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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吴满福说他家宾馆已经没空房间了，要不去看看其他宾馆。 “那我去看看吧。”小伙颓然离去。小伙子一走。福豆便拿着两个雪糕跑过来，“爸爸爸爸！吃雪糕！” 福豆买的是八块钱的巧克力雪糕。若是以往，他们父子俩连五毛钱的冰棍都舍不得买，如今七八块钱的雪糕随便吃。 吃着雪糕，吴满福偷偷看向福豆，道：“福豆？福豆？” 他没有比手语。 “福豆？福豆？” 在他唤第四遍的时候，福豆侧过头，“爸爸，你在叫我？” 吴满福：“听见了？” “听见了一点点。” 吴满福眼眶微润，“一点点也好，一点点也好。” 福豆的耳疾在慢慢变好。三年前他还活在静默里，如今竟能辨得些微声响了。吴满福摸摸儿子的圆脑袋，道：“多吃点你翠翠姐种的菜。” “我都快把你这个月的员工福利给吃完啦。”福豆咧嘴，酒窝深陷。 吴满福是这一个菜园子的管理员，员工福利是每个月有菜园子里的菜三十斤。别人抢着买都抢不到的菜，他一个月能有三十斤！ 那头李玉芬挂了电话后，继续在收银台边上嗑瓜子，瓜子壳在柜台上堆成小山。李超楠在她旁边敲电脑。她今年大二，现在放暑假了，正好可以帮妈妈干宾馆里的活。 “妈，我想吃雪糕，要玉米雪糕。”李超楠抬首。 “行，我这就去买。”李玉芬抓了一把瓜子，去买雪糕。 康子原先在城里卖吴雪翠家养的蛋，后来吴雪翠开农家乐后，康子便和母亲一同来了吴家村，在吴家村开了个小卖部。因吴家村人流量大，是以小卖部在村子里生意极好。 这会子，他正在给母亲炸油炸粑。他母亲靠在凉席上，几年前苍白瘦弱的脸气色红润了许多。这几年，卧病在床的母亲一直在吃翠翠家的菜和蛋，身子好了许多，如今能下床走路了。 滋滋滋炸着油炸粑，忽然见李玉芬来了小卖部。 “李嬢嬢，买点啥。” “买点雪糕。哟，炸油炸粑呢，香得很啊！” 康子赶紧让她尝一个。李玉芬嚼着外酥里嫩的油炸粑，笑呵呵离去。 行经吴家瓜田，李玉芬见满地滚圆碧玉，馋涎暗涌。翠翠种的西瓜最是清甜美味，偏生抢购者太多，连她这近水楼台也难得尝。 转身途径林凤霞夫妻开的小吃店，见店里客坐满了，李玉芬笑喊一声，“凤霞，今儿生意不错呀！” 林凤霞探头应声，“嗐，忙得很，又要招人帮忙了。” “那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林凤霞夫妻开的小吃店旁边就是吴建刚一家开的奶茶店。此时奶茶店里也座无虚席。 李玉芬走着走着，望向吴雪翠家的方向。远远望见吴雪翠家的中式庭院，她寻思，等她攒够了钱，她也给家里起个漂亮的中式庭院。大的中式庭院建不起，小的还是可以的。 吴雪翠家庭院里，铁头爷爷和春生爷爷在雕木雕。吃不能省爷爷笑道：“又有人预定木雕啦？” 铁头爷爷点头，“预定了好几个小狗狗木雕！” “你这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啊。”春生爷爷捻须而笑。 “还行吧！”铁头爷爷低头专注雕刻。 “铁头。” “嗯？” “7×8=多少？” “五十六啊！你笨呀，这么简单都不会的吗？” 春生爷爷：“嗯，我笨。”他目含欣慰地看着铁头。 几年过去，铁头越发聪明了。铁头心智渐开，或有一日真能痊愈。届时，自己或许能得到他真正的原谅，或许总算能得个心安。 庭院前厅里，吴奶奶正与春花奶奶闲话。 “又买新衣了？”吴奶奶打量春花奶奶的衣裳。 春花奶奶摸摸自个儿的衣裳，“嗐，我孙女非要给我买。” 春花奶奶的孙女几年前从城里辞了工，如今在吴记农家乐当前台领班，一个月赚不少，花钱也就泼啦（奢侈）起来，上个月才给村花奶奶买了新衣裳，这个月又买了新衣裳。 “我说我这么大年纪了，经常穿新衣裳，这不浪费嘛。她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就要经常穿新衣裳，好好享受享受。” “你孙女儿说得对，咱这么大岁数了，也享受不了多久了，是得好好享受享受。”吴奶奶颔首。 “谁说您享受不了多久了？”一道的声音突然插过来。 吴雪翠抱瓜入门，逆光而立，笑靥如三月。 她大步近前，“奶，您才七十五岁，还年轻着呢，谁说您享受不了多久了？” “都七十五啦，太老喽。”吴奶奶摇摇头。 “可您看起来才六十岁呢！” 春花奶奶附和，“就是，这些年你越发年轻了，瞧着都跟我岁数差不多了。”春花奶奶六十多岁。 “哪里。”吴奶奶嘴上这么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些年天天吃顿顿吃孙女种的菜，身体越来越硬朗，的确年轻了不少。她压住嘴角的笑容，“西瓜熟了？” “熟了。我切开你们尝尝。” 吴雪翠剖开碧玉瓜，清甜气息盈室。脆滋滋的西瓜，清新香甜，好吃到了心坎儿上。奶奶和春花奶奶吃得笑眼弯弯。 吴雪翠给小橘，大黄二黄三黄四黄五黄六黄分了西瓜。三年过去，二黄它们已经和大黄长得一样威猛高大。凶起来吓死人，撒起娇来也能吓死人。 这会子，二黄吃完了西瓜，还想吃，爪子抱住吴雪翠的小腿，亮晶晶的眼睛委屈巴巴的，好像不给它吃，它就要哭。 “你啊，真会撒娇。”吴雪翠无奈，又给它分了点西瓜，然后看向水池边上的长寿。 长寿安逸舒适地趴在莲花池边上，慢吞吞嚼着西瓜。她走过去，摸摸长寿的耳朵。长寿眼光温润，轻轻蹭她掌心。 李红梅的电话打过来。李红梅如今在农家乐当大堂经理，这会儿就打电话过来是向吴雪翠汇报一些事情。 听着电话里李红梅的声音，吴雪翠看了看安逸吃瓜的长寿，又看了看安逸吃瓜的小橘大黄他们。接着目光穿过竹帘子，落在屋里的吴奶奶身上。 吴奶奶同样在安逸吃瓜。 微风拂过，竹帘轻叩垂花门，檐下风铃晃出一串清响。脆脆的响声撞碎了满池浮光，扰乱一池莲影，荡开阵阵涟漪。睡莲的清香从涟漪里渗出来，氤氲了一池清水。 安逸，闲适，宁然，满足的幸福感溢满胸腔，吴雪翠指尖轻轻触摸惬意的风。 她捧起西瓜，轻轻咬一口，冰冰凉凉的甜意在口腔里绽放时，她眼角的笑意也绽放开来。 这宁谧悠然的时光，恰似檐下风铃般清脆悠长。她惟愿往后岁岁年年，皆能守住这般人间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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