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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 昨夜，不知为何他拉着她回家上楼的之后，她的泪腺又开始决堤。 她莫名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从现在到过去，从小愉到外婆，从陈慈到素未谋面的母亲，漫长的一生里，她的情绪有过高涨，也有过低谷。 此刻，她就处于高涨后的低谷，低谷里的一处逢生。 闭着眼，眼前又浮现出赵欢用纸巾为她擦眼泪时的场景。 她坐在沙发上，没有哭声，一汩一汩的泪水从脸上滑落。他单膝跪在她的脚边，一遍又一遍帮她擦拭泪水。 他没有厌烦，他也没有让她不要哭，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偶尔她说一些话语的时候，他就应着，附和着。 他是搂着她睡的，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听见他说：“圆圆，我爱你。” * “嗯，今天就会通知到。”赵欢站在客厅的窗边，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另一只手往下抖了抖烟灰。 “小伟，你是我带到力步的。如今我做了辞职的决定，第一个选择告诉你。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具有优先知情权。但我想说，不要让我的决定影响你未来的路。力步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我走了，位置也就有了缺口。到时候，我也会和徐总那边提几句，后面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他说完，又吸了一口烟。 “老大，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电话里，茅伟没有质疑事情的真假，也不关心自己的前程，只是担忧的问询他。 “没什么大事情。”他顿了顿，又补充着：“可能，台风没能过境，月亮依旧动人。” “什么？”茅伟疑惑：“又要来台风吗？什么时候？” “你猜。” 赵欢不再多言的挂了电话。 他站在窗台，继续抽着烟。 浅淡的白色烟雾，随着丝丝清风弥散到各处，灿烂的光，热烈温暖的落在面上。 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晴天，也是一个很好的春天。 一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身后有动静传来，他回过身，就看见穿着单薄睡衣的方圆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他。 她揉了揉眼睛，“我饿了。” "嗯，好。"他顺势灭了烟，关上窗户，拿起沙发上她的外套给她披上：“刚起床，别冻着。” 他躬身给她拢衣服。 她伸出手臂，从她的臂膀间穿过，瘦小的身子，环抱住他。 他的动作微微一滞。 “昨天好像是我的生日。”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正常过生日了。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他轻轻的搂住她：“圆圆，生日快乐。” “礼物呢。有吗？”她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和阳光味道混在了一起。 “有。”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哦。”方圆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那我今天叫上花春露，你们给我重新给我过一个生日吧。” “好。”他知道，方圆喜欢热闹，又问：“要叫茅伟吗？” 她想了想，回：“可以。” “好。一会儿我给他电话。”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叫她们的话，要趁早一点哦。一会儿，我先给你煮东西吃，吃完了，我们就出门过生日，好吗？” 方圆蹭了蹭他胸膛的肌肉：“好。” 第44章 自由行 她，又想出逃了。 花春露推开忆愉的中式雅间时, 携着墨韵的檀香立刻就进入了鼻息。打眼能见的空间里，四人位的红木餐桌稳稳地居于房间中央，而方圆和赵欢两人已经并排坐在了一侧的太师椅上。 屋子顶部丝绸制成灯罩笼着淡黄的光晕, 落在两人平常温和的侧面上，赵欢正慢条斯理的给方圆卷着袖口。 “呀！你也在！”内心里的惊讶已然脱口，这个“你”自然是指赵欢。 “是, 好巧。”赵欢温和笑笑。 方圆则是歪歪头，水波不兴的和她的打招呼：“来了呀。” “ 嗯......”花春露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拉开椅背上刻着凤凰木雕的椅子，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她端起面前青瓷冰裂纹杯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后，兀自的笑了笑。 方圆神色自若, 赵欢面上镇静，微红的耳朵却有些出卖了他。 “还有人吗？”花春露问。 赵欢看了一眼手机, “茅伟刚刚发了消息, 说再路上了。” “对了，圆圆, 礼物。”既然要等人, 花春露顺手从随身的马鞍包中掏出一个精美的钢笔盒，她特地从德国买的百利金限量款。她记得方圆现在偶尔写作时, 依旧保留一些手写的习惯。 花春露言语里又秉持着一些细枝末节, 她从不会在今日说"快乐"的字眼。 她知道，自从小愉死后, 方圆的生日都是在愧疚里度过的, 和“快乐”两个字沾不上分毫。方圆今天开了口叫吃饭，她也是意外的情绪占了主导。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 赵欢也坐在这里。 “对了，最近你出国的事情，交接的怎么样了？”花春露找了话题， 赵欢挑眉，不动声色：“不去了。” “哦。”花春露挑眉，却把目光看向了单手支撑了脸颊的方圆。 方圆佯装神色游离。 花春露又问：“那你们公司，对你是另有打算？” “没有。我辞职了。”赵欢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补充着：“今天刚提的。” 花春露目光闪过片刻吃惊，又朝着方圆那儿看了过去。 方圆耸肩，状似无辜。 眼下如此，花春露却也不好追问，但是她心里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总有一些别扭。 方圆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全都知道。赵欢的事，她多少已然也有一些猜测。 作为双方的朋友，她选择了尊重他们，保持了的大部分时间的沉默。 她算不上当局者迷，也并不是旁观者清。她和方圆暗示过，也和赵欢暗示过。 问题的核心和情感的因果，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她不能插手太多，她怕自己犯一些错误，害得有情人难成有眷属，害得没情人成了怨偶。 倒不知眼下的他们是眷属还是怨偶。 花春露思量的时候，茅伟姗姗来迟。 茅伟对这场聚会的主旨比花春露梗清晰明了一些。他迟到的原因是临时去了一趟商场买礼物。三个人略微尴尬的氛围随着茅伟的到来得了缓解。 他欢脱的把刚买好的香水献宝一般递给了方圆，笑嘻嘻的祝福着：“圆圆姐，生日快乐。” 方圆接过，笑着感谢。 只留下一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切的花春露。 茅伟和花春露都没有对动作亲昵的两个人表现出大惊失色的模样。 花春露是早就知悉两人的曾经的“奸情”，而茅伟仔今天在来的路上已然做足了心理准。他这人也是八面玲珑心，就一通电话、一顿饭局，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这餐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 他们还唱起了生日歌，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方圆看着旺盛的向上窜的火苗，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圆圆，今天是你八岁的生日，外婆给你买了蛋糕哦。这是你妈妈给你寄过来的礼物，快拆开来看看吧。」 ——「圆圆，今天是你的十岁生日。你妈妈的礼物已经给你放在床头了，你快去看看。」 ——「圆圆，今天是你的十二岁生日。我把你的照片发给她了，她说你都这么大了，她感叹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她给你买了新的裙子，快来看看合适不合适。」 ...... 外婆去世前，从出生起的每个生日，她都会陪在方圆的身边。 她每次都会变出礼物，告诉她是来自那个抛弃她的母亲的。小时候，她还是愿意相信，所以还会单纯的问外婆，为什么妈妈不回来陪她过生日？ 等大了她就明白了，那些礼物全是外婆给她准备的。 外婆保留了她内心里对母亲的期待，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笑着“谢谢妈妈”。 后来外婆的去世后的第一个生日，小愉代替了外婆位置，祝她生日快乐。 第二年，小愉死在了要接她从南城去南菱过生日的途中。 生日的悲鸣。 响了五年。 到了今天，她双手合十，开始默数心愿：愿我，平安顺遂，幸福喜乐。 接着，睁开眼睛，在他们的期待下，吹灭了火光，等待着上天将她的愿望实现。 * 生日餐的中途，服务员来敲雅间的门，说是厨房有个小事需要她定夺。本是可以发消息解决，恰逢她在店，去仔细查看一番是更好的。她起身离席去，赵欢没跟着，花春露却陪着一起凑了热闹。 确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方圆瞧了一眼，说了几句，便也解决了。 她回过身，就看见花春露已经好整以暇的在等着她。 脱离了饭局，花春露目光里探究变得赤裸裸起来。 方圆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对着花春露眨眨眼睛，笑：“出去抽根烟。” 花春露：“也行。” 关于小愉的死亡的真相，再把赵欢的身份点破，一场盛大的“阴谋”好似在她面前铺开。 可是，谁都不能忽视赵欢那看似无人知晓，却又天下都知的暗恋。 方圆本以为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和花春露说清楚其中的真相，可是当真的和她说的时候，只用了一根烟的时间，已然把所有细节都摊开在了花春露的面前。她以为花春露听完之后，一定会愤慨的说上几句。 谁知，她却站在忆愉外的庭院里，长久的沉默着。 方圆不免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花春露轻晃脑袋：“没怎么。就是觉得，你选得太快了。” 方圆疑惑：“什么意思？” 花春露：“赵愉你原谅了吗？ 方圆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花春露灭了苹果味的烟：“一天不到的时间，应该不够你去原谅吧。还有白铖，和你家老爷子那边，也都还没有一个交代吧。” 方圆偏过头，开始回避视线。 花春露长叹一口气，“你是不是心里还在为他开脱，赵瑜的事和他不相关。但是他知道真相，却没告诉你。他怯懦，自卑，自以为是，这些你全都明白，但是你还是这么快的做了选择，站在了他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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