑近她,像毒蛇伸出蛇信子似地伸出只手,探向余念念的下巴,嘴里狠毒地念叨:“穿这么好看,马屁拍这么响,有什么用呢,优秀员工还不是我?” 话音未落,一只手从余念念身后伸出,重重拍落项卓的胳膊,不待他反应过来,又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推得后退几步,砸在墙面上。 “白砚?”他揉着肩膀,惊疑道,吃不准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个情况。 白砚眼神从余念念脸上扫过,站到她和项卓中间,举起手里的手机冲项卓晃了晃:“真巧,我刚刚也不小心录了音,不知道贾经理知道自己的话被你录下来,脸色会不会好看?” 项卓的脸一下子写满慌乱:“你想怎样?” 白砚本来性格就冷,现在看他的眼神更冷得像冰刀:“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这个项目里耍心眼,这个录音会第一时间公开发给你们公司。现在,滚。” 项卓眼神在白砚脸上和他手里的手机之间来回观察,脸上混杂着狠辣和迟疑,片刻后,从鼻子里喷出口气,不甘地大步离开。 白砚将手机揣回裤兜里,转回身,丝毫没有要安慰余念念的意思,抬腿就要走。 “你真的录音了?”余念念问。 “当然没有,会脏了我的手机。” “我就知道……”余念念小声嘀咕,勉强挤出个笑容:“谢谢你。” 白砚瞥了她一眼:“别影响项目就行。” 余念念用力点点头。 那天晚上的江风,是理想被现实击碎后,酸涩的味道。 余念念独自一人在佳林江边从八点坐到了半夜,没喊沈童一起,也没喝酒,就这么吹着冬夜的江风,让自己的意识在刺骨的寒冷中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有两句话一直盘旋在她的脑子里。 一句是,小时候她垫着脚看爷爷苍劲有力的手腕在纸上写下“守心明性”几个字,然后扭头冲她说:“念念,这四个字看起来是不是很简单?做起来不容易的,不过爷爷相信你能做到。” 另一句,便是当晚赵主任所说的:“你在试图掩盖自己的光芒。” 十二点差一刻时,她冲着江面,发出终于下定决心的长长一叹,一个苍老的声音颤抖着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汗毛倒立。 “小姑娘,你到底是不是要跳江啊?我守了你一晚上了,实在守不住啦,太冷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揣在袖子里,哆哆嗦嗦地说道。 “哈!对不住大爷!”余念念蹦起来,边跺着冻僵的脚,边笑道:“我不跳!我想通啦!谢谢您大爷!” 说着,她一把挽住大爷的胳膊,将他往通向马路的小路上带:“快走快走!要冻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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