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马车上跳下去,冬日寒凉,她却感受不到,在拓跋梧地注视下一步一步朝海边走去。 “主子……”旁边的侍卫想要阻劝,被拓跋梧拦下。 “一个女子,还能跑到哪里去?” 这里全是他的人,她就算想飞也飞不走。 茫茫冰封的海面,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冰的声响,低下头似乎还能看到底下涌动的海水,从这里看去,原来海竟然这么大,大到她看不见头。 一袭红衣在海面上分外耀眼,突然想起池鱼有一次带她下来跟她说,要是在海上没了方向,可以抬头看星星,那七颗星连在一起的星子会给她指引方向,带她回家。 她抬头,太阳刺的她睁不开眼。 你看,池鱼,没有星星她该怎么办。 转过身来,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拓跋梧!”她大声喊起来。 岸上的人心中皆一惊,被喊到的拓跋梧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珍珠,头发被撩起,在风中不羁地飞扬,卷在大红嫁衣下,透露着决绝。 “我是大夏的公主!” 将沉重地凤冠从头上缓缓摘下来,一下子脑袋就舒服了很多,她吐出一口气,青丝尽散,笑得明艳。 “不可能!”拓跋梧从马上下来,想要冲出去,被侍卫拼死拦住。 “不行!主子危险!” “你疯了吗!大夏不允自裁!”他急了眼,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那日树下,他步步逼近。 「那公主说说,是否有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人?」 “你想用我威胁父皇皇兄,威胁大夏的百姓。” 「是否有为之心疼的人?」 “你想用我威胁他。” 「是否有想要拼尽一切也要救的人?」 “拓跋梧,你休想。” “我可是大夏的公主!你休想!” 凤冠被狠狠掷下,破碎声传来,顷刻间冰面如同被砸碎的镜面四分五裂开来,沿着海面波折开。 拓跋梧推开身前的人,刚迈到海面一步,下面的冰就碎开,没过了脚面。 “顾渊!!!” 冰从脚下碎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池鱼你看,我这不就懂你了吗。 她可是大夏的公主,她是能保护他们,也能保护他。 池鱼,我能保护你。 冰冷幽深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攥着珍珠不肯松手。 好冷的水,五脏六腑被冻的生疼,整个人被涌动的海水拽住向下沉去,眼前漆黑一片。 她好想阿婴,想父皇皇兄,想皇后,想那个灯火通明的京城,想百姓的笑容。 好想他。 池鱼。 这里好冷。 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啊…… 庆昭十五年,冬至,十四年未曾下过雪的大夏天降飞雪,如同梦一般落下,染在血涌的京城,覆在苍茫的海面。 池鱼抬头,看着这些雪,心中是刀绞般的疼痛,他咬牙单枪匹马从血泊中冲出来,整个人跪在地上,嘶吼着站起来,从京城一路到东湾海。 看到却是拓跋梧站在海中,花轿被撩起,里面空无一人,冰封的海面裂开,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大脑一片空白,撕心裂肺的疼遍布全身,没了意识,只是挥刀砍向阻拦他的人,奔向那片海。 少年的脸上尽是血迹,如同疯狗,杀急了眼。 可纵使他再强势也抵不住拓跋梧的众多人马。 跪在海边,他就要走不动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碰到那片海了…… 这么冷的水,她一定冻坏了。 这么深的水,她一定怕极了。 他不在,她定是要发脾气的。 她娇纵任性,受不得一点委屈,他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血水沿着身下流入海中,身后嘶鸣,整个身子被一柄长矛穿透,钉在原地,他努力伸着手,就差一寸,只差一寸…… “你……看……下雪了……” 泪水夹着血水滚落。 庆昭十五年,腊月。 池小将军以一己之力带着宫内百余人马平叛敌乱,当日不知所踪,后来人们跟着踪迹寻到东湾海。 落雪几乎将人覆盖,冰封住他的身子,保持着死前的姿势。 小将军跪在海边,被一把长矛穿过心脏斜钉在地上,身中三十六刀,十二处箭伤。 死之前像是要抓住什么,手始终伸向海里,只差一寸就能碰到海面。 小将军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搜到了一只荷包,荷包里夹着小将军歪歪斜斜的字迹—— 「池鱼思顾渊」 后面还附着一句话—— 「岁岁平安」 搜查的人怕这句话出大乱子,随手就扔了。 _ 黄泉路上迎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胸口插着一把长矛,满身伤痕地走到黄泉路上。 大判官看了眼生死簿上的名字,正欲用勾魂笔勾去,神奇的是本该消散的名字却无动于衷。 这才抬眼,眸中薄凉:“一介凡胎,既以身亡,理应跨过忘川,何必如此执着。” 神袛的语言宛若天赐,有着难以抵抗的力量。 可偏偏这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一般人死后会消散掉一魂一魄,变成没有情感和思想的鬼怪,由地府的人指引方向,投胎转世维护人鬼两界平和。 “我来找人。”他抬起头,眼神清明。 大判官手中的笔一顿,对上他的视线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可能!为何你的三魂六魄如此完整!你究竟是何人!” 底下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固执地说道:“我来找一个小姑娘,她长的很漂亮,溺于东湾海,你有没有见过她。” 大判官心中震惊,但一下就听出他是来找谁的,抿着唇沉思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劝你最好快点渡过奈何桥,不要再多想这些无谓的前事。” “我想找到她。” “你可知,纵使三魂六魄俱在,不渡奈何,你的魂魄将永无止境地遭受生前所受的折磨。”他看了眼穿过他胸膛的长矛,想来死法惨烈,悲慈地劝道,“既以逝去,所有的一切也就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三魂六魄俱在确实让他惊讶,这人竟能凭借凡躯护住所有的记忆与念想,只可惜对旁人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他来说肯定不是,这只会让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些痛苦,轮回之前决不能摆脱。 “我只想找到她。”他手里的剑撑在地上,不为他的话动摇半分。 大判官微微蹙眉,指了指旁边的忘川河:“这里是忘川,专门收那些被打碎的灵魂,你说的小姑娘犯了诅咒,已经灵魂俱散,被丢进忘川,你找不到她了。” 面前的少年脸上这才有了神色,他撑着剑一步步走过来,眼底猩红:“不可能,大夏国的诅咒是来生,不会灵魂俱散。” “本该是如此,但她出生那日起便有人拿她做祭祀成为神的贡品,她的不守信触犯神律,只得这个下场。”他在她来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当时灵魂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为了让她少受些苦痛,已经将她引进忘川。 少年转头看着忘川,诺大的摆渡河如同东湾海让人看不到尽头,眼神暗下去。 “我会找到她。” 大判官看着生死簿上小姑娘消散的名字,静静地说道:“你找不到她。” “我能。” 他说他可以,不管她在哪里,不管用多长时间,他一定要找到她。 “我会把她重新找回来。” “你以为在忘川找灵魂如此容易?”大判官看着自从他来就已经有的忘川河,陈述道,“莫说破碎掉的魂魄,就算是完整的魂魄丢进去,眨眼之间就会被忘川吞掉,更何况那小姑娘灵魂碎的不成样子。” 他都没有信心在忘川河里找人,更不用提这个普通的凡人。 “而且,你若没有我的指引踏入忘川,便要承受剔魄散魂之痛。”在这种刑法之下,他的三魂六魄早晚会被慢慢剥夺,而后被忘川吞掉,连残留都不剩。 “我不怕。”他没有犹豫,缓缓进入忘川河,“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要把她的魂魄一点点捡回来,重新拼凑起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这么深的河里。 大判官看着他的背影,不以为然地转过身,一个痴情的凡胎纵有再多执念,又怎能反抗的过天意。 从那之后,他背后的忘川河便多了一个踏河者,每个来到这里的魂魄都会好奇地观望,看他在诺大的忘川里捡拾灵魂。 在冥界整整一千年,大判官看着他手里长明灯中的灵魂,还是劝道:“就算你收齐了又如何,已经碎了,是回不来的。” 他没说,眼前这人的三魂六魄也在千年的洗礼下破损严重,虽然已经超出他的预料没有俱散,但也遭受着哪怕是他们也不愿受的痛苦。 一千年,他多少也对这个少年有些情感,想要指引他过桥,却被他淡定地拒绝了。 把长明灯护在身体里,他慢慢走到枯树下,靠着坐下,阖上双眼:“一千年我等了,两千年我也会等,我会找到她。” “你可知何为天意?就算你真的等到她,也不可能改变命数,她的来生注定不会和你在一起。” 少年没有睁眼,淡淡笑道:“大判官,我不信神佛,所以也不遵天意,不管是什么阻挡,我会在这里找到她,也会在人间找到她。” 大判官盯了他很久没有言语,挥着袖子离去,看他在这棵枯树下寂静地等待了千年万年。 在一个平常地转身后,树下的身影再也不见。 “大判官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大判官收回视线轻轻呢喃,“一万年对一个凡人来说真的很久了吧。” 他得承认,在这一刻,对神袛忠诚的信仰产生了触动,不是质疑真实性,而是觉得——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为了另一人能够不顺天意而行。 _ 丢掉的纸条被冬风吹起,绕着京城飘飘转转,一路吹到东湾海,吹过九百九十九阶石梯,隔着数千年的思念吹到树下…… “池鱼!把我的荷叶酪还给我!” “殿下能追上我就给你!” 大雪纷飞,苍茫不见,静谧如斯。
第89章 现番(一) ◇ ◎结婚◎ 筹备婚礼前, 他们本来商量的是找一家普通的婚礼策划公司,不用花费太多办好就行。 顾渊刚出来,酒吧一切还在恢复期间, 沈池鱼每天在医院实习忙得没日没夜,举办婚礼这种麻烦且复杂的事情实在没心思多跑。 还好方留存出差完没什么事情,拉着理查德这个浪荡的公子哥决定承办二人的婚礼。 但在方留存准备跑第一家婚礼策划时就被一通电话叫回来。 电话那头说,顾家老爷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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