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裴知悯拿开来看,电话还显示在通话中,她微愣:“你没挂啊?” 说着她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抬眸,和三米之外的人径直对上视线。 他穿着深灰色的毛衣和黑色风衣,站在桂花树下,一身清爽,眼里暗藏笑意。 对视之中,祁砚寒先挂断了电话。 裴知悯往左迈了两步,把酸奶盒子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彼时他已经走近。 “喜欢猫?”他低声问。 “还行,”裴知悯环顾四周,见那只小猫全然没影了,她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祁砚寒不正经地笑:“我说是缘分你信不信?” 裴知悯微微蹙眉,显然不信。 祁砚寒笑意渐深,朝那边的一栋大楼抬了抬下巴:“我才下班。” 裴知悯顺着他的动作瞧过去一眼,那里坐落着一家公司。 “这下信了吧?”他笑。 裴知悯轻轻抿了抿唇。 暮色合拢,街灯亮起,马路上车流不息。 祁砚寒余光瞥到她身后长椅上的杂志,问道:“你去过那家书店了?” 他这么一说,裴知悯才记起来忘了正事,本来想拍完照就去的,谁知耽误到了现在。 她拍了拍额头:“还没。” 祁砚寒视线未移:“那这杂志是从哪儿来的?” 裴知悯回头看了眼,皱眉说:“不知道,可能是别人落下的吧。” 祁砚寒淡淡“嗯”了声。 天色暗了两分,裴知悯看了眼手机时间,不确定地问:“书店一般晚上才关门吧?” 祁砚寒反应很快:“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书店在繁华大街的北边,离这里不近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到底是新开张的店,热度还没消减下去,店里顾客很多,谈笑声稍显嘈杂。 裴知悯在二楼走走停停挑挑选选,祁砚寒陪着她极少说话,她和店员交谈的时候,他就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待到她走动时,他又跟上去。 书店灯光明亮,照得那一双人影从容般配。 逛到一半,裴知悯忽然停下来问他:“今天买还有折扣吗?” 祁砚寒笑:“有。” “你确定?” “嗯,”祁砚寒说,“我那天问了店员,她说春节期间都有。” 裴知悯放下心来,逛完整个漫画区挑出了两本书,末了祁砚寒让她给自己推荐一本,他买回去送给方芷宜。 裴知悯犹豫:“我选的她不一定会喜欢。” “你选的她不一定,”祁砚寒笑,“反正我选的她肯定不喜欢。” 裴知悯噗嗤一声乐了,扫视一圈,往前走了几步,“这本吧,法国插画大师桑贝的《秋风平地起》,里面很幽默,读起来应该不会枯燥。” 祁砚寒笑了下,很信任地拿走了那一本书。 结账的时候,店员真给他们打了折,走出书店,夜幕低垂,霓虹闪烁。 隔壁是一个小型集市,裴知悯就在入口摊位的手工针织包上停留了两秒,那个摊主就捕捉到了,热情地向祁砚寒推荐:“我这都是纯手工制品,没得假,你女朋友喜欢的话,就买一个吧。” 那声“女朋友”,听得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这个词,真是够暧昧的。 裴知悯连忙解释道:“阿姨,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摊主干笑了两声,瞄了眼她身旁的男人,脸色淡淡,看不出多大的情绪。 那个集市他们没有往里逛,刚走出这一片,苏英打来了电话,说鸡汤快炖好了,喊她回家吃饭。 祁砚寒听见,真是心酸又无奈。 见她一面困难,想请她吃个饭也困难。 那晚的后面,祁砚寒还是送她回了家。 道路宽阔,两边的霓虹灯迷离璀璨,车辆平稳地穿梭在夜色里,裴知悯望着窗外热闹又平凡的街景,熬夜的劲儿还没过去,她有点昏昏欲睡。 祁砚寒将车速控制得很好,不快不慢,到了地方,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光线昏黄。 车停在路边没一会,裴知悯就睁开了眼皮,解开安全带,她便想去推门。 祁砚寒率先握住她的手腕,唇角轻扬:“这就走了?” 裴知悯回过头看他,表情茫然:“不然呢?” 祁砚寒看向后座:“你的书不要了?” 差点忘了这个。 裴知悯懊悔地咬了咬唇,手撑在中控台上,半侧过身抬腰去探后座的书,因为姿势的原因,她靠他很近,身上那股清淡甘冽的香气如此近地萦绕在他的鼻腔间,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沉沦。 拿到书,裴知悯坐回副驾不放心地看了看,正要走时,祁砚寒倾身过来,嗓音闲散:“你把那个称呼坐实,好不好?” 裴知悯刚睡意中剥离出来,脑子还有点迟钝,懵然反问:“什么称呼?” 祁砚寒盯着她的眼睛:“女朋友。” “嗯?” 她这下意识的回答,一下就着了他的道。 祁砚寒眉梢一挑,一脸得逞地看着她。 空气沉默了十秒。 裴知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也不言语,直直地和他对望。 外面起了风,拂上车窗衬得车里更加安静。 “你不是不着急要答案吗?”裴知悯眨了眨眼睛,反击道,“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祁砚寒望着她明亮里裹着试探的眼眸,轻轻笑了。 “本来我也以为我会很有耐心,”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在这夜里很清晰,“可是——” “对于你,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盛了三分妥协七分柔情,缓慢脱口出自真心。 裴知悯被他看得心头直跳。 车里光线微弱,男女无声的对视中,有种隐秘的旖旎在上浮。 “脸怎么红了?”祁砚寒故意逗她。 裴知悯碰了碰脸颊,小声道:“没有。” 祁砚寒低低一笑,再次看过来时,眸光愈发灼热,“你愿意快点考虑吗?如果同意,随时给我发消息。” 说完,他顿了下,苦涩道:“如果不同意,那也算我自作自受。” 毕竟,有些事情就像时光,一去不返。 那时候裴知悯并不知道那个“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她只一味地愣着。 一旁的马路上,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声,裴知悯瞬间回神,抱紧书麻溜地推门下了去。 临走前的那个“好”字听得他心情愉悦,女朋友那三个字,是那么美好,却似乎感觉又那么遥远。 这阵风还没停,吹过树梢,影子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摇晃,透过阴沉的阴影,隐约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略显无力地靠上座椅后背,沉沉吐了一口气。
第49章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裴知悯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好了,苏英从厨房里端了两碗汤出来,随口一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裴知悯避重就轻:“去了趟书店,逛久了些。” 苏英没说什么,只让她赶紧洗手吃饭。 餐桌上,苏英时而会和她说两句话,裴知悯回得心不在焉的,她母亲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喽。 吃完,裴知悯被苏英早早勒令去睡觉,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浅薄的月色从缝隙中溜进来,细碎地洒在地板上,她看了半天,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睛,像是千尺深潭,诱人沉沦。 心底的那个人住久了,即使悄无声息的离开过,但有些感觉不会消失,别再不想承认了,心动骗不了人。 世界寂静,无风无雨,一声声的吐息很是明显,祁砚寒坐在书桌前,缓慢地抽着烟,眼神一直落在桌面上的那本杂志上,黑夜浓稠,她身上的清香,绵软的音调,像是蛊一样往心里钻,让他抽了半夜的烟才睡着。 东方欲晓,又是新的一天。 投行有个业务出了岔子,祁砚寒不得不去出差处理一趟,到了航站楼,他给裴知悯发了条消息。 [公司临时有事,我要离开南城几天。] 那会儿裴知悯正坐在去南大的地铁上,今年毕业,有不少事还没弄完,看到消息,她回完那句“好”,地铁就到站了。 还没开学,校园里没多少人,邓漪已经在宿舍里了,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表情都有些命苦。 后来的两天,裴知悯忙着完善毕业论文,在图书馆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他好像也很忙,消息很少发,电话也没有打过。 那天下午,裴知悯改完论文给闻霏发过去,就去了食堂吃饭,刚吃完,电话响了起来。 “在做什么?”他嗓音微哑。 说实话,再次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裴知悯是有那么两秒的想念的。 “刚吃完饭,”她慢腾腾地走在林荫路上,“正要回宿舍。” 祁砚寒淡声“嗯”了声,他那边好像在下雨,清脆的雨声跟随着他的一句“吃的什么”一起传了过来。 裴知悯老实答:“食堂的三鲜面。” “图书馆附近那个?” “嗯。” 祁砚寒笑:“一猜就是,那个食堂的面最好吃。” 裴知悯:“你吃过?” “你这话说的,”祁砚寒语气悠悠,“我好歹在那儿读了四年书,能不知道吗?” 裴知悯笑了笑:“哦。” 隔壁包厢推杯换盏的声音还没消减,笑声很大,祁砚寒往露台的最边上走去,靠在玻璃窗上吹风醒酒。 “南城下雨了吗?”他听着嘈杂的雨声,忽然问起。 裴知悯:“没有,这段时间天气都很好。” 祁砚寒笑:“我这边下了雨,很大。” 裴知悯沉吟片刻,傻愣愣地问:“你不喜欢下雨?” 祁砚寒闷声一笑:“还行,你呢?” “我挺喜欢的,”她说,“安静舒适。” 祁砚寒笑意渐深。 窗外的雨依旧猛烈,隔壁的场子气氛好像低沉了些,他不能离席太久,抬脚慢慢过去,“我要挂了,后面再打给你。” 裴知悯怔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忘了说,”祁砚寒笑了声,最后道,“我后天回来。” 这话像是亲昵的报备。 裴知悯又“嗯”了声,说完,他那头响起了热络的打招呼,电话很快被挂断,忙音跳出来的那一秒,她心头一阵空荡。 收了手机,她暗暗做了个决定。 闻霏改论文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把她喊去了办公室,讨论说需要修改和调整的地方,讲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 那是个很宁静的下午,学校里树木葱郁,空气中飘着新鲜的花草香气。 裴知悯抱着东西回了宿舍开始修改论文,手机一直放在电脑旁边,但她没等来祁砚寒的电话,倒是先等来了喻臣的消息,他说蒋琛回来了,要不要出来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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