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让燕雪舟插手管岳秀玲的事时就想过,或许不得不换个工作了,尽管她十分看中研发中心转正后的条件和待遇,但她也找宋一鸣了解过,岳秀玲的儿子得的是慢性肾衰竭的病,也就意味着可能不光是钱的事。 想要彻底摆脱岳秀玲,她要做的是,毕业离校以后和过去完全切割。 离开学校,离开实习的地方,离开北江。 “有没有想过来我们公司?”林眉笑着抛出橄榄枝,“之前,总怕我们公司哪天就倒闭了,所以一直不好意思邀请你,现在不一样了,二轮融资马上到位,你过来就是能排得上号的员工,再等个两三年,说不定我们就是国内香氛第一股。” 那份意气风发感染到梁冰,她也跟着笑起来。 林眉意有所指地说:“梁冰,我比你大几岁,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一句,真正能让你有安全感的,不是任何人的爱,而是足够的经济基础。燕雪舟对你再好,也不要把幸福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个道理梁冰自然懂得,她点点头,“谢谢林师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别客气。良禽择木而栖,我是为了招揽人才。”林眉加一句,“尽快答复我。” 梁冰回到家,燕雪舟还睡着。 室内一片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燕雪舟睁开眼,看到梁冰站在落地窗前,孩子气地用手指把玻璃上的哈气画成了两个牵着手的小雪人。 冬天的阳光是白色的,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碎钻一样耀眼的光芒,她像是童话里的主角。 忽然之间,他回想起昨夜梁冰支着瘦长的双腿坐在飘窗上,任由他亲吻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软,“去哪儿了?” 听到燕雪舟还带着低哑的声音,梁冰笑着回过身,“你醒了?我……去见了林师姐。” 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像是懒得动,依然半趴在枕头上。 她跟他闲聊,“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在一家餐厅见过你吗?当时,我就是来林师姐他们公司实习的。” “嗯。”燕雪舟含糊应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沉吟片刻,照实说:“她想让我过来上班,我……还在考虑。” 燕雪舟不困了,睁开眼睛看着她,“是不满意研发中心的薪酬待遇吗?” “不是。” 燕雪舟脸色一冷,轻嘲道:“反正在你心里,我谁都比不上,现在连林师姐都排在我前头了。” “怎么会?”梁冰连忙抱着他亲了下唇角,苦笑了下,耐心地解释,“有很多原因,最主要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妈再去闹了,太难看了……” “我可以帮你调岗,如果你只是想换个地方,可以去北江所。” 梁冰知道他面上不显,实际心里已经让步到极限了,再说两句,他一定会发火的,思及此,她不禁讶异于自己了解他的程度,知道在哪一步停下可以避免争吵,更知道怎么激怒他。 如此,她只好顺着他说:“还没定呢,好了好了,我再想想。” 她温和轻柔的声音近在耳畔,“阿姨做好早饭了,还给你炖了汤,她说你冬天抵抗力弱,喝了能预防感冒,你起床吃。” 心口那处躁动的火气便被压了下去,燕雪舟没再说话。 周六,梁冰离开北江回老家,燕雪舟还在北京陪着燕老爷子动手术,他没问她去几天,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梁冰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妥协归妥协,但他至多做到无视,理智和情感是不可能统一的,除非杀了他,重塑灵魂,否则依他那样的性子,是绝无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 无非是像裹进蚌壳里的沙砾,天长日久地忍受着痛楚的磨砺,直到麻木。 有朝一日,她能忘了沈恪吗? 梁冰曾经看过一个观点,真正的死亡不是肉体的消逝,而是遗忘。 只要她还记得,他就还活着。 或许,耗上这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忘干净吧。 火车穿越冬季荒芜枯萎的平原,梁冰坐在靠窗的座位,黑色的羽绒服脱下来抱在腿上,黑色的毛衣将她本就白皙的脸衬得愈发白。 梁冰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雪下得很大,风景和往事一同因为车速而变得模糊一片。 小城的夜晚非常冷清,又在下雪,有段路被雨雪变得泥泞不堪,出租车司机怕轮子陷进去出不来,任凭梁冰再怎么加价都不肯向前,她只能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宾馆走。李慧英把老房子卖掉了,她能理解,人总要向前看的。反正就住一夜,等明天办完沈恪迁坟的事,她就会离开。 第二天,依然是雪天,夹杂着冻雨,冷得人指尖发颤。 陵园在山上,梁冰打不到车,好在还有一趟公交能上去,紧赶慢赶,尽管出发得很早,等她到达时还是晚了,李慧英、沈恪的舅舅,还有一些亲戚已经按照当地习俗,把圆坟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了。 梁冰站在沈恪的墓碑前,沉默良久。 李慧英抚摸着石碑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又忍不住恸哭一场,哭到最后,她凄厉地用头抵住冰冷的石碑,像是抱着她心爱的儿子。 太冷了,梁冰感觉身上没有一点儿热乎气,像是能抖落下细碎的冰碴子。 临下山前,她在心里默声对着沈恪的墓碑说:“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你会怪我吗?” 没有回答,只有凛冽的山风回荡。 “雪越来越大了,路不好走,赶快下山吧。”沈恪的舅舅率先坐进驾驶位,探出头来,不住声地催促着。 李慧英回头望了下山上沈恪的墓地,拉开车门,却在坐上去之前看了梁冰一眼,可车里已经没有位置了,但梁冰那么瘦,挤挤或许能再坐下一个人,她有些欲言又止。 为了让李慧英放心,梁冰指了下不远处的站台,“没关系的,我坐公交车。” 李慧英显然清楚这种极端天气,等站牌上那唯一一趟公交车上山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又或者根本等不到,她却没再多说,坐上车走了。 雪,下得更大了。 北江,阴天。 郑蔚接到燕雪舟,车子一路开出高铁站,他一脑门子的官司,“……就是一季度要上市的那个新药,这不马上要开始投入生产了,销售部那边预定的单子都出去好几批了,结果最后一期临床试验没过……” “试验结果还没出,他们连订单都接了?”燕雪舟擦屁股擦得很不耐烦,“你找我有什么用?我能有什么办法?” “但毕竟是咱们中心研制的……”郑蔚还想再说,车载电台开始插播新闻:“……气象部门表示,此次暴雪天气或将是近十年以来最大的降雪,波及到……浙江西部,安徽南部,河南南部等多个省市……据悉,部分地区交通严重瘫痪,大面积停水停电,居民生活受到影响……” 燕雪舟原本正懒怠地靠在副驾驶椅背,伸出手调大声音听完报道,边打开手机,拨通梁冰的电话。 对面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像是刚经历过剧烈的跑动,还喘着粗气,颠三倒四地说着情况,“你是机主的朋友吗?我是公交车司机啊,车子打滑,出事了,她受了点伤,我们先把他们几个人送到附近村儿里了……唉雪下得太大了,路面结冰,车坏了,得等公司来人,今天肯定是没法儿下山了……” “什么?”燕雪舟不由得坐直身体,刚想再细问,就听到一句“喂,喂——哎呀,信号不好……”紧接着电话被挂断,再打过去提示无法接通。 郑蔚偏过头,瞧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怎么了?” “掉头。” “干嘛?” “梁冰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郑蔚神色一凛,却没听他的,而是打了把方向盘,先将车靠在路边边停下来。 他拿出手机划拉了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我刚才在停车场等你的时候,看热搜还没那么严重,现在都爆了,南方暴雪灾害,航班、铁路大面积延误。”说着,他打开APP查询,“飞机,高铁好多都停了,你怎么去啊?” 像是在说服自己,郑蔚劝他,“别太担心了,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他们不会不管她的,等她的电话能打通了,先问问情况再说……” 话虽如此,要是梁冰真的受伤了,后续救援和医疗也需要有人在,显然燕雪舟比他更先考虑到这层,“那就先飞上海,叫人备好车在机场等我。” 他话锋一转,低斥,“你下去——” 郑蔚一怔,迅速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你要开车去?” 他火急火燎地嚷嚷,“你疯了?一千公里,至少十个小时,万一高速封了,十个小时都到不了,路况这么差,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燕董……” 燕雪舟不容置疑地打断他,“下车!” 郑蔚站在路边,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屁股,无奈地轻叹口气,“……上辈子欠了她的。”
第六十六章 家属 上了高速,燕雪舟每隔段时间就会给梁冰打一遍电话,最开始只是无法接通的机械音,后面直接提示关机。他发了消息过去,让梁冰看到后回复。郑蔚按照燕雪舟的要求,找到李慧英的电话,确认了陵园准确的方位后,将定位发过来,又后悔,“我刚才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应该跟你一起去的,还可以跟你换着开,或者让司机跟着,你走得太急了。”“没事。”郑蔚只好说:“注意安全。”燕雪舟从白天一直开到黑夜,心和脑子像是敞开了洞,那种前所未有的悬而未决的焦虑控制着他的神经,让他一直处在一种高度兴奋状态,他丝毫感觉不到疲倦和困顿,越往南,天气越差,路况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进入安徽省界后,有一段高速公路封路,他下来绕了一大圈,重新上去后在休息站洗了个冷水脸,再次查看手机,梁冰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雪片纷纷扬扬,雨刮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挥舞着,积雪却越堆越多。折腾了十来个小时,燕雪舟到达山脚下时,已经凌晨五点了,天色依旧全黑,完全看不清路。积雪厚重,轮胎打滑,他握住方向盘勉强稳住,直到最后陷进去完全无法动弹。燕雪舟下车,从后备箱里找到应急包里的手电筒,开始步行向前。雪停了,风很大,或许是雪太大压倒了电线杆,来不及抢修,附近村庄大面积停电,根本看不到灯光,漆黑一片。山势陡峭,路滑难行,燕雪舟的鞋袜很快就被冰雪湿透了,他磕磕绊绊地走了一阵子,从路边捡了根树枝做登山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了山道上那辆抛锚的公交车,斜着撞在山壁上,右边车灯凹进去一大块。燕雪舟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看起来车祸并不严重,那也就意味着上面乘客应该不会受太重的伤。他朝四面八方瞭望了下,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亮光,便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来到近前,才看清是一座简陋的瓦房,火光大概是灶台下燃着的柴,燕雪舟刚想去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同样举着手电,朝他扫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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