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却微微低头,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突然开口:“我没怕。” “嗯?”他没听清。 “我说,我不怕你。”这一次,她的声音更清晰了,“还有,刚才非常谢谢你。” “……” 江津屿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今天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才会让你变成这样。但你救了我,就是做了好事,好人会有好报的,所以——” 她顿了顿,像是想要加重语气,音调抬高了一点,有一种孩子气般的认真: “那些糟糕的事情,总会变好的。” 江津屿抬起头,正好迎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干净澄澈,黑白分明。 像一颗被人不小心丢在泥土里的珍珠,周围是泥泞的痕迹,中心却始终澄净。 他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清理她的伤口。 “喂,你不信?” 见他不回话,苏却有些不满,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傲气,“我朋友都说我的话很灵的,你别不信啊!” “好啊,那我就信你一回。” 苏却瞪大了眼睛。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冷嘲热讽,但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认了这句话。 江津屿把最后一片酒精棉丢进垃圾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弯下腰,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离得极近,近到她能看见他眼里的倒影。 “如果哪天我遇到糟糕的事——” “我会来找你。” 他正准备离开时,苏却突然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从台子上拿起一片酒精棉,动作迅捷又果断,直接按在了他的额角。 “嘶——” 江津屿眉心轻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干什么?” “帮你上药啊。” 苏却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明明白白的狡黠,“你这里有伤口,没注意到吧?我帮你处理一下。” 她的手指按在他的额角,酒精棉擦过那道极浅的疤痕,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江津屿没动,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眼底的情绪难以琢磨。 “擦得这么认真,故意折腾我?” “一报还一报。”苏却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得意。 江津屿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意从喉咙里溢出来,像是一点散不去的烟。 临走前,他从她的包里掏出了那颗高尔夫球。 “既然你说我救了你,那这个就当做报酬了。” 他本以为这小姑娘会像下午那样炸毛,骂他“占便宜”、“小气”,甚至会扑过来抢回去。 结果却出乎意料。她只是懒懒地扯过被子,盖到下巴,嘴巴里轻飘飘地吐了句:“拿走呗,反正物归原主。” 江津屿的动作停住了。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下午在上里的时候,这丫头根本没认出他来。 “嗯,就刚刚,楼下看到那个平头大哥的时候认出来的。”她打了个呵欠,声音又软又慢。 “他不就是那天你的司机吗?” - 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付立当即按下了车门开启键。江津屿刚一坐好,付立便汇报了和警察那边谈好的情况。 “放心,都办妥了。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 他做事一向干净妥帖,江津屿从来不需要担心。 可今天这位主儿的表情却有点不同,虽然依旧是紧绷一条线,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付立开车的时候瞥向后视镜,突然对上了江津屿黑漆漆的眼睛。 他似乎真的在打量自己。 “……我脸上有东西?”付立小声问,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谨慎。 “不。” 安静了两秒。 付立本以为这事过去了,刚松口气,耳边又传来江津屿似乎自言自语的声音。 “真不知道这张脸有什么好记住的。” “?”
第09章 姐夫 CT室里,机械的“嗡嗡”声在脑袋两侧环绕,冷冰冰的光线从头顶扫过。苏却仰头盯着上方的白色天花板,睡眠不足的眼睛随着扫描仪的转动一圈圈地移动。 做完检查,苏却终于从一大早就被人从睡梦中拉醒的迷蒙中清醒过来,终于忍不住问护士:“我脑子又没撞到,为什么要做CT啊?” 护士小姐正忙着做记录,连头都没抬便回道:“江先生特意交代要做的检查,我们也是照办。” “江先生?” “对,就是昨晚和您一起来的那位。”护士耐心解释道,“他还特地交代了,怀疑您脑子可能撞坏了,让我们务必检查清楚。” 苏却:??? 他有病吧!他脑子才被撞坏了呢!苏却愤恨地想,在这里含沙射影谁呢! 护士小姐看她半天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臭,补充了一句:“您别担心,这检查不用花您钱,全都记在江先生的账上。” 她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向护士那张职业微笑的脸。 “那还可以申请做其他检查不?最贵的,起码要花他几万块的那种。” “抱歉,不行呢。” “……” 小气鬼。 苏却正哼哼唧唧地暗骂江津屿,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她刚一回头就扎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是不是要把我急死!” 苏庭呜咽的声音在发丝间闷闷的,苏却极少见到她情绪如此外露的模样,尤其是这次久别重逢后。手掌心里感受到姐姐的颤抖,苏却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都要夜闯医院了!” 苏庭松开怀抱,苏却这才看清姐姐发红的眼眶下那一圈浓厚的黑眼圈,想必是熬了个大夜。 她心有愧疚,但又不想外露,便开玩笑道:“那我倒还挺想看看你发疯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庭一把捏住苏却的脸,强行把她的脸掰过来看伤口。看到脸上没事,赶紧又去扯袖子看手有没有伤,然后目光再往腿上扫,看到了那一片包扎到肿起的伤处。 看到苏庭的眼睛又红了,苏却当即就怕了,“别别别,就一些皮外伤。你,你别哭啊……” “可我刚才听护士说你去做CT了,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怎么会……”苏庭根本不信,“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奶奶和小姑……” 苏却立马打住姐姐的胡言乱语,“哎呀,都是那个神经……唉,说不清楚,反正真没事,不信你可以问护士确认结果!” 苏庭还是将信将疑,真去问了护士结果,苏却才注意到姐姐身后有一个人。 一个长得极其“方正”的男人。 方到什么程度呢?脸是方的,鼻子是方的,就连戴的眼镜都是方形。远远地看起来,像个“回”字。 “这位是……”苏却有点困惑。 “啊,忘了和你介绍,”苏庭轻轻推了下身边的男人,耳朵尖微微泛红,语气淡然却透着几分羞意,“方量,你未来的姐夫。” “姐……夫?” 方量手里提着一篮子果篮,一听到苏却这声“姐夫”,眼睛都亮了,立刻上前一步,热情得像个相亲现场的候选人。 “这就是小妹吧,看着挺精神的啊!” 一口纯正的海津腔,尾音一转一转的,像是在说相声,语速又快又稳。 “妹妹,你姐是真宠你。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姐文静,结果,昨晚上我可见着你姐另一副模样了!你受伤的事一传到她耳朵里,立马炸了!连夜叭叭了我一宿!我睡着了被叫醒,喝口水被叫醒,后半夜我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开个免提放她说,结果人家还是能说一个多小时。” 方量说话有趣,配合他那张充满喜感的方脸,苏却顿时对这位新姐夫的亲近感上升,揶揄地瞄了苏庭一眼。 苏庭不觉羞赧,轻推了他一下:“唉,别说了……” “得儿~媳妇儿发话,我这就闭嘴。”方量立马噤声,搓着手站到一边。 这段小闹剧让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连苏庭眼里那股紧绷的情绪都消散了几分。 方量转身去收拾行李,端茶倒水,边忙活边继续嘴上不闲着,不时还给苏却搭两句话。 等到苏庭被护士叫出去签字,病房里只剩下苏却和方量。 两人都是E人很快便熟稔起来,一来二去苏却不仅了解到方量是家里独子,家里在海津算得上号人物,有个三五千人的工厂。前几年收购了几个德国品牌专利,正巧搭上了绿色能源的新风,生产的中小型生物燃料发电装置在日韩欧美等地成为销量龙头。 三五千人的工厂可不小。 苏却默默在“姐夫审核手册”上打了个“财力合格”的勾。 “那婆媳关系呢?” 方量一听,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眼里全是自豪的光,“我妈对你姐那叫一个好!她夸你姐是我们家这辈子八百年修来的福气,我爸原话,‘这媳妇你要是丢了,咱家断子绝孙’。甚至他们给我开设这个燕北销售处,都是怕我和你姐的事黄了。” “这么夸张?”苏却笑着摇头,心里却默默再打一个“家庭和谐”的勾。 只剩最后一项了。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方量,“姐夫,你喜欢我姐什么啊?” 方量原本正在削苹果的手一顿,放下了刀,憨憨地笑了。 “我和你姐头一回相亲的时候,我寻思着,哟,这姑娘不错,文静得跟南方姑娘似的。我们海津的姑娘,平时叭叭叭,嘴比车轱辘还快。你姐可不一样,话不多,文静大气,坐那儿一笑,我跟你说,心都化了。” “那天她几乎不怎么说话,基本是我一个人从头说到尾。你也知道,我这人话多,三十年积的废话那天全倒出去了,生怕冷场!” 方量笑得直抹眼泪,连苏却都忍不住笑了。 “后来我寻思,这姑娘肯定不会跟我见第二面了,结果她还真约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这回不能再瞎说了,得找点话题!”方量回忆得兴致勃勃,“那天我们走到一条小巷子,碰见一个做棉花糖的。师傅说可以捏成卡通样子,我心想,女生都爱这些可爱的玩意儿,干脆给她买一个。” “你猜她要了啥?” “要了什么?”苏却被吊起了胃口。 “她说她要蜡笔小新!”看着苏却疑惑的模样,他解释道,“她说记得我喜欢蜡笔小新,所以点这个和我分着吃!天知道我哪天说了那么多话,蜡笔小新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小时候特别喜欢,结果你姐姐就记住了!” “我这个人你也看出来了,话多,家里人都嫌我唠叨。我妈总说,‘你小子成天瞎叭叭,连个鸡都不搭理你’。”方量笑着摇了摇头,“可你姐不一样,她听,她记,她每句话都接得上,不会漏掉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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