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悯受不住那些打量,头不自知地埋得越来越低,跟鸵鸟似的。 祁砚寒颇觉好笑,“再低脖子就要骨折了。” 女生窘然一惊,一点点地抬起了头。 祁砚寒视线落在立牌上的水彩女生上,忽然想起小姑娘说的那句“她懂画”,想着就当随便聊聊打发打发时间。 “你画画很久了?”他口吻自然。 裴知悯听着那有点熟稔的语气,微顿了一秒说:“小学时开始的。” 他似乎很有兴致,接着问:“几年级?” 裴知悯仔细回忆了下,“三年级。” 和方芷宜学画的年纪差不多,祁砚寒随口一问:“中途没放弃过?” 裴知悯摇头:“没有。” 那比方芷宜好不少,这娃娃报了班学画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被小姨监督着才好点。 那算算日子,她画画到现在也快七年了。 “难怪。”他低声感慨。 裴知悯面露困惑,难怪什么? 祁砚寒轻轻一笑,目光从画上移至她的脸,“画得这么好。” 裴知悯抿了抿唇,低下头慢慢笑了。 “祁砚寒。” 清甜的女声从前侧方传来,这里的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何语苒站在廊下的另一头,目光微不可察地在裴知悯脸上停留了两瞬,偏移到他那儿后,笑容明快地指了指排练室的方向,祁砚寒会意,跟裴知悯说了句“有事先走了”,转身朝她走去,两道身影一齐走着,渐渐消失在了转角。 他走后没两分钟,喻书就回来了,裴知悯收拾好低落的情绪,举起牌子给她看。 “这是你给我画的?”喻书颇为惊讶。 裴知悯稍微扬了点下巴,“那不然?” 喻书看着立牌上的那女生,眨眼问她:“这个能送给我吗?” 裴知悯:“本来就是给你。” 喻书笑得跟得了宝贝似的,“我回家把它摆在我房间,供起来。” 裴知悯哭笑不得:“倒是不必。” 外头响起了主持人的报幕声,晚会正式开始了,她们在后台看不到演出,都能感受到现场热烈的气氛。 那时候在学校里,好像除了读书,大家干什么都特别有劲,首个节目一演完,底下的人就捧场地报以了巨响的掌声。 此刻大家都在忙,各种乒铃乓啷的声响混杂着,喻书和她聊了会儿就被人喊进去做准备了,裴知悯起身去外面的观众席,走过拐角,碰见了蒋琛,视线一对上,这人就说:“帮我个忙。” 裴知悯茫然:“什么?” “卫旭突然找我有事,你帮我保管一下砚哥的衣服行吗?”蒋琛边说边递来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等会他弹完琴,你直接给他就行。” 裴知悯心旌微晃,愣愣地伸手接过衣服,蒋琛做了个抱拳的手势表示感谢,他走后,她便原路返了回去。 祁砚寒和何语苒的节目排在中间,两人正在舞台右侧候场,裴知悯则在左边等他。 没过几个节目,就轮到了他们上场,那时因为前面两个都是略显无聊的诗歌朗诵,气氛稍微有一点消沉。 光线暗着,他们从两侧走上舞台,男生系了领带,西装整洁,端坐于钢琴前的一方长凳上,女生则静站在舞台中央,轻微理了理裙摆。 亮白的光线轻柔地落下来,照在他和一袭白色舞裙的女生身上,场内瞬间响起欢声。 男生十指搭上黑白琴键,轻缓至极的琴声缓缓流淌,伴随着琴音,女生轻轻晃动裙摆,蹁跹起舞,全场默契地安静下来,目光聚集在舞台上。 裴知悯注视着他冷寂又认真的侧脸,目光落远,中心的女孩子翩然美丽,自信又带着光芒,是大家喜爱的那样。 一舞完毕,台下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浪大得都要掀翻天花板了,两人在人声起伏中一齐弯腰鞠躬。 谢过幕,他们从左边退场,祁砚寒走在前面,先一步下去,那时候灯光已经熄灭了,何语苒看不清台阶,迟迟没迈开脚。 看出到她的窘境,祁砚寒沉默了下,朝她伸出了手,何语苒面色惊喜,缓缓将手放去他的掌心。 男生手掌宽大,绅士地虚拢着女孩子的手,照顾她下台阶。 观众席上有人注意到了场边那暗戳戳的“牵手”,顿时响起一小波的起哄声。 祁砚寒没有理会,待何语苒站定,他便适时收手。 裴知悯所站的那个位置,能目睹那场牵手的全过程,但当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裴知悯就已阑珊地垂了眼,不去看他们相配的身影,她那点少女心事,从来都是在暗处的,隐秘而微小,无法形容,无法言说。 下来后祁砚寒没看到蒋琛,倒是裴知悯抱着自己的 衣服站在出口,他稍感意外,“怎么在你这儿?” 他话问得平常随意,却暗藏着淡淡的疏离,裴知悯轻吸了一口气,再抬眼已恢复平静,三言两语解释了下原因把衣服给他。 喻书的合唱就在这个节目的后面两个,给了衣服,裴知悯径直往外边走,身后的他们在说话,她没细听,加快脚步出去。 合唱很简单,唱的歌却是耳熟能详,“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这句一出,便带动了全场,裴知悯在“慢慢张开你的眼睛”中晃动着牌子,跟随着唱。 喻书唱完下来回到后台,不小心碰到了喷漆,衣服上马上留下了一块色彩,那处特别显眼,她不喜地皱了皱眉,这一次的演出服本来是想留下来当个纪念的,现在看来也只能扔掉了。 裴知悯看她不太开心,了解到原因,问:“不然我给你画点东西?” 喻书眼睛亮了瞬:“好啊。” 裴知悯拿出水彩颜料,在她衣服上描线,喻书很是信得过,扯着衣裳由她画。 那会儿是七班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演的是小品,学生们笑声欢畅,喻书听着“你就是礼义廉”,噗嗤笑了,“真没想到,你们班上的人还挺会整活。” 裴知悯轻抿下唇,手上的行动让她不敢大笑。 喻臣和祁砚寒进来时,裴知悯刚好画完,人物完美地遮住了那块污迹,借着后台的镜子,喻书背身看画,竟然是她自己。 “画的什么?”喻臣看见那处新添的痕迹,好奇问了嘴。 “你看不出来吗?”喻书一手把衣服扯平展让他看,一手指着自己说,“我啊。” 喻臣挑眉笑了笑,朝裴知悯竖了个大拇指,祁砚寒顺着那动作看了过去,女孩子笑意盈盈,眼眉柔软。 彼时裴知悯画了画,眼眶本就有点干,被舞台四射的光线晃了下眼睛,无意地偏了下头。 两人意外地碰上目光。 外面七班的小品即将结束,台上的人像是古代讲戏一般,临下场时对各位看官说最后一句:无涯的时间里人来人往,你我相遇,好事一桩。 抑扬顿挫的台词传进裴知悯的耳朵,还有点应景。 那天的晚会中,大家的热情空前的高,彻底结束时,外边的天完全暗了,时间过了九点。 走出校门,一群人一起去吃晚饭,跨年夜,学校外的小店都坐满了学生,几个人找了家稍偏的店,吃饭的中途,外边有烟花升起,绚烂的光束在漆黑的夜里绽放着,格外好看。 喻书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十点。 “等会吃完咱们去买烟花吧?”她凑到裴知悯耳边问。 裴知悯看了圈桌上的其他人,咬唇说:“我们偷偷放不好吧?” 喻书都乐了:“买回来大家一起放。” 裴知悯默了下,回答说“好”。 两个女生找了个上洗手间的理由就出去了,黑夜深沉,她们对这边的路不太熟,好不容易找着家商店,烟花却告罄了,两人又跑了几家店,才买到了两盒仙女棒。 俩人喜滋滋地往回走,餐馆外面,喻臣蒋琛他们都站在那儿,脸色有些阴沉。 “哥——”喻书还没走过去就欢快地喊。 “你们去哪儿了?”喻臣瞧见她,疾步过来,话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这么晚了,你出去都不知道给我打个招呼?万一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 喻书被这顿吼给弄懵了,傻站把手里拿的烟花展示给他看,“我买了烟花来放。” 喻臣脸还冷着,想她也真是心大。 蒋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消消气。 喻臣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光看向了别处自己消化。 祁砚寒拎着一只书包出来,瞧这气氛不对,问卫旭怎么了,卫旭看向喻臣,给他使了个眼色,“生气了。” 祁砚寒了然,把书包给了她,就拉着喻臣去了一边说话。 裴知悯讷讷地抱着书包,等反应过来时,喻臣脸上已没了愠气。 “还差两分钟就到十点了,”蒋琛转过话头,提议道,“我们可以赶一趟这个点的新年快乐。” 卫旭赶忙接上:“可以啊。” 喻书低头拆烟花棒塑封,灯光昏暗,她看不清,弄了好半天都没弄开,喻臣叹了声,自顾自地接过来拆。 “糟糕,忘记买打火机了。”裴知悯惊呼了下,忘了这最重要的事,她转过身迈出脚,想去买一个。 “等等,”喻臣出声截住她的脚步。 裴知悯不解地转过身。 “有。”喻臣说。 裴知悯轻轻地“啊”了一声。 喻臣把烟花给喻书,侧身看向祁砚寒,掌心向上伸出,以眼神示意他拿出来。 祁砚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动。 两个女生不明就里,跟着看向他。 “还不拿?”喻臣低头瞥了眼表,“等会没时间了。” 祁砚寒轻舔了下唇,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只黑色的打火机,抛给了喻臣。 裴知悯瞪大了眼,不敢去猜测他随身带的那只打火机因何而来。 喻书把烟花一一分了出去,人手两支,大家把烟花棒凑在一堆,喻臣拿着打火机准备从下面点。 众人的眼神都放在了那聚在一起的烟花棒上,正逢深夜,凛风狼嚎,猛地扫在脸上,又灌进他们的脖子里,冷得人直打哆嗦,这时候,时间好像流逝得格外慢。 “到了没啊?”卫旭问蒋琛,“我眼睛都看酸了。” “我看着呢,别吵,”蒋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上的北京时间。 卫旭立刻噤声。 “五,四,三,”蒋琛开始倒计时报秒,“二,一!” 数到“一”的那一刻,喻臣按动打火机,橙红的火光窜出,烟花棒被点燃,绽开绚丽的花,一群人挥舞着,一齐喊道:“新年快乐!” 这天街上,人潮涌动,满是欢笑,路面飘过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夜风绕着这群人清脆激昂,满腔热情的声音打转,荡在银蓝色的夜里。 喊完那声,喻书舞着烟花棒到裴知悯那里,轻声祝福:“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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