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更是惨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纯黑的大衣挺立有型,在出租车廉价的内灯下也能看出不凡的质感,再配上那张立体又破碎的面容,即使看起来这般落魄,但还是很俊。 就是俊得有点像鬼。 沈归手上不停地打着电话,一直失败。 司机趁着等红绿灯又瞥了一眼,男人的手机屏幕上写着“宝宝”两个字。 一看就是跟女朋友闹矛盾了。 按照往常,他应该会很自然地引出年轻人的苦闷,然后东扯西扯地宽慰两句,再说些自己和老婆的爱情故事,以此传授一些家庭经验。 但他现在不太敢。 因为这个男人的状况非常糟糕,嘴唇没什么血色,感觉下一秒脸就能白得进医院,他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车厢内一片宁静,司机都要郁闷死了,再漂亮的脸也无法抵御负能量带来的恐怖氛围。 不过,他可以回去反驳老婆“美貌摆在那里就能提供情绪价值”的歪道理了。 “我停在路边哈——” 他话还没说完,一边的男人连打表器都没看,付了两千就冲了出去。 司机摇摇头,只当自己遇到了一个怪脾气的富人,两千块钱,他今天可以早点回家了。 一路狂奔,终于看到公安的标志倒映在阶梯下的积水里,随着微风荡得有些模糊。 短短一天之间,姜知夏从他的身边消失,转眼间到了千里之外的芸城,而在他飞机落地打开手机的下一秒,那道小小的红点就出现在了派出所。 他猜到了姜知夏为什么要走,昨晚的异常在摸到床边一片冰凉后就已经得到了解释。 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他只要看到她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没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他的小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底遇到了什么? 强烈的恐惧笼罩了他全身。 里面的警察对着他呼喊,他也只是茫然地在大厅里逡巡,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孤雁。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他默念,虔诚地祈祷着。 终于,他看到了坐在铁质椅子上的姜知夏。 完全顾不上周身的潦草和狼狈,他几乎是滑跪到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摸她的脸庞。 她的脸很冷,头发也被雨打湿了,像一只落水的鸟雀。 “有没有受伤?哪里受伤了啊……告诉我,告诉沈归好不好……” 语气带着哭腔,颤抖的大手又慌张地盖住她的双手,他看到小小的衣袖上分明沾染了血迹。 姜知夏抬起脸,却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沈归只看到一双冷漠又空洞的眼睛,眼眶猩红。 “沈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略带嘶哑的无力音色,彻底划开了他心脏的口子。 鲜血如注。
第80章 喜欢和爱“沈…… Brandon曾经提醒过他。 “有没有可能她其实并没有这么好,你对她的滤镜太大了。” “将精神依附到其他人身上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对你对她都没有好处。” 那时候他不说话,任由自己的感情沉湎下去。 但姜知夏就是很好,从小就很好,出生在一个被爱包裹的家庭里,她有余力去关心周围的人。 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场豪赌。 有本钱的人才需考虑是否合算,但他一无所有,金钱、权力、赞赏,他可以随意舍去。 这些所有人类为之疯狂的东西救不了他,只有她能救他。 从小小的姜 知夏把那个丑玩偶递给他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绑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当初他和唐南箫有过谈话,他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受惠的人。 让他成为唯一的方式,就是以亲密关系待在她身边。 这是他求生的手段,到最后逐年异化成阴暗又偏执的毁灭式献祭。 Brandon说,这不像爱,更像是一种宗教,而他的合伙人Austin,像是一个自我雕琢的残疾圣母。 听到姜知夏的话,沈归觉得周身的血液凝固了,心脏停摆。 派出所大厅里挂着的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每一秒都是命运的倒计时。 两人之间的呼吸停了几秒。 姜知夏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恍然间觉得没什么不好面对的了。 “沈归,把我手机上的东西删了。” 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用指纹打开,撑着疲惫的眼睛望向他。 沈归颤抖着手接过,干爽的屏幕印上雨水的痕迹。 姜知夏看着他,从未想象过沈归会是这般模样。 平日里,他总是早些起床,梳洗打扮好去给她做早饭,又带着热烘烘的大手抱她起床,他会穿戴整齐地去公司,在集团顶楼里游刃有余地解决一切困难。 跟现在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好像不是一个人。 像一只苟延残喘的弃犬。 “姜小姐,这是你家属吗?” 警察从走廊边的房间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 “我们已经核对了那人的信息,也调查了监控,有附近居民提供证词,后续不会很困难,这几天我们也会持续跟进,家属就先带她回去吧,好好安抚一下。” 那个跟踪姜知夏的男人挨了她两刀,重要部位被踢了好几脚,打到地上后男人疼得吱哇乱叫。 周围路过的大妈立刻报了警,警察来后从他身上又搜出来致晕的药粉和小刀。 意图明显,犯罪未遂,姜知夏正当防卫,在他身上划的那几刀也不算深。 男人很多都是外强中干的东西,脆弱又怕痛。 姜知夏虽然算不上多强壮,但是胆子还算大,平日也不怕事,在恐慌的情绪过后就知道必须要开干,更何况她手上拿着刀,突然转过去冲刺就足够恐吓那个男人了。 沈归想去握她的手,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颤抖的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姜知夏把手机从他手中利落地抽出来,站起身。 警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停留,有些摸不着头脑。 “知夏,知夏你怎么样了?” 韩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带着口罩,冲到了她面前。 身后是迈着小步跑过来的经纪人和助理。 那经纪人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下的沈归,瞳孔明显地放大了一瞬。 “那个……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吧,姜小姐要不先跟沈总回去?” 韩栀转过头来,愠怒地对着他瞪了瞪眼睛。 姜知夏的视线上移,对着韩栀点点头,将沈归落在原地。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嘴唇很干涸,这两天神经紧绷几乎耗干了她的心力。 她现在只想睡觉,睡上整天整夜。 韩栀的经纪团队留在这里善后,只留了一个小助理送她俩回酒店。 沈归迟缓地站起身,略过对他打招呼逢迎的经纪人,默默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像一具游走的空壳。 助理抱着小包打开车门,里面露出橙黄的灯光,韩栀护着她的脑勺,等着她钻进去。 姜知夏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 高大瘦削的身影站在外面,被冷冷的月光包裹,脸色愈发惨白,显得眼角赤红。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高挑挺拔,却看起来快要被自己的黑色吞噬了。 但她该怎么办呢? 她曾天真的以为,她和沈归真的就是漫画绘本里久别重逢之后的再续前缘,带着青涩的、天真的校园气息。 如今不过是一场剥夺她自由的诡计。 她对他的毫无防备,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尖刀。 “在国外的七年,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我的微博?” 他嘴唇微张,似想吐露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 这是默认。 只感觉心脏被剜去了一块,疼得她没有知觉。姜知夏抿了抿唇,喉咙间有些喑哑。 “沈归,我们分开吧。” 沈归知道,这把命运的铡刀,终于还是降落在了他身上。 避无可避。 * 渝都的春天很短,几乎是刚穿上薄款外套,不到一周时间又要重新整理下衣柜。 黄桷树已经换了新芽,叶子嫩得像碧绿的溪水,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些许荡漾的光泽。 中间的小广场上充斥着孩童的笑意,姜览提着刚去菜市场抢的便宜蔬菜回来,购齐了今天一家的食材。 他熟络地邻里打招呼,聊几句闲天,回家的步伐被拉慢了许多。 “老姜,你闺女回来怕不是快两个月了,咋样了啊,不去沪城啦?” 提问的是一个带着小孩儿的老婆婆,头发夹杂着黑白,看起来是时候去重新染染了。 姜览的嘴唇微微提起,步伐加快了些,“不去了不去了,我家闺女有出息,在家里学英语呢,准备出国读书!” “这么厉害啊,你家孩子真是会读书,怪不得回来了都没见到几次,真用功啊!” 姜览敷衍地点了点头,终于甩掉了一生热爱闲聊的热情邻居。 不一会儿,他到了家,把东西放在厨房里,又榨了一杯橙汁,慢慢走到书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乖乖,出来休息一会儿呗,陪爸爸说说话。” 姜知夏回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回渝都时也没告诉他们夫妻俩,自己灰头土脸地就用钥匙开了门,消瘦了不少,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在杨曼晓疏导了好一阵之后,姜知夏才说出来自己失恋了,但是理由却打死都问不出来。 为此,杨曼晓趁姜知夏睡着的时候,在凌晨给远在沪城还一无所知的姜越冬连环轰炸。 结果那边也摸不着头脑,他也联系不上沈归。 姜知夏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上。 不只是英语,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她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安装了一个家庭投影仪。 两夫妻也时常窝在床上看陪她一起看,不过他们是娱乐性质,姜知夏却能在事后抱着个笔记本记录些他们搞不懂的东西。 用杨曼晓的话来说,就是家里蹦蹦跳跳不得安生的小话痨突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冷静的书呆子。 杨曼晓每日都担心极了,每晚睡前都跟姜览聊个半天,姜览心里稍微有数些,常常宽慰她。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家长帮不上忙,需要他们自己慢慢去领悟。 作为家长,要做的只有帮他们兜底,让他们在受伤后有家可回。 姜览再敲了敲门。 姜知夏把耳机放下,走到门口。 姜览递进来一杯橙汁,连忙道:“不是前几天都考完试了吗?别太累了好好出来休息一下,电视也别看!” 现在他这个女儿看电视都要记笔记,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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