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桉意恍然间脑子嗡了一下,被定住似的,一言不发,连带着思维都变得迟钝。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原因。 钟阿奶的善意很轻易便足够敲动人心。 许桉意第一次见到钟阿奶便觉得和善,只是这一刻,钟阿奶的形象无形中变得高大起来。 芦川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有好山和好水,也育着善良的人。 许桉意胳膊垂在并拢的双腿上,指尖摩挲着,面色犹豫地开口: “我能问问小拾的耳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先天性,耳聋遗传基因。” “那小拾的爸爸妈妈也……” “钟叔他们不是。” 程赫东明白她想问什么,不等问完就直接回答了出来。 许桉意不是特别了解这方面,但听程赫东说完也大抵想到了这种突变基因,小拾的父母是正常的,但他们是这种突变基因的潜在携带者,所以小拾会生出来就听不到。 芦川又是个小地方,可能也因此对基因检测并没有那么严格。 许桉意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反正挺不好受的。 不等她张口说些什么,程赫东毫无征兆道:“但他们不在了。” 不在了? 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许桉意当下表情一滞,脑袋木得发涨,一动不动地定在沙发上,目光空洞迷离地看向程赫东,似乎是在使劲儿解读他那句话的意思,仔细看胳膊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程赫东把面前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眉锋不自主地往下压了压,蓦然产生某种貌似后悔的心情,应该不告诉她这些的。 许桉意的情绪明眼看上去就很低落,程赫东不想再多说什么影响她,于是简短地接了句: “意外去世的。” 算是解释,也是停止。 许桉意虽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心脏还是狠狠地抽动了下,半晌才意识到,为什么程赫东刚才说那句小拾过得很好要加上“现在”这个词了。 她不敢往深处想,眼睛看上去总是亮晶晶的小拾,在经历这些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许桉意从来不觉得“年纪小还不懂”这句话是正确的,正是因为年纪小,遭遇痛苦的持续更久,也才更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自愈。 心下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苦涩和心疼,来回搅动翻滚,负面的情绪挤压吞噬,许桉意很不好受。 她掩藏不住这些堆积的情绪,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眼角无力地垂落,长睫盖着眼睑,指尖被自己捏得泛着白。 程赫东视线定住,注意着她,被那种后悔的心情哽着,看见许桉意这个样子,他竟也会跟着不好受。 但程赫东可从来不是个会轻易被别人情绪影响的人。 脑海里拉扯着某个念头,锋利的黑色眉毛皱了又舒缓开,最后彻底松开,妥协般地顺着心劲儿站了起来,长腿跨步迈着,三两步走到了许桉意面前。 被高大的黑色身影笼罩着,许桉意很快就察觉到了,不等她抬头,手上的毛巾被拿走了。 下一秒,眼睛突然间被凉凉的毛巾盖上,眼前尽是黑暗。 程赫东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低沉地响了起来,语速不急不缓。 “许桉意,不要难过,我会自责。” 程赫东显然不擅长安慰人,声线一向偏冷偏生硬,跟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一样。 但在此刻的嗓音莫名带着醇厚和缱绻的感觉,让人心下一阵发悸。 许桉意的心脏早在眼前黑暗时已经怦怦乱跳,但在此刻尤为不受控,咚咚咚的震着胸腔,四处碰撞,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安静的环境里都要被别人听了去。 程赫东怎么会突然这样?许桉意很意外也很吃惊,显得呆呆的。 不知道是毛巾放凉的缘故还是因为程赫东的话,许桉意肩膀跟着一颤,眼睛上凉凉的触感和耳尖脸颊滚烫的感觉,仿佛是冰火两重天,短暂性的大脑宕机。 程赫东的手还隔着毛巾轻抵在许桉意的眼眶上,过于近距离的接触,让面前那张白里透粉的脸蛋儿清晰彻底地暴露在眼前,细微绒毛都能落入眼底。 仗着许桉意看不见,程赫东失态得明目张胆,半天都没来得及移开目光。 黑沉的眸底闪过丝丝波光,转瞬即逝。 过了得有一分钟,许桉意醒过神,压着肆意的心跳伸手去扶毛巾。 程赫东还没收回手指,两人指尖碰撞,一冷一热,一软一硬,过电似的,噼里啪啦的火花无声无形地炸开。 还是许桉意手指往后蜷曲了些,程赫东也才堪堪跟着收回。 “再敷两分钟吧。” 程赫东率先打破旖旎的氛围。 只是短短一会儿,他那嗓音就沉喑上不少。 许桉意耳尖的红晕不退,嗓间微凝,不动声色地轻吐了口气儿,强装镇定地应声:“好。”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默契上了。 程赫东嗓子发干,起身去茶吧处倒水,看似若无其事。 但其实桌子上本来就放着有水的…… 许桉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起来,背部挺直,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继续敷眼睛。 心下乱糟糟的,想不明白程赫东那个突然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但或许也没什么意思? 许桉意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站在茶吧旁,程赫东一连两杯冷水下肚,还颇有继续喝的架势。 是他脑子热唐突,但他似乎一点儿不觉得懊悔。 反正已经做都做了。 程赫东这一打岔,虽说是很让人没防备,但许桉意的心情的确是转变了些,至少没一直陷入负面情绪中。 恰巧向栩阳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人早上快十点爬起来吃了饭,然后就一直钻房间里打游戏打到现在,边伸着懒腰边走着,一副慵懒享受的舒坦样儿。 “你们都在啊?” 向栩阳自然地打着招呼,见程赫东在茶吧处站着,少爷似的“使唤”:“哥,帮我也倒杯水呗。” 程赫东仰头咽完嘴里那一口,毫不留情道: “没了,自己烧。” 向栩阳跟着眉毛扭曲: “没了?那可是大容量水壶!不想倒请直说,我铁石心肠是不会被伤到的。” 说完不相信,劲劲儿地自己走过去。 真等凑近定睛一看,水壶空空,果然没了,向栩阳傻眼了。 “不是东哥,你水牛啊,这么能饮?” 听见这个形容,许桉意远在沙发上唇角都跟着不自觉地弯了弯,还有这样说话的呢。 程赫东冷冷地睨了向栩阳一眼,表情冷峻。 这人吧,一旦这个表情,就显得有些严肃生气,极具压迫感。 向栩阳也怵,讨好地笑了笑: “别当真,我瞎说的,嘴快。” 滑跪完还凑到程赫东身边,撞了撞他。 不碰上还好,一碰上又不对劲了。 程赫东穿的照旧是半袖,只是半袖裸露出来的胳膊处皮肤热热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灼烫了。 向栩阳好赖还穿了件薄薄的长袖外套,隔着薄布料就这么一碰都能感受到热的温度。 向栩阳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话语脱口而出: “卧槽东哥,你发烧了啊,身上这么烫?!”
第12章 旅途12 东哥你,怎么秋天还这么容易…… 发什么烧,就程赫东这个体格,一年可能都不带会生一次病的。 向栩阳到底还是说得含蓄了。 他声音大,许桉意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毛巾面色带着疑惑,看向两人的方向。 不应该吧,明明刚才他看上去还好好的,一点儿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程赫东眉宇间压出来道小沟壑,面带不爽地回道: “没有。” “东哥,讳疾忌医可不行啊。” 向栩阳咧了咧嘴,不死心地凑上去又碰了碰程赫东的胳膊,完事儿作势还要摊开手去贴他东哥的额头,被程赫东一个手势挡了回去。 “离我远点儿。” 表情满是嫌弃。 都是男的,不嫌腻乎。 “发没发烧我自己知道。” 程赫东紧接着又补了句,余光似有似无地朝着沙发那处落了些。 向栩阳听他哥这笃定的语气,心下也觉得可能确实没什么事儿,况且程赫东一向靠谱,真生病了也不至于忌医。 但是…… 他东哥身体为什么这么热?! 同样身为男人,向栩阳心思歪了。 脑子冒着劣念,把程赫东全身上下扫了一遍,眼睛里闪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说出来的话压根不经思考,直接道: “不会吧哥,你躁动了?” 程赫东牙关一紧,下颌骨的肌肉绷得紧实,就差咬牙切齿了。 沙发上坐着的许桉意实在是跟不上向栩阳的脑回路转动速度,当下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听见向栩阳又跟了句,像自言自语似的: “不对劲儿,真不对劲儿,人不都说是春天万物复苏,东哥你,怎么秋天还这么容易燥热复苏?!” 话音一落,向栩阳肩膀上就挨了一拳,无声无响的,但闷疼得要命,疼得他捂着痛处龇牙咧嘴,语气无辜又委屈: “艹,这么狠!就突然给来我一下子。” 程赫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劝你谨言慎行。” 两人这番一来一回的对话,要是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那可就是太迟钝了。 许桉意虽说不是很懂男人之间的话题,也不懂程赫东怎么就这样了。 但刚才聊得什么多半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耳尖刚压下去的红晕又悄然得爬了上来。 她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是空气,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简直是坐立难安。 咽了咽嗓子,许桉意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见两人此时好像没注意这边,她想要不然还是上楼去吧,她在这里多少有点儿尴尬。 谁知道她才刚一站起来走两步,程赫东就跟多张了双眼睛似的,一下子就看见她的架势了。 下一秒,话题谈论对象淡定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过来,轻抬了抬下巴语调微扬: “要上楼?” 许桉意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干干巴巴地回道:“嗯,你们聊。” “不影响。” 程赫东冷不丁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 许桉意蹙眉。 没等她往深了多思考,向栩阳也跟着走了过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挨锤后立马恢复了元气,一个利索的翻身直接从沙发背上窜到沙发垫上,懒散地靠坐着,跟许桉意闲聊: “桉意姐你刚回来啊。” “听东哥说你出门去逛了,感觉如何?我们这儿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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