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学长, 我们可以试着先做朋友……” “我对你, 真没感觉。”他叹气。 “那怎么样才算有感觉——”女生激动起来,往前跨了两层台阶, 周聿白步子迈大,也往后迈了两层。就在他退无可退,退到最后一层台阶时, 女生被人拽了下去, 岁淮把她拉得远远的,“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一年十年一百年都没感觉,这辈子下辈子都没感觉。” 女生懵了下,皱眉,“你谁啊你,多管闲事。” 岁淮上下打量了眼,学校竟然还有不知道她跟周聿白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妹”吗?她眼珠转了转,回头看了眼站地远远的周聿白,见他靠在那笑,没好气地冲他竖了个中指,狗东西。岁淮转回头,盯着女生,气定神闲:“我啊,他女朋友。” “?”女生不信。 “——的好闺蜜。”岁淮补了句。 女生眼神不善:“学长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昨天我打听到明明没有。” “谁说没有的,”岁淮放松下来,跟周聿白特像,也靠着,懒洋洋的调调,“昨晚有的,你不行啊学妹,这消息也太滞后了。” 女生皱眉,胸膛起伏,像是要一顿输出,岁淮抢先一步拦住女生的肩膀,“哇”的一声,“学妹你眼睫毛好长好卷啊,你是不是化妆啦?” “……谁化妆了!”女生嗤一声,仰起头,“我天生丽质的好不好。” “真的吗?”岁淮激动地又戳戳她脸,“可是你的皮肤也很好诶,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了。你是不知道我闺蜜,那皮肤有多差,为了追周聿白她连敷了三年的面膜,都不能跟你比呢,好不容易追到周聿白了,结果发现周聿白这人竟然有怪癖!” 女生怔了怔,侧耳过来,声音压低:“什么怪癖?” “你想知道啊?”岁淮抱臂。 “想知道。”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转头跟别人说了怎么办?” “我不会说的!我这人嘴巴比水泥还紧!” “行吧,告诉你。周聿白也爱敷面膜,还爱穿粉色,还要别人喊他公主!”岁淮有一搭没一搭地毁人风评,“特别少女心。” 女生“啊”了声,奇怪地看了眼冷淡着脸色的周聿白,“……真的吗?” “嗯,真的,”岁淮重重点头,痛心疾首,“我太后悔没劝住我闺蜜跟他在一起了,我回去就劝他俩分手。” - 手机里弹出几条消息,小分队的小群里问周聿白和岁淮怎么还没回来。 周聿白打字回复:有点事儿。 章盈:周公主和岁公主有什么事儿啊。 余伟:??? 余伟:不是这什么绰号,周聿白,还公主? 周聿白直接@章盈,问她:岁淮跟你说的? 屏幕弹出来章盈的消息,即使看不见她表情,都能想象到她那副跟岁淮一样欠嗖嗖的脸:对啊对啊,好姐妹当然要学会分享~ 余伟在群里疯狂询问周聿白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少女心的称呼,章盈跟他在里面掰扯。 周聿白没再看了,收了手机,看球台边站着的岁淮和女生,两个人刚还剑拔弩张地聊,现在就你好我好姐俩好了,周聿白不懂小女生之间的友谊,感叹两声神奇,放松下来盯着看。 没看一会儿,台阶边传来脚步。 周聿白眼神没动,瞥了下影子,目光重新回到原位。 那道身影在周聿白同一平行台阶停下,“咔嚓”一声细微响,银色打火机燃起一点火星,点燃了指尖的一根烟。 烟雾弥漫开来。 “她闻不得烟味。”周聿白淡声说。 “关你什么事儿。”顾远说。 “我妹,”周聿白睨了他一眼,收回,走下台阶,“与你无关。” 顾远哼笑一声,“又不是你亲妹,还摆起谱来了。” “警没警告你别再缠着岁淮,”周聿白停下,回头,扯了扯嘴角,对别人他有礼貌,对顾远他能戳一刀是一刀,“垫底王。” 顾远那股淡定劲儿没了,烟一扔,冷着脸:“周聿白。” 周聿白这人就这样,一般人他还能装装,遇上顾远这种没脸没皮道理讲不通的,本性就露出来了,坏得很,玩不死你也得让你长个记性。顾远在进国际班之前是理科班的,成绩烂,烂得没边儿,周聿白不爱揭人短,顾远让他开了先例,他不爽了,就淡淡喊一声:“垫底王。” 顾远那人一身的混世皮囊就破了功,气急败坏,烟也扔了,也不装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什么?”周聿白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笑得不行,“说你垫底啊。” “周聿白。”顾远咬着牙,拳头攥得死紧,三步并作两步要冲下来打人,拳头挥出去。 周聿白还在笑,看顾远气急败坏,他心底就舒服了,不紧不慢地单手撑着栏杆,长腿一跨,从栏杆这边跨到了那边,顾远扑了个空。 “你有本事别躲。”顾远狠狠道。 “不躲,让你打,”周聿白低头笑了笑,“蠢的。” “是,你不蠢,你多聪明啊,”顾远反应过来了,这人就故意地没事找事溜他玩儿,收敛起刚才那气急败坏样儿,也变得悠哉起来,往操场一指:“招蜂引蝶,花枝招展,不守男德说的就是你。你知道刚才岁淮等了你多久么,站那儿太阳底下,热的一身汗,你倒好在这你侬我侬。” 周聿白径直从另一边下去,没再管他。 下了台阶,篮球框那边的岁淮好像聊完了,女生看了周聿白一眼就跑开了,岁淮心满意足地朝周聿白挥手。 “你们说什么了?”周聿白抽出一包纸巾,给岁淮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没说什么,让她别追你,身边那些小姐姐们也别追你,没戏。” “这么听话?”周聿白笑了下,一只手玩着岁淮的刘海,将浅浅的刘海全薅到中间捋成一撮,往下顺,跟顺狗尾巴似的,特别好笑,周聿白把自己给玩笑了,“小狗啊小狗。” 岁淮把手机拿出来,一照,“啊!周聿白你乱动我头发,丑死了!”她把自己刘海复原后,跳起来要去弄乱周聿白的头发,他不让,一边倒着走一边笑,笑得特别欠:“不给弄。” “怎么,你还怕弄乱了就不帅了,偶像包袱真重!”岁淮指桑骂槐,“弄乱了好啊,不帅了好啊,就不会有那么多学妹看走眼了。” 周聿白轻扬眉梢,一种“爷就是光头也绝帅”的口吻说:“不存在。” “臭屁,自恋。” “我这叫自 知之明。” 岁淮刚要抬手打他,被身后一声叫住:“岁岁。” 她定住,扭头看。 看台上的少年只身一人站着,左手的银色打火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脚边是还在燃烧的烟,他喊了一声她的同时捡起了那根烟,掸了掸。烟灰坠落时,风吹过,顾远举起那根烟,笑了笑,“我没乱扔垃圾哦。” 少年肩头似有光坠落。 岁淮怔了一瞬。 顾远下一秒就朝她挥挥手,怕她听不见,单手放在脸边做喇叭状,“回去吧,下次见。” 我的姑娘。 - 晚自习的时候统考成绩出来了。 整个七班考的都不错,算是给高三紧锣密鼓的备考开了个好兆头。不仅是最高分、班级平均总分,就连单科平均分都甩出第二名不少,尤其是物理单科,教物理的是老葛,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学期得了个公主,成天乐呵呵的,这次统考单科成绩考得好,学校发了笔奖金,更是春风满面。 这晚是老葛的物理晚自习,发了答题卡,先让课代表把答案抄在黑板上,让学生自己订正。一中向来都这样,讲究学生自己的思维,什么事儿都学会自己思考,别屁大点东西都依靠老师,到了考场谁也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岁淮理综很一般,答题卡发下来光是订正就订到了最后一节课。最后一道大题她不会,拿出手机,戳了下周聿白,问他要答题卡3。 周聿白微信没回,等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岁全亮。] 岁淮想当做垃圾短信删了的手,就这么顿住了。打开主页面,查询,是一个外地号码,短信刚刚发来的。 她快速打字回复过去。 [你是谁?] 那边还是只有三个字:[岁全亮。] [你是岁全亮吗,你人在哪儿?] 那边没再回复了。 没有任何犹豫,岁淮假装上厕所溜了出去。带着手机,径直冲到厕所最里间。她手抖地拨了过去,这通电话她其实没报多大希望,那个人跟死了一样消失那么多年,像这种拨过去的电话岁淮这些年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却没有一个接通。 等待的过程中,度秒如年,厕所里没空调,这点时间岁淮已经热的满头大汗,浑身汗津津,却浑然未觉地盯着手机看,一直看一直看,看的眼睛充血发红,恨不得把屏幕那头的人揪出来,狠狠地质问他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像丢垃圾一样丢掉她这个女儿,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生了她不管她,到底是为什么? 嘟—— 电话通了。 岁淮的心也随着那声“嘟”高高悬起,屏息,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那头也有人在轻轻呼吸着。 岁淮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多少年了,岁全亮从她五岁那年消失到现在有多少年了,整整十三年!岁淮握着手机的手都是抖得,唇也抖着,声音颤着,“岁全亮,是不是你?” 那头没人说话。 “是不是你说话啊!”岁淮压抑了十三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甚至记不起自己还在学校的厕所隔间,也呼吸不到厕所里的味道,感受不到逼仄环境里的闷热和窒息,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那个哄着她说“爸爸给你买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去”,结果一去不复返,消失了整整十三年的男人!岁淮想要恶狠狠地质问他,可是一开口,声音就哑了,哽咽不止:“……你为什么不说话,岁全亮,我是岁淮,我是你的女儿,你唯一的女儿,你大冬天把我都在垃圾桶边不管不问了十三年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要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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