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上课的点, 宽阔的道路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操场方向传来忽高忽低的喧闹声音。 手机振动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上端通知栏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新增的好友申请。 对方的微信昵称有点眼熟, 好像在昨天的时候, 就出现过。 随手划掉这条消息,她自动忽略。 上了社科馆的双层长楼梯,姜来刚踏进门口的阴影处, 身前出现一道人影, 她往旁边让开一点, 对方跟着她挪动。 她这才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远处斜射的阳光太刺眼, 还是这人本身就心情不好, 皱眉看着她,表情不耐。 正疑惑, 对方开口了:“姜来, 我加你微信十来次了, 你点个同意很难吗?” 兴师问罪的态度。 因为没有通过微信好友, 所以当她的面来质问她,的确是头一个。 很难。 她在心里说。 默了两秒, 她说:“我不认识你。” 不咸不淡, 仅仅是阐述事实。 男生不依不饶:“加微信不就是让我们彼此认识吗?” 有的人好像真的没有边界, 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不知道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委婉的拒绝可能并非适合所有人。 再开口,姜来的声音很轻,四平八稳:“我不想认识你。” 这话落地之后,男生的情绪变化很明显,显示摆脸色,明晃晃的不高兴,然后舔了舔后槽牙,笑道:“说你是高岭之花,你还真装上了啊。加个微信跟要你命似的,没必要吧?别口是心非了。” 她其实有点搞不懂,所谓“女生说不要其实是想要”的标准和范围到底是什么,又或者在一些碳基生物的脑子里,是不存在思考,不存在反省的。 他们默认一切有利于他们的标准,然后肆无忌惮地开阔疆土,占领别人的地盘。 触碰到别人逆鳞的时候,又嬉皮笑脸的丢出一句,真玩儿不起。 很糟糕,也很难以理解。 不要就是不要,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尊重这两个字,很难吗? 社科馆内,于未站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手里拎着一罐可乐,易拉罐的拉环刚刚扣开,挂在他的食指。 视线越过阅览区,看到门口的人。 他看不到男生的脸,只能看到姜来。 皱了下眉,正要提步过去,看到姜来接下来的举动,他止步了。 好像用不着他。 何乾江弯腰拿出饮料,见于未在看什么,凑他旁边,抬眼看过去。 “姜来啊。”他仰头喝了一口雪碧,“你不去英雄救美吗?这么好的机会。” 门外的姜来,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厌恶的情绪,不明显。她好像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哪怕身体里已经翻起巨浪,可能表现在脸上的,只是冰山一角。 她拿出手机,低头开微信好友申请的列表,问男生:“哪一个是你?” 男生看了眼:“第一个。” 竟然是刚才在路上,她收到的那条验证消息。 姜来什么也没说,当着男生的面,干脆利落地点了拒绝,然后把手机往外套兜里一揣,抬脚从他身边走过。 男生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馆里了。 馆内一楼阅览区有人,门口的值班老师都在。感受到了羞辱,他却不好再做什么,只能咬牙吃瘪。 姜来身姿挺拔,跨步很大,裙摆被她扬起来,随她的动作晃动。 目睹全程,于未愣怔一秒,低头笑开。 差点忘了,她可不是什么小怂包,也不是路边任人采摘的小野花。她是玻璃珠,即便是摔碎了,也只会折射出更多的光。 公主能捧花,亦能挥剑。 于未摇了摇头,这才回应何乾江刚才那句英雄救美的话,声音含笑:“我高一尺,她高一丈。” 顿了两秒,又道,“高我一丈。” 姜来走进来,才看到于未,刚才紧绷的傲然瞬间化成灰烬。 她看过来时,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好像不只可乐。于未没挪开视线,丝毫没有被撞见偷看这事儿的尴尬。 而且尴尬的人,似乎不是他,他反而更加没皮没脸地坦荡。 何乾江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小声对于未说了句“我先撤了”,抱着两本书,仓促地朝姜来抬了抬手,往门外走去。 姜来抿唇,沉吟两秒:“看到了?” 肯定看到了,根本不用她问的。 于未笑着,好整以暇:“你希望我说看到了,还是说没看到?” “……”姜来无语,“你这么问不就暴露你看到了吗?” 于未不置可否:“可你好像不希望我看到。这个事实改变不了,我只能想想别的办法,让你心里舒服点儿。” 姜来顺势说道:“那不如请我喝可乐。” 于未:“敲诈啊?” “是合理诉求。”姜来无辜眨眼,“我可不敢在法律人面前兴风作浪。” 末了,她盯着他,故意问了一遍,“不合理吗?” 摇了摇头,于未笑着转身,给她买可乐:“太合理了。”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他这里永远都合理。 . 今天这个点,图书馆三楼的人少得可怜。姜来是来做英语课的小组作业的,她负责弄ppt。因为习惯角落位置的安全感,她上楼后直奔老地方。 于未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搬过去。 桌角有插座,姜来插好插头,将电脑的充电线从电脑背后绕过来,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杯子,她下意识伸手扶住,看到熟悉的玉桂狗杯子,愣了两秒。 她好像没有拿杯子。 “你没有换杯子啊?”抬眼看向拿着书走过来的于未,姜来问。 于未放下书,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没急着坐,双手撑着桌面,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换杯子?” “……”问得好。 姜来噎住,瞄了眼玉桂狗杯子,收手。她总不能说,因为这个杯子被她不小心喝过,当时还留了点印记,虽然洗干净了,但有点奇怪。 她闭嘴了,干脆坐下。 电脑自动连接校园网,她握着鼠标,点开微信登陆,一副要开始搞学习的样子。 “舍不得。”于未说完,欲盖弥彰,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玉桂狗这么可爱,我舍不得换。” 语气不紧不慢,每一个音节又像是落在雪地里,发出踩雪的声响,留下清晰深刻的痕迹。仿佛他说的根本就不是玉桂狗,而是别的。 他当然说的不是玉桂狗。 杯子有过她的唇印,舍不得换。每次想到这事儿,就宛如有一颗烧红的铁球滚过他的心脏,又重又烫。 心里像是被蚂蚁啃食般,细细密密的酥麻感不断蔓延,于未看着她,半晌,问道:“你换杯子了?” 指尖落在键盘上,敲错一连串,姜来没想到他会突然再开口,而且还这么直击要害,反将一军。 她喉咙干涩一瞬,清了下嗓子,听起来有点心虚:“没有。” 于未:“哦。” 哦,就没了? 余光越过电脑屏幕瞄向对面的人,姜来整个人都快拧巴了。他是不是故意的,抛出一个敏感话题,然后戛然而止,害得她被动接收、被动发散。 于是,她没有看他,对照着小组成员发在群里的资料,新建幻灯片,理直气壮:“我的杯子又没有被谁喝过,我为什么要换杯子啊。” 其实是忘了。 美色误人和色令智昏这两个词还是宋唯栀之前跟她说的,她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其中含义。当时想着要换杯子,结果在接水区和他说了几句话,她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再后来,不光懒得再换,也觉得没有必要。 犯错的是她,又不是她的玉桂狗杯子,干嘛要把人家换掉,多无辜啊。 而且她还挺喜欢那个杯子的。 静谧的三楼,偶尔有楼梯间传来的说话声,光线换了角度,从玻璃窗外斜射进来。 气温似乎又往上升了点,偶尔起风。宽阔的桌面将两个人隔开,桌下空荡却因为面对面坐着,稍显拥挤。 他腿太长了。 姜来盯着电脑走神的几秒,脑子里都在想,他肯定至少一米八五。不光个子高,比例还好。 因为一次又一次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坐姿乖巧得不能再乖巧了,从来没有这么板正过。 习惯性想跷二郎腿,刚有动作,不小心踢到他的鞋尖,硬生生憋了回去。 于未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着。姜来的裙摆垂下,时不时随风和她的动作晃动,轻蹭过他的裤腿。 光线有些晃眼,姜来沉吟两秒,看向于未:“我们可以换个位置吗?” 迎上对方的视线,她指了指显眼的一束光线,“太阳光太亮了,我看不清屏幕。” 于未屈指,敲了敲旁边的桌面:“你要是不嫌挤,直接坐过来。” 社科馆的桌子都是四人桌,巨大的深色木桌,被他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墨色的瞳仁里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意图,生怕她不明白似的,十分直白地、坦然地展露给她。却又在这些赤忱中,因为没有胜券在握,所以添了些乞求。 她根本不用细想,一眼看过去,就能直接读懂——“坐我旁边吧,求你了。” 好像小狗。 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眼巴巴地看着她、渴望她往前一步、实现他的愿望的小狗。 算了。 姜来起身。 她投降。 . 座位这个东西,哪里都不合适。坐对面,桌子底下太微妙了。坐旁边,桌面上太微妙了。 第三次碰到于未的胳膊,姜来都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桌子明明这么大。但她不能这么问,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会笑着点头,说他就是故意的。 小组作业最后一个板块的资料还没有发给她,姜来捧着手机,往后靠了靠,才看到宋唯栀给她发的消息,问她现在还在不在图书馆,在的话回去的时候帮她借本书。 姜来随手回她,等小组资料的间隙,一时兴起,翻起了庆大论坛。 说是论坛,其实是信工学院的学生做的一个小程序,功能很多,谁都可以在里面发东西。用宋唯栀的话来说,这是她的快乐老家。 桌上的半罐可乐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隔着易拉罐,和金属相互触碰,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论坛里的人没有夸大其词,于未这张脸上面就写了“招生简章”四个大字,她也完全能理解别院女生早八去法学院看他。 盯着他,姜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上往下移,一寸一寸,描摹似的,细致而缓慢。 “在看什么?” 耳畔响起于未的声音。 姜来身形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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