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太想他出现吗?还是她要死了,所以大脑自动出现了最挂念的人的声音? 她不知道…… 直到手臂忽然被人碰了碰,沈岁宁猛地惊醒。 四周仍旧是漆黑一片,身旁的月月小声说:“老师,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她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熟悉的声音带着能震颤人心的力量,从漆黑天地外传来—— “宁宁!沈岁宁!你在哪儿,哥哥来了!” 第95章 如故 沈岁宁恍恍然, 有种瞬间被卷入幻想世界的感觉。周围能够吞噬人心的黑暗不见了,恐惧也不复存在了,只剩那个隐隐约约不断传入耳中的熟悉人声。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北城离这边哪怕一刻不停地开车也要将近四个小时, 又是深夜, 顾衍怎么会那么刚巧的出现在这里? 可那声音又是那样真实,夹杂着恐惧、紧张, 因而有些声嘶力竭。 在这个风雨飘摇,她最孤立无援, 最恐惧害怕的夜晚, 他真的就这么出现了。 她终于在黑暗中回过神来,松开抱着月月的手, 撑起身子,让自己的说话声尽可能的大些:“我在里面!被困在楼梯底下了!” 月月也跟着她大声喊道:“我们被困在楼梯底下了!” 沈岁宁不知道外头的雨还有没有在下, 雨声会不会将她们的声音掩盖下去, 只是用尽全力重复着,想告诉他自己的位置。 外头的声音有几秒的停顿, 而后是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属于顾衍的声音重新响起:“宁宁!是你吗?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她伸手,摸索到一个石块, 往石板上敲击着。 沉闷又带着回响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顾衍屏息凝神, 仔细辨认着方向。房屋的后半部分已经全塌了,没塌的地方也散落着碎石块, 仅靠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 他很难快速找到楼梯的位置。 “再敲。”他说。 “笃笃笃”的声音在他右手边传来, 他忙跨过一地的石块,往那个方向快速走近。 直到耳边的敲击声变得愈加清晰, 他蹲下身,拿手机照着,终于从石块的缝隙中看见沈岁宁的脸。 带着灰尘的、惊慌不安的、眼里漾着泪光的…… 令他揪心了一晚上的脸庞,就如此出现在他的眼前。 灯光照来的那个瞬间,沈岁宁被刺得猛地闭上眼睛。耳边,再次传来顾衍的声音:“不怕了……不怕了,我这就救你们出来。” 那个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却也有着能够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 眼眶一热,她察觉到有泪水从眼中溢出。沈岁宁在黑暗中重重地点头:“嗯……我现在不怕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他问道。 “没有,没受伤。”沈岁宁说,“我刚刚躲得很快,只是这石块挡住了,我推不开。” “嗯,你做得很棒……”顾衍答道,声音里已经染上了些许的哽咽。 话落,他拿手机往顶部照了下,确认这块地应该还安全后,将手机在身旁放下用以照明,而后便卷起袖子试图将挡在她们身前的石块搬开。 石块细长,应该是从天花板掉落的横梁。顾衍将手搭在上头,试图搬起,但发现有些困难,石块刚好卡住了楼梯,因而只能往外移动。 他咬紧牙关,因为太过用力,手臂青筋暴起,掌心被碎石磨着,开始有了灼热感。渐渐的,他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掌中沁出,但是顾不上了,整颗心都被提着,他只想尽快将里头的人救出来。 沈岁宁在里面和他说着话:“能搬得动吗?要不你再去找几个人过来?” 顾衍摇摇头,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声音:“我可以……再等等。” 那种深夜忽然发现她的地理位置变动,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人,到时却发现面前是一片废墟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他无法确定如果自己出去找人,这里会不会再次发生意外。他已经丢下过她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是死。 顾衍没再开口,只是沉默地咬紧牙关,手上一再用力。 “吱嘎——” 石块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一鼓作气,继续用力挪动。 漆黑洞口不断扩大,从外头泄入的光亮变多了,直至洞口可以容纳一人出入,沈岁宁大声:“可以了,可以了。” 他的力气骤然散去,蹲下身,将手伸进去:“宁宁,快!把手给我!” 沈岁宁却拉过身旁的人,将人推至洞口:“月月,快!你先出去!” 等人出去后,她才终于伸出手。 握住她的那只手,一如初见时那般,宽大、温厚,她的手被牢牢包裹进他的掌心。 被毫无保留拥进怀中的那瞬,她恍惚着,像是回到了那个在漆黑器材室的夜晚。 那时,他也是如此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破开所有的黑暗,而后毫无保留地将她稳稳托住,却又在她向他交托一切后狠狠将她推开。 而今夜,身前的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臂牢牢将她拥住。她被迫踮着脚尖承受着他的拥抱,双脚明明没能完全沾到地面,沈岁宁却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安稳落地了。 仍旧是因为身前的人,仍旧是顾衍。 命运兜兜转转,不管几次,答案都是他。 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好像也在这夜被彻底搬开了,沈岁宁骤然松了口气。 也是在这一瞬,她终于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疼痛,尖锐的、无处可逃的。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陷进顾衍的怀中。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仍旧是他的—— “宁宁!宁宁!” 无比慌乱的、嘶哑的,像是彻底失去了一切一般。 - 昏迷期间,沈岁宁做了个很久以前做过的梦。 梦里,她再次回到了小时候,手上抱着一个洋娃娃,在家里走来走去,房门一扇又一扇地被推开,每一个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她在梦里依稀回想起来,上次这个梦境的最后是她被狂风卷到了一片荒原,江愉、沈蔚、顾衍都出现在了荒原之上。 但最后,只剩下了被荆棘紧紧缠绕的自己,他们都离她而去了。 可这一次,她推开最后一扇门后,却看见了顾衍。 他背对着她,身影笼罩在窗边的日光中,一如初见那日一般。 听见声响后,他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是她时,唇边绽开她熟悉的温和笑意。 沈岁宁呆呆地看着他,不敢上前,只是小心翼翼地叫他:“哥哥?” “嗯,是我。”笼罩在日光中的人回答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问。 “我来找你。”他说。 她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下嘴唇被牙齿咬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过了许久,她看着仍旧在窗边的人,终于再次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真的顾衍吗?” 窗边的人好笑地点了点头:“我当然是真的。” “那……”她掐紧自己的手心,“这次你还会突然消失不见吗?” “不会。”他答,“这次,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她挣扎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抬起自己的脚步,朝他走近,却在即将能触碰到他的那刻停下。 眼前,是无比清晰又记忆深刻的脸庞,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全都是他的模样。 她在打量着他,而他在笑着,笑容也是那么熟悉。 “那……”她再次开口,“你能抱抱我吗?” 顾衍没再说话,下一秒,她落入无比紧密又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怀抱没持续多久,沈岁宁忽然从梦境中醒来。 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萦绕在鼻端的消毒水味也仍旧那么熟悉。 她恍惚着,心想是不是好梦都不长久? 下一秒,手心却忽然传来被紧握的触感,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宁?你醒了?” 沈岁宁循声看去,眼前的脸庞和梦境里的缓慢重叠。她茫然着,终于想起沉睡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脑子突然闪过些什么,她有些激动地问:“月月呢,她还好吗?” 顾衍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先关心别的人,愣了下才说:“挺好的,她没事,在别的病房,有人看着,你放心。” 沈岁宁这才放下心来,扭头往窗边看了下,外头一片漆黑。 “是天还没亮吗?还是天又黑了?” “天又黑了。”顾衍说着,重新攥紧她的手。 沈岁宁突然僵住,属于他的温度从手心一路烫到心脏,又传导到眼眶,让眼眶也不受控制地发起了烫。 她忽然有些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 该回应他吗?还是先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还是维持原样? 她就这么纠结着,渐渐的,连脖子都有些僵硬了,顾衍终于再次开口:“肚子饿了吗?我点了有粥,垫垫肚子?” 沈岁宁找到台阶,终于回过身来,轻轻“嗯”了声。 顾衍扶着她,让她从床上坐起来。 右手臂那里有酸痛感传来,她“嘶”了声,他立马放轻动作,说:“医生说你右手臂软组织挫伤了,要养一阵儿。” 应该是撞门的时候弄伤的,沈岁宁不太意外。 顾衍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继续说:“医生说你昨晚是淋了太久的雨,发烧了,再加上受了惊,才会……” 他顿了顿,喉结重重地上下滚了下,才继续说道:“才会……突然晕倒的。” 顾衍的声音比她这个已经一天都未曾进水的人的声音还要哑,沈岁宁想到他当时几乎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心脏闷闷地发疼,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不过一天的时间,他的脸色憔悴得可怕,眼睛也很红,里头布满红血丝。 也是在这时,沈岁宁才发现他手上竟然缠着纱布。 她忙不迭地拉过他的手,紧张地问:“你手怎么了?” 顾衍低垂着眼,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一瞬失神。 她上一次这么关心自己,对自己露出这副模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他试图想起,但发现时间太过漫长,那些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他没动,任她看着自己的手,哑声道:“没什么大事,一些擦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话音刚落,手背忽然一烫,沈岁宁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顾衍再顾不上其他,伸手扶起她的脸颊:“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沈岁宁看着他,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决堤般汹涌落下,看着他,忍不住低声控诉:“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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