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书突然想通了似的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每次咱俩说到错题,都要把这辈子的悔恨都用上,为了不亏欠咱下辈子,到此为止吧。” 裴知悯抿唇笑了,也不再说考试的事。 装完书,她走出教室和喻书一道下楼,经过六班,里面空无一人。 裴知悯疑惑:“喻臣哥没等你?” 喻书摇摇头,说:“他们要去外面玩,我不想去。” “他们”具体指的是谁,裴知悯大概知道一点。 “你说我哥整天这样‘不务正业’的,不会考个倒数吧?”喻书担心地问。 来到南礼,她就没见过这人写过什么作业,放假就是和那一堆人出去疯。 “不至于吧。”印象里,喻臣的成绩一向很好。 到了楼梯口,一阵嬉笑声传进耳朵。 两人闻声看去。 祁砚寒、喻臣还有卫旭都在那边,其中还有另外几个裴知悯不认识的。 一群人在那儿说说笑笑,一点都不着急走,看上去应该在等人。 落日余晖撒在长长的连廊上,地上闪着一大片金光,那人单手插兜,姿态松弛地站在万丈光芒里。 他侧对着她,慵懒地听别人讲话,七分笑意的脸上,有三分的漫不经心。 男生嗓门大,笑声也大,那么多人之中,就属他笑得最轻狂。 喻书看着喻臣那有点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禁撇嘴说:“就这么一个月,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认识这么多人的。” 裴知悯笑了一下,没吱声。 男生的友谊总是来得猛烈自如,课后打上几次球,食堂遇见一起吃个饭,一来一回就熟识了。 “换个角度想,说明喻臣哥人缘好。”裴知悯说。 喻书“嘶”了一声,表情不是很赞同的样子。 那头,一个女生背着书包跑了出来,对祁砚寒说了句什么,男生的笑声瞬间就大了。 那女生一出现,裴知悯就认清了,是她。 男生笑过后,浩浩荡荡地走向了那一侧的楼梯口。 广播站放着歌,清扬悠长的旋律响在头顶,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那帮人不疾不徐地走着,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裴知悯的眼神落了无数次在他的后背上。 “你国庆还是画稿吗?”喻书听着他们的笑声,忽然问道。 “没,”裴知悯敛了敛视线,拈轻的说,“要先写作业。” “行,”喻书挽上她的手臂,“写完到时候我们也去玩去。” 裴知悯笑:“好。” 出了校门,他们往左,她们往右,那行人有说有笑,声音青春肆意,伴随着喻书的一句“不知道今天又去哪儿浪荡了”,他们分别走入人群。 那一年裴知悯国庆有七天假,但裴振和苏英的单位只放三天,考虑到她一个人在家一日三餐的问题,两人就让她国庆回栖梧去住。 暑假忙着补课,裴知悯回不去,现在有机会,她想都没想地就同意了,正好她也想吃外婆做的桂花糯米藕了。 裴知悯的外公外婆住在南城下面的一个小镇上,小镇的名字就叫栖梧。 每次念出这两个字时,都会让她想起那个很美的词牌名:凤栖梧。 诗情画意的小镇风水很养人,宜居宜旅,外婆许兰君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士,院子里种满了花。 裴知悯推开院门时,鲜花的清香扑鼻而来,青石板一路延伸,她拖着个小行李箱往里走,回来的事她没告诉老两口,就想给他们个惊喜。 在院子里浇花的老人听见箱子的响声,以为是过路人,头都没转就说:“这里不招待人,出门左转有旅馆。” 裴知悯眉眼弯弯,出声反问:“外公,自家人也不接待?” 苏献培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惊讶了:“知悯!” 这一声吸引了在餐厅里忙活的许兰君,老太太出来一看,当真是她的宝贝外孙女。 两个老人一见到裴知悯就高兴得不行,赶忙拉着她进屋说话。 老太太摸着她的手,细细端详说:“瘦了。” “没有,外婆,”裴知悯捏了捏自己的腰,“我肉都长在肚子上了。” 老人家笑着摸向她的小腹,说她是应该要多吃点,读书脑力消耗大。 “知悯,外公养的这花可好了,”苏献培把茶几上的花换了,“你到时候带一些回去,装饰装饰家里,看着漂亮的花,人心情都会好些。” 裴知悯笑着应:“好。” 中午时候,裴知悯想吃桂花糯米藕,可她回来得突然,老太太上哪儿去找莲藕,没办法,许兰君只能给她做顿简单的家常菜,可是再简单,外婆的饭菜做得也很好吃,有柴火的香气。 吃过饭,老头打理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出去打牌了,家里只有祖孙两个人。 这天的阳光很好,暖融融的,晒得门外的小猫都打起了盹,许兰君摘了新鲜的桂花 洗净放干,就去了客厅连着小院子那块,那里躺着一大片阳光。 装着毛线和棒针的篮子摆在地上,老太太开了一卷灰黑色的线团,开始起针。 许兰君心灵手巧,家里的毛衣开衫之类的大都是自己织,老太太动作娴熟麻利,两三分钟就织了个开头。 裴知悯拉了个小板凳,在她身边坐下,“外婆,你又准备给外公织毛衣啊?” 老太太扬眉,嗯哼了一声。 “没我的吗?”裴知悯故意问。 “外婆只有一双手,又要给你外公织,还要给你妈妈,还要给你,诶,”老太太长叹一声,“忙不过来哟。” 裴知悯笑了,侧身给她捶肩膀,暗示道:“但是,外婆,现在天气转凉了,我同学都有人在带围巾,你看看我的脖子,是不是缺点什么?” 老太太当没听懂似的,接着她的话茬说:“那后面你生日,外婆给你买条项链戴。” 裴知悯抿着嘴不言语了,收手帮她扯毛线,老太太藏着笑,苍老的声线中带着期冀:“等你寒假回来看外公外婆,就有你的毛衣了。” “好呀。”裴知悯答应得爽快,还让她不要忘记了,老太太自然不会忘。 一卷毛线卷完,裴知悯被许兰君弄走,让她玩去。 裴知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看。 “怎么了?”老太太看她兴致不高,以为是坐车累到了。 裴知悯恹恹道:“无聊。” 老人家看来一眼,提议说:“那画会儿画?” 裴知悯抿嘴:“妈不想让我画。” 老太太默了一瞬,“怕影响你学习?” “嗯。” “她现在又不在,管不着你。”老太太笑。 裴知悯有一瞬间的动心了,但苏英的忠告犹如警钟似的,响在她耳边。 许兰君又瞥来一眼,“没带本子?” “带了。” 老太太没说话了,只是笑,裴知悯咬了下唇,放了遥控板跑上二楼,把画本和笔通通拿了下来。 那个午后,外婆在那儿织毛衣,她在一旁画稿,两人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时不时说会儿话,时光美好。 光线慢慢从小院里退了出去,暮色合拢起。 “囡囡,”老太太看了眼半黑的天色,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毛衣,“去喊你外公回来了,我去做饭。” 裴知悯随口一问:“晚饭吃什么?” 老太太背着手往厨房走去,“桂花蒸饭,糯米藕。” “外婆你最好了。”裴知悯欢呼,放了笔就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许兰君看着外孙女活蹦乱跳的背影,摇头笑笑低语果真是个孩子。 苏献培回家,不仅带回了藕,还给裴知悯带了几个老友家的黄桃,树上就剩了这么点,主人家本来是要做成罐头的,哪料被她外公截胡了。 晚上,裴知悯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桂花糯米藕,桂花清甜,莲藕软糯,是她记忆里的味道,刚摘下来的桃子很是新鲜,咬起来清甜可口。 那个时候,她年少无畏,外公外婆身体康健,时间对他们还很宽容。 — 在栖梧的这几天,裴知悯快活得赛个小神仙,起得早了,有外婆做的阳春面,晚了的话,老太太就带她去吃镇上的三线米线,午后,她们就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然后她画点稿子,喝喝茶,侍弄侍弄花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就到了十月七,裴知悯要回去了。 临走时,老太太拿出了一早织好的围巾给她,“早就给你织好了。” 裴知悯感受着手里的绵软细密的面料,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她拖着箱子抱着花,走几步就回头朝他们挥手回屋,外公外婆目送着她,直至身影不见。 回到家刚休息个把小时,喻书就来电话了,让她出来玩,说她不来自己就要无聊死了,裴知悯拗不过她的念叨,同意了。 十月伊始,南城就在慢慢降温了,外头风大,裴知悯穿了件打底衣,外罩一件娃娃领的白衬衫才出门。 喻书说的地点在繁华大街,路边种满了银杏树,秋风瑟瑟,吹起满地黄叶,她沿街边看风里的叶子边走,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个网吧,裴知悯盯着那两个字,踟蹰半天才迈开脚,平生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她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的。 大抵是她那天穿得有点乖,配上那张单纯无辜的小脸,还有那心虚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背着家里大人偷偷出来找刺激的。 前台人员喊了句“小姑娘”拦住她,裴知悯转过身,那人问起了她的年龄,学校。 裴知悯回答完第一个问就皱起眉头,这年头进个网吧还要查户口了? 她垂着脑袋,不想说。 祁砚寒出来透口气时,正巧撞见他们,一个低着头紧闭嘴,一个在追问,像极了个小型的教育现场。 他走近来问:“怎么了?” “这姑娘非要进去,”年轻男人说,他侧头看着她,有点无奈,“妹妹,我们这儿是做正经生意的,你先回去好好读书,考个好高中行吗?” 考个好高中? 祁砚寒蓦地笑了声,看向了女生乖巧的脸,她个子不高,只到他胸前,是有点欺骗性。 他嘴角还挂着笑,懒洋洋地问那人:“她跟他说她是初中生?” 话音刚落,裴知悯就急忙说:“我没有。” 年轻男人想了下,“她确实没说。” 猜出是有人喊她来的,祁砚寒看向她问:“怎么不让你朋友出来接你?” 裴知悯抿唇,解释道:“手机忘带了。” 年轻男人稍稍感觉不对,问他:“你认识她?” “朋友的朋友。”他声音清淡得不行。 那人表情僵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裴知悯看着他轻微变化的脸色,有点好笑。 没过一秒,那人就恢复自然,笑起来对她说:“你早说你和他们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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