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开云淡风轻地用毛巾擦着湿发踱步走近,故作一派嫌弃腔调:“你怎么还没走?” “去年十月我为了信息时报最后一个报道去参观过辉跃,在标识写着‘压铸岛’的流水线上看见这个构件,不知道是什么,”姜近抬起眼睑,把纸张转了个方向面对他,“跟你说的一体化压铸有关吗?” 宋云开怔了两秒,目光聚焦的时间,等他看清了纸上的涂鸦,瞳孔紧收一瞬。 她画了个汽车后底盘。 宋云开沉下脸色,绕到一旁去打电话,很快折返,才对她说明情况:“今天的事你不要外传,我叫丁俊驰过来了。” 姜近有些奇怪,这本来是王傲负责的事,他怎么叫丁俊驰来商议,但旋即就想起他让自己去调查王傲,大概还是因为不信任。 那厢,在丁俊驰过来合计之前,宋云开并不打算和姜近再谈公事。 正在盘算该说点什么轻松的生活话题,突然觉察到一处破绽。 宋云开倏地一笑:“……不过,辉跃的流水线居然对记者开放吗?” 四目相对。 完蛋。 就知道多管闲事要出麻烦。 第5章 量子阅读“这么大年纪还跟父母住啊。…… 姜近习惯事事有准备,进君腾之前自然要做点功课。 辉跃的老总周奇正出身草根,在部队学的技术,义务兵转志愿兵再提干,部队这段经历是他创业前的重要人生拐点,那个挑中他去学习技术的人是他当时的政委,姜近的父亲。 因为这层关系,两家逢年过节都有走动。 周奇正成家早,大儿子已进辉跃管理层。小儿子周子轩和姜近年纪相仿,被宠得任性,至今不着调,由于皮相不错,名声在外,今天给网红刷几百万礼物,明天给明星买广告庆生,花花公子作派。 周奇正夫妇坚持认为,明星网红不能进他家门,娶媳妇要找姜近这样漂亮得体有学识的,优化下一代基因。 周子轩本人看不上姜近,姜近也不爱搭理他。 但是到了要做功课的时候,姜近首先想到他。 辉跃不是君腾唯一的竞争对手,国内差不多规模的新能源车企有六七个,去年风云激变,君腾海外上市,辉跃并购扩张,两家总部都在江城,双雄之势才开始显露。 伏笔早已埋下,外行对这种变化却不那么敏感,无法预知会变成今日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姜近不便直接进入君腾了解车企结构和工作内容,便找了个采访借口联系周子轩带自己在辉跃转转。 这段接触还产生了一些遗留问题。 今年春节两家人聚餐走动时,周子轩没给她好脸色,找机会把她拽到一边私下控诉她“冷暴力”、“断崖式分手”,威胁要是不把微信加回来就去她妈面前告状。 姜近一头雾水。 总共见了三面,吃过两顿饭,微信对话局限在汽车领域,谈何“分手”? 姜近入职后经不住他从早到晚发送无厘头废话,删了好友。 这混世魔王的纠缠只能算暂时平息。 她本来有过犹豫,把付出这么大代价获取的信息共享出去有点亏。谁知宋云开鬼精,反倒惹他怀疑,亏大了。 姜近又窘又恼,反唇相讥:“请媒体造势宣传,走马观花溜达一圈,能看走什么机密?” “有点好奇记者的工作,不能问?”见她反呛过激,宋云开心里有数了,眯眼笑一下,起身走向岛台,“喝咖啡吗?” 姜近惊得一激灵,让上司冲咖啡不合礼仪,连忙也站起来:“我来吧。” 宋云开眉头微蹙,视线从她脸上扫过,一字一顿冷声:“这是我家。” ……冲杯咖啡影响你家中央集权了? 姜近讨个没趣,只好倚着桌沿袖手旁观。 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熟练操作,随口闲聊般再度开口:“你是江城本地人?” 姜近微微怔住。 原来彻底不记得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却也稍有些失落。 很正常,姜近理性思考,自己向来不是那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和他相比。 晃神一瞬,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宋云开的那个冬天。 那年寒假,整个江城学霸间都流传着一个爽文传说—— 竞赛圈杀出一匹黑马,来自一个连理科班都没有的初中,没参加任何机构补习,自学成才,拿下佳绩。她当年报考过东熙附初被人顶替了,可真金绝不可能被埋没。 这励志传说半真半假,姜近没有被顶替,她的确报考过 东熙附初,通过笔试,面试时被问及竞赛履历,老师认为她没受过正规训练、起步晚、进度慢,把她淘汰了。 姜近有自知之明,懒得辟谣,顺其自然当了几天黑马,进了主动抛来橄榄枝的竞赛队冬令营,免费。 高中联赛自然以高中生选手为主,但天才不鲜见,拔尖的初二初三生也有百来个,虚假光环一到高手云集之处就消失了。 而宋云开,在高手云集处依然光环耀眼。 姜近入营报道后一个小时内就注意到他,没有人介绍过他的身份,姜近就知道他是这里的中心人物。 无论他走到哪儿,总呈团宠之势,学长学姐爱他关照他,同级生敬他拥戴他。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首先应该是他在相貌上超出周围人一大截。 有别于周围千人一面的平头黑圆脸、黑框眼镜、青春期小胡茬造型,宋云开算得上别具一格,浓眉大眼宽肩高个,走路生风,衣品优秀,画风和旁人不同次元。 但在这实力决定地位之处,长一副好皮囊未必够高人一等。 姜近推测他成绩应该挺优异,为人熟知,在前三分之一,但不会登顶。东熙中学竞赛队的上限决定了他的上限。国家代表队名额每年花落江城中学而非东熙。国家队的种子选手此刻无疑也在这个冬令营,单纯的学神崇拜轮不到宋云开,何况他才初三,没拿到重磅实绩。 有点好奇,姜近习惯了在食堂吃饭时远远观察他。 冬令营地点在郊区一个研学实践基地,建筑之间是走不完的路和一望无际的草坪,夏天很多学校在此军训,这个季节既无娱乐也无风景,看看帅哥成了休闲。 食堂的柱子投下长长影子,淡淡的白光泛在石灰地上。 他常穿一件黑红撞色的外套,书包是藏蓝色,双肩包单肩背法,不太健谈,听别人说的时间多,但很爱笑。 遇上女生跟他说话,因为食堂空旷嘈杂,他总要俯低身洗耳恭听。 这种细节,让暗中喜欢他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都进了“集中营”,其实大家没心思谈恋爱,但是回想起来,那一丝旖旎的小小幻想,就像成年后下班去喝一杯低度特调樱桃酒,获取轻微的甜与醉,聊以解乏。 姜近没想把那杯小甜水时刻端在手中,远观两眼作罢。 在这里她更像一匹孤狼,没有同校同学,只要不上课就把兜帽一罩,戴着大耳麦听歌,不闻窗外世界。 因此他在她眼里也是暧昧不清的,轮廓勾着金边,内里半透明,出场就带着BGM。 耳机里电流声决定了她的想象,听摇滚时觉得他迷幻莫测一点,听情歌时觉得他阳光明朗一点。视线朝上描红,其实谈不上有多了解。 测试成绩公布,他的名字排第9,比她想得好。 前八名其实是并列第一,满分,他应该错了一题。 错了哪一题? 姜近垂下眼,看着自己“四面开花”的考卷,觉得那不是该她操心的事。 周围人陆陆续续去了食堂,她不急,先把会做而出了计算错误的几题订正,算式写到一半,课桌上突然冒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那张考卷从草稿纸下抽出来翻面,食指落在唯一完全正确那道大题上。 她抬起头,茫然地与他对上视线。 一张脸逼近,浓墨重彩般的英气,甚至带有压迫性。 他笑着对她说了句什么。 发丝般的绿水草在浅溪里飘,日光映照出一串冒出水面的蓝色小气泡。 水流又急又凉。 没听见。 她把耳机撸下来搁在脖子上,再把帽子摘掉,万事俱备。 他却没有如她所愿把那句话重复一遍,像结束一个小插曲一样利落地收尾走人。 青空烈日,窗帘外明光闪闪,她站在室内一片阴凉中,零星几人投来的目光都带着笑意,猜测他大概说了一句嘲笑的话。 她不知那句话也许是好事,记忆里只剩当时在听的歌,欢快地唱到“You'rethekindofgirlthatfitsinwithmyworld”,但后面接着风琴吱呀和诡异怪笑。 让人开心又紧绷神经,战栗的恐怖童话,很应景。 两个人的关系从他们见第一面就注定了。 如果需要一个注脚,她希望是那首歌,而不是那句话。 因此她事后没有追问他到底说了什么,从此以后应该也问不了了,对他来说并非很深刻的记忆。 姜近盯着他手里的咖啡,回过神,答:“是。” 宋云开快速瞄她一眼,又撇下眼睫:“父母也都在江城?” “……在。”姜近参不透他这问题的意思,是单纯寒暄?印象中的他还没有老成到像个领导一样询问家庭情况和家庭成员。 从前报社领导问起这个通常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宋云开不会还有这个嗜好吧? 他把咖啡递过来:“那你是和父母住还是……” “跟父母一起住。”话接得飞快,因为怀疑阿月和宋云开私交匪浅,她不清楚对方知不知道阿月的住处,怕他追问居住区域把两人联想起来,干脆撒个谎断了下文。 “哦。”他反应平常,语气平淡,近似喃喃自语,“这么大年纪还跟父母住啊。” ? 依照姜近的本性,高低得怼他一句“比你年轻”。 不过身居下位,还没查到关键线索,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左耳进右耳出。 公司离滨江半岛只有不到十分钟车程,丁俊驰以最快速度赶来,宋云开和姜近还是在他抵达之前成功把天聊死了,以至于他一进门,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异常积极地一键切换工作状态。 不知为什么,宋云开把姜近那副速写图递来时,他脸上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局促。 “这是……姜近去年十月去辉跃汽车采访看见的构件,他们那个时候已经完成一体化压铸后底盘,你仔细看,设计和我们新F型一模一样。”宋云开道出结论,“我们车型数据的泄露发生在去年十月前。” 丁俊驰没有立刻赞同他这个结论,眼睛依旧忍不住往姜近那边瞄两下。 这让他很为难。 于公于私,他都很想信任姜近。 无奈客观事实不允许。 泄密发生在去年十月前,那时姜近还没进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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