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璇居然给问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了。 “也许这就是嫉妒吧?”她陷入了沉思。自从潘朵拉的匣子里放出了嫉妒,嫉妒便在人世间弥漫开了,尽管有时它是潜意识的,但它无时无处不在侵蚀着人们的灵魂。静下心来,她又自责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其实,南妮这样做也是出于人之常情,本无可厚非,可她却难以接受,这正说明是嫉妒的心理在作祟。她望着女儿一脸纯真的表情说:“妈妈刚才的话说错了。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才是最爱你的。”“妈妈,你怎么哭了。”她不解地看着妈妈的脸上挂满了泪花,忙拿手绢给她擦。 “玲玲,我的好女儿,”她一把揽过女儿,失声哭了起来。 “丁姐,我已经回来好多天了,一直想过来看看你。”川梅喝了一口水说,“你现在还好吧。” 丁璇还未从刚才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显得有些忧郁地说:“怎么说呢,一天编稿子忙忙碌碌的,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又感到很乏味,活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太悲观了吧。”川梅惊愕地说。 “你难道就没有这种心态?”她不解地问。以她的思维推论,川梅此时的心绪一定是坏到了极点,因为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心态这个东西,像是泉眼涌出的水,是流动的。”川梅若有所思地说,“从广州回来的头两天,我的心情糟透了,连死的心都有。家里人都吓坏了,生怕我患了精神忧郁症。他们轮番陪着我说话,让我朝宽处想。我当时挺烦的,便冲他们发脾气,把我妈急得直掉眼泪。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来他们当初都不同意我跟西风走的,可我没有听他们的话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想开了。”她爽快地笑了笑,说,“一个人总和自己过不去,那该有多傻呀。于是,我便跟家人说,你们都别跟我费心了,我已经想开了,我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你真的挺有个性的,我做不到你这一点。”丁璇叹服地说。 “我准备开一家川梅书店,正在托人办执照。我要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了。”她说,“开业的那天,你可要来捧场啊。” “没问题,”她笑着说,“让我捧脚都行啊。” 丁璇从川梅的言语中发现,川梅是一个敢想敢做,敢做敢当的女人。她对她做过的事情从来都不后悔,也时常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譬如她对西风的热恋,譬如她的辞职,都曾在社会上引起一阵风波。而今,她又出人意料地从广州杀了回来,要干个体,这都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丁姐,你和何野还常见面吗?”川梅冷丁又提出个敏感的问题。 丁璇一愣,随即说:“你怎么会问这个?” “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何野了。他推着自行车正在和一个女孩子唠嗑呢。” 丁璇说:“不用说,那女孩子一定是秋婷了。” 不知为什么,她又有些可怜这个秋婷了。秋婷对何野的一片痴情,的确令人感动。前几天,她曾主动找秋婷谈过,意在劝她不要落入情网而不可自拔。她说:“如果说我没离婚,我是不会和你说这番话的,可现在,我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劝你的。你同何野已经没有那个可能了。” 秋婷当时就落泪了,说“我早就知道是个无言的结局了。我已经没有了这个奢望,可我就不明白,男女之间恋爱不成,就不能做个朋友吗?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啊。” “可谁能说得清男女之间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呢?”她反问道。 秋婷缄默不语了。过了良久,她说:“我昨天晚上在电话亭给他打了好几个传呼,请他给我回话。我在那里守候了两个小时,但那个电话始终也没打进来。我本来是想告诉他我的一个决定的,可他连我的话都不想听,让我太失望了。不过,我还是要找他的。” 丁璇想,这个秋婷究竟决定什么了呢? 川梅说:“中国有三亿多个家庭,离婚的故事可以说出好多好多,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94年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搞了一个社会调查发现,从1982年到1992年结婚的对数减少了一半,可离婚的对数却增加了三倍。这就意味着每六对男女共结同心之时,就有一对夫妇分道扬镳了。” 丁璇说:“你翻得可是老皇历了,现在远远不是你说的那个数字了。就拿咱们杂志社来说吧,一百多号人,离过婚的就占了近三分之一。” 川梅深有感触地说:“幸亏我和西风还没有结婚,否则也够日后闹心的。” “这也是很难说的事,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懒得离婚吗?”她说,“我接到的这类稿件实在是太多了。” 川梅不以为然地说:“我现在还谈不上懒得离婚,倒是有点懒得结婚了。” “梅子,我当初看你和西风如胶似漆的亲热劲,还真挺眼热呢。他对你多体贴,多浪漫啊。” “唉,一个人体贴、浪漫一时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体贴、浪漫。”川梅伤感地说,“所以千万不要再留恋迷蒙中的初吻,像你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 “我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只是玲玲太可怜了。” “丁姐,我看你也可以给她招聘个爸爸。”川梅指得是前些时候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曾播出过南京一位公司的白领丽人在《金陵晚报》上为自己三岁儿子招聘爸爸的新闻。这条新闻曾经轰动一时,也引起了连锁反响。 “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再说,玲玲现在也并没有失去爸爸呀。” 她俩坐在编辑部里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便到了饭时。川梅想走,丁璇执意不允。她们就近去了附近的小餐馆,还叫上编辑部的几个女同事。吃饭时,先前的一个同事告诉川梅,丁大姐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的。“你这不是在骂我吧。”丁璇开着玩笑说,“我可不是工作狂,玲玲在幼儿园周托,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什么意思。” 川梅说:“这好办,一周后就上我的书店好了,书架上的书随你看,拿走看也行。” “要不要我来帮你卖书啊?”丁璇开着玩笑。 “可以,做小时工嘛,每小时五块钱。”川梅先摆出了老板的派头。 “我如果一个小时也卖不出一本书的话,你不就赔了吗?” “那就算‘陪聊费’吧。” 她们之间的话引得周围的人开怀大笑,有位大姐说:“川梅,你的心也够宽敞的。” 川梅说:“谁叫你们这些时尚女人尽逗我这苦恼人的笑呢。我心若不宽敞也对不住观众呀。” 丁璇说:“梅子,难得你有这般好的心态,我想你虽经历了失败,可你最终会成功的。” “丁姐,你可真会说话。”川梅说,“我在广州时请人看过手相,人家说,我的智慧线长,聪明;生命线长,命大;可爱情线短,失恋;命运线短,不顺。我细细一琢磨,也挺合乎道理的。” “梅子,你怎么也唯心起来了。”丁璇说,“我给你讲个不顺的故事吧。有一个外国人,他在21岁时做生意失败了,22岁时角逐议员落选,24岁时做生意再度失败,26岁时一度精神要崩溃了,34岁时角逐联邦众议员落选,47岁时提名副总统落选,52岁时当选美国第16任总统。” “你说得是林肯总统吧。”川梅惊愕地说,“到了52岁才成功,我不成老太婆了吗?那也太惨了吧。我也许熬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发疯的。” 众人都开怀大笑了起来,纷纷说,她恐怕到了那个年龄也很难说获得成功的。 川梅此时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她说:“既然成功这般难,我也就不再和自己叫劲了。如果说我能开好我的小书店,能在世上混碗粥喝,也就知足了。” “能不能再分我一杯羹?”丁璇笑着说,“能给自己做老板,也就可以了。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成功,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成功嘛。” “那我就请你们为小人物的成功祝福吧。”川梅端起酒杯笑着说。 “对,为小人物的成功干杯!”丁璇提议说。 随着一阵清脆的碰杯声,川梅流下了激动的泪花。既是为她的过去,更是为她的未来。
第21章 关于“伟人”,刘莎莎在去广州前就曾和韩强有过一段有趣的对话。 她说:“想当伟人还不容易,我就曾当过一回,你不信?真的。”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晚报的首席记者就飘飘然了。”韩强说。 “你听我讲啊,这可不是我当了首席记者之后的事。那会儿,我还是个实习记者,初出茅庐,胆儿特肥。” 他说:“我倒想知道你肥到了什么程度,总不至于肥到本.拉登那样,让手下人开飞机去撞纽约世贸大厦吧?” 她说:“你太小看我了,我何必去费那个气力,轻而易举而已。” “快说,别卖乖了。”他说。 她说:“有一次,我写了一篇采访人物的稿子。为了增加文采,我又加上了一句话,‘记不清是那位伟人说过:生命的颜色是绿的。’其实,这话只是我临时杜撰的,可总编居然没看出来,就签发了。这不就意味着我成伟人了吗?你说我那时有多逗。” “哈哈,典型的堂.吉诃德,什么伟人?纯粹是自我陶醉。” “后来我也对这事挺后悔的,但一直也没敢跟别人讲。” “怪不得如今的假烟、假酒、假话、假文凭这么多。我看你也算是造假的最初实践者。” “你就别损我了,我这可是在向你忏悔的。” “可我并不是你的神父。” 两人言毕都敞怀大笑,觉得挺开心的。 谁料,莎莎的伟人没有当成,但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她冒险到广州暗访黑社会犯罪事实的壮举通过媒体传出后,在社会间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一时间竟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尽管她多次拒绝众多媒体的联合采访,但是作为政治需要,她还是上了电视,上了报纸,上了广播。她被作为全省新闻战线上见义勇为的标兵,受到了接踵而至的表彰。当她硬着头皮接过一个又一个获奖证书、奖杯时,内心是苦涩的。虽说,她并不后悔她所做的一切,并将之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神圣职责。但是在广州那深陷魔窟的四十八小时,像心痛的梦魇始终缠绕在她的记忆里。她在日记里写道:“那不是窗外的雨滴,那是我的心灵在哭泣。” 她以付出贞操的代价救出了几十位惨遭潘天彪一伙蹂躏的家乡农村少女。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尽管警方严密地封锁了消息,可仍不时有走了样的小道消息从阴沟里传了出来。一边是美丽的鲜花,一边是青涩的苦果。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有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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