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关系随着高考之后开始冷却,只是这么些年还保留着一丝余热,不仔细感受丝毫不会察觉的那种程度。 杨向珊牵着她来到沙发上坐下,跟她闲聊:“除开不在元城的,剩下的人今天都来。对了,我今天还叫了方老师,我让我哥去接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江辞卿有点惊讶,“方老师你都请来了?” 方老师是高中班级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性格温和好说话,前两年退休后和老伴儿出国和儿女共享天伦之乐,这次因为同学会专程回国,实属不易。 读书的时候,班上最得她喜欢的便是当年文科成绩名列前茅的晁轲,江辞卿每天在晁轲身边晃悠,时间久了,方老师对她的印象也深刻起来。 当年她和晁轲私下谈恋爱的事情被同学举报请家长的时候,最先找她谈话的就是方老师。 “你们都应该清楚,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江辞卿那时候年轻气盛,说话张狂没有章法,“学业和他都是我的要紧事,方老师你不用劝我。” 时隔这么多年,江辞卿都还记得方老师当时说的话—— “我不劝你,爱是人的一种本能,它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行为,值得被珍惜但同时也应该懂分寸。” 后来她把这番话告诉晁轲,才知道那天方老师对他们两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大多数人从小通过各种形式被灌输早恋是一种原罪。 可江辞卿哪怕后来身上背了一个处分,也觉得自己在那个年纪是被善待的那一位普通学生。 理解万岁,想必就是那种感觉。 “我提前跟她约的时间,不然还不一定能来呢。”杨向珊笑着解释,话语间难掩得意。 毕业后江辞卿也有好久没有见过方老师,不免期待,随口一问:“之前几次同学会你都邀请过她吗?” “没有,只有这一次。” “为什么?” 杨向珊好似话里有话:“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 “因为……” 包间的门这时被打开,一嗓门大的男同学冲门口喊道:“方老师您可算来了,大家伙都盼着呢。” 方老师和杨向晨并肩走进来,这么多年过去,容颜虽老去,气质依旧如初,一开口便让人如感春风拂过,“孙野这么多年了你小子嗓门还是这么大。” “人现在都是老板了,混得可好了。”杨向晨在旁边搭腔。 “你们个个都有出息。” 方老师记性不错,每个人都能叫出名字对照上学时候的特点一个都没错。 看见江辞卿,方老师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和蔼地笑:“你现在可比读书的时候文静多了。” 江辞卿心生暖意,嘴也甜了不少,“方老师,你还是那么好看。” “老师你可不能偏心啊,也该夸夸我呀。”杨向珊出声说道。 “咱们班的杨班长,出了名的好人缘,哪需要我来夸奖你哟。”方老师无奈地摇头。 杨向晨不给自己亲妹留面子,打趣着:“老师你可别夸她了,一会儿尾巴逗翘上天了。 “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啊!别以为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就了不起啊。” “还真有点了不起。” …… 杨氏兄妹有说有笑,场子一下又热闹起来。 江辞卿习惯当一个倾听者,偶尔搭几句腔大多时候都在听别人聊。 她的位置正对门,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门便一直敞开着。包间里谈笑声四起,掩盖了脚步声。 江辞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抬头正好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晁轲。 他在卫衣外面套了件长款羽绒服,紧身裤马丁靴,一身休闲装束。包间的灯光衬得他皮肤更白,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却还是盖不住老天爷赏的那张令人嫉妒的脸。 晁轲的目光在江辞卿脸上掠过,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就被杨向晨和几个男生围住。 杨向晨勾住他的肩膀,熟悉得没有时间留下的缝隙,“咱们的大才子可算来了,罚酒罚酒啊。” 晁轲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胸口,“你少拿我开涮。” “终于舍得从美利坚回来了,还是祖国的大好河山好吧。” “今晚咱们可得好好喝几杯,这都多久没见了。” …… 坐在江辞卿身边的杨向珊忽的起身,走上前跟他搭话,“晁轲,欢迎回国啊,这么久没见你又偷偷变帅了。” 出于礼貌,晁轲答道:“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这话在江辞卿听来却变了味。 有段日子。 几个月是一段日子,几年也是一段日子。 之前杨向珊在方老师进来时,被孙野打断那句话,江辞卿和她离得近实际是听真切了的。 ——“因为他终于回来了。” 这一刻,江辞卿感觉自己和杨向珊那些不易察觉的余热也在这个冬季,化成了几粒冰渣。
第17章 没离开过(六) 酒过三巡,大家说话也随便了些。 晁轲作为出国几年没出现在同学圈的稀客,理所当然成为今晚话题的中心。 方老师对晁轲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隔三差五拿文学比赛一等奖的时候,问道:“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跟文学有关系吗?” 晁轲喝了一口清茶来中和胃里的酒精,笑着答道:“大学学了室内设计,回国后在元城开了家装饰公司。” 方老师“哦”了一声,有些惋惜,“你们这些孩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杨向珊莞尔,给方老师倒满杯中的茶水,乖巧地说:“晁轲在美国创业开的工作室前不久拿了个项目大奖呢,这回国没半年新公司在元城都小有名气了。” 说完,又看向晁轲,打趣着:“这以后咱们班的装修可都得打折,晁轲,你说对不对呀?” 杨向珊的嗓音偏甜,这句话尾音上挑,其中意味听者各有体会。 晁轲脸色冷了几分,眼神从杨向晨身上掠过,引得他后背莫名发凉。 气氛渐沉默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晁轲的回答,目光不自在地往江辞卿身上落。 当年文科班的金童玉女如今也形同陌路,从同学会开始到现在,别说一句话就连一个眼神都没交汇过。 江辞卿装作没事人,只是酒喝得有点多,她突然有点想打嗝,为了把这阵感觉压下去,她拿过杯子又往肚子里灌了一口啤的。 杨向晨对今天情绪明显反常的妹妹感到无奈,使了几个眼色那边也无法接受后,他只好站出来圆场,“你之前的工作室怎么办?” “其他合伙人会负责。” 晁轲靠着椅背,他喝酒上脸,不像刚才那样板着脸,顿时随意了几分。 孙野接过茬,问:“这次待多久?走之前咱们哥几个再聚聚。” “随时都行。” 江辞卿的心忽的一沉。 “反正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一颗心脏忽上忽下,江辞卿一时没忍住,憋了好几分钟的嗝一下子迸发出来,响亮得很。 江辞卿拿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脸上泛着尬色的红,对众人说:“……不好意思。” 晁轲忍住笑,挑起话头,三言两语大家很快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江辞卿长了教训,紧闭着嘴,不想让刚才那个状况再发生第二次。 后来聊到一些高中的趣事,方老师有感而发:“你们是我带过最优秀的一届学生,虽然读书时候都没少给我惹事,最不安分的就数晁轲了。如今毕业多年,不少人已经结婚生子为人父为人母,这种教育的传承让我很感动,你们都是老师的骄傲。” 晁轲冷不丁的被点名,哭笑不得,“方老师,不安分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杨向晨揶揄他,“你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对,就是这个意思。”方老师点头肯定。 之前说的一些话江辞卿已没有心思再听。 包间外面有个露天阳台,室内有点闷,江辞卿穿上外套走到阳台透气。 周围有同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喝酒,空气里充斥着人情冷暖烟火味。 江辞卿这几年不愿同学会的原因就在此,旧人想见免不了要回忆往昔。 杨向晨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确实不是夸大其词,毕竟晁轲自初中以来一直是班上出了名的好学生,深得每个老师喜爱,很难想象他那种性格能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事来。 偏偏除了那一次。 还是在江辞卿和晁轲在被人举报在谈恋爱之后,本来知情者只有两方父母以及方老师,经过谈话后,加上家长态度并不是很反对,这事儿本来该告一段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传到了教导主任乃至校长的耳朵里。 那段时间好巧不巧,隔壁学校某女学生因为早恋怀孕,迫于舆论压力跳楼自杀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元城,每个学校处于对早恋问题的高度敏感期。 江辞卿和晁轲很不幸的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教导主任铁了心要把他俩作为典型,杀鸡儆猴。 有天上课上到一半,教导主任在班级门口把江辞卿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江辞卿那是头一回近距离地见到学校的那些领导。 经过一番敦敦教诲,她总算明白这些领导是打算以权压人,奈何她油盐不进。 教导主任见她态度冷淡,言语上没了分寸,“江辞卿你别以为你家长支持就可以无法无天,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连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这样闹下去给学校抹黑不说,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江辞卿被激怒,瞪大眼反问:“喜欢一个人很丢脸吗?主任你难道没有老婆孩子和父母,你觉得爱他们会让你蒙羞?” “你少给我偷换概念,一个学生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你当学校是歌厅啊,这不是给你表演的舞台!” 歌厅,表演,舞台。 江辞卿不傻,主任的潜台词如同给她当头一棒。 她从没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过。 “学校领导今天好心劝导你,你若是不听,就别怪学校不顾及师生情面了,你们这些艺考生真是不知所谓……” “艺考生怎么了?”江辞卿咬着牙问。 “隔壁学校跳楼那个,不也是个艺考生么?”教导主任轻蔑一笑。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江辞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她只感觉一个高瘦的人影从自己身边一晃而过,就像一阵风。挥拳速度之快,情急之下江辞卿根本来不及看清,待反应过来,晁轲已经被两个男老师给控制住。 教导主任的嘴角渗出血来,疼得直皱眉。 晁轲被两个老师架着胳膊动弹不得,瞪着教导主任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连呼吸都含着戾气,“你们一群男人为难一姑娘算什么本事!有什么都冲我来,这事我一个人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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