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安慰的成分居多,晁轲听得出来。 可不到最坏的那一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我退让一次也没事,他想让我回去,无非是因为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晁家一向重男轻女,他们看我平安活到了二十多岁,对我看法自然也跟着改观。可我不是教书研究文学的那块料,我有自己的事业,等他们看清这个事实,自然对我也就没期待了,晁家那些老古董,本就不把我当回事。” 晁轲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 “事发突然,我若是真的从了他的意愿,相信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的。” “别这么做。”江辞卿却直接否定, “这份退让分量太重了,我知道我爸的脾气,他怕是宁肯自己辞职,也不愿意你为难。” “一会儿回去,先别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可是——” “没有可是。” 车停在小区楼下,晁轲将手轻放在江辞卿地肚子上。 里面有了一个小生命的事实,现在仍让他觉得不真实。 “为了这个家,我没什么是不能退让的。” —
第45章 另一边,警察局。 江经和被两个便衣带进了询问室,审问员是管辖分局的局长,跟晁荣是老交情。 桌上的白光灯打开,警员打开录音笔,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们需要询问你一些问题,请积极配合,不得陈述虚假事实。” 江经和淡淡地回: “问吧。” 局长接过同事端进来的咖啡,站起身亲自放在了江经和的面前, “江医生,尝尝,我前段时间托朋友带的蓝山。” 江经和看着面前的咖啡,手抬也没抬, “不用了,我喝不惯这个味。” 局长抓住江经和的手,把咖啡强行放在了他手上,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尝尝,说不定觉得味道还不错。” 江经和端详着手上的咖啡,味道香醇,确实是正宗货。 可闻着腻,不知道里头搁了多少块糖。 倏地,他手臂一倾斜,杯里的咖啡尽数倒在了地板上。水珠跳起来,贱得局长的裤腿全是水渍。 “职业病不好意思,手术刀握多了,拿杯子都拿不稳了。”江经和把杯子轻放在桌子上,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笑意, “闻着味道不错,可惜局长的一番美意了。” 局长碰了一鼻子灰,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被一个外科医生给摆了一道。 他撑住椅子的扶手,俯视着江经和,问: “说说吧,为什么要擅自做主给病人进行手术。” 这问题江经和回答了不知道已经是第几遍。 “家属联系不上,病人等不起,想让他活命当时的情况只能马上进行手术。” “可他现在死了,而你是手术的主刀大夫。” 江经和丝毫不见退让,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有按照程序办事,愿意承担后果。” 局长坐会自己的位置,江经和配合的态度倒在他的意料之外。 事情处理起来似乎方便了许多。 “既然如此,病人家属那边希望你能引咎辞职,并且当面给他们道歉。” “我能接受。” 局长顿了顿,继续补充, “因为你的过失决断导致病人死亡,受院方的通知,你的医师证将会被吊销。” “我不接受。” 这样的询问方式跟医院的一模一样。 不管经历几次江经和的回答也永远只有一个, “病历上面以及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的报告显示,我的手术过程不存在任何纰漏,每台手术都有相应的风险,没有医生可以保证百分百救治成功。我对这个病人的死亡表示遗憾,我愿意因为此事辞职甚至今生不再做医生,并向病人家属道歉,但是你们要吊销我的医师资格证,我不能接受,同样这也不符合程序。”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这事闹大对谁都不好看,你退一步从了家属的意,好好回家享儿女福过个清闲的晚年不好吗” 江经和不怒反问: “你有儿女吗” 局长一愣,不明白他的用意,回: “有啊,这跟询问有什么关系吗” “我唯一的女儿已经成家立业,从小我教育她做人的道理,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要以身作则告诉她那些价值观都是错误的吗身为人父,我做不到。” “我热爱我的职业,愿意为其挥洒一生心血。是我的错我认,但如果不是我的,谁也别想扣在我头上。”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 江经和敲了敲桌面,问: “问完了吗我着急回家做饭。” 局长挥了挥手, “……走吧走吧。” 从警察局里出来,江经和被人叫住。 同科室的老张从自己车前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中午有空吗,咱哥俩吃顿饭” “没有,女儿回来了,要回家做饭。”江经和婉拒。 老张摸了摸鼻子,装作不在意地问: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科里最近事情多,缺你可不行啊。” “读书的时候我们就是上下铺,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 “老江瞧你说的什么话……” 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江经和已无力去计较什么。 “科里我估计是回不去了,以后院里大小事都靠你了。”江经和走过老张身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别对不起穿的那身白大褂。” “老江,这不是我本意,我家情况你知道的,儿子不争气就是个花钱的窟窿,老人的身体这两年也越发差了……” “行了,别说了。” 同窗情分发展到这个地步何尝不是一种难堪。 江经和挥挥手,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跟你争。你有领导力,比我适合当院长,我这种死脑筋上上手术台得了,领导那一套我也学不来。” 老张愣在原地。 几欲张口,终是无言以对。 - 江经和回家的时候路过市场,顺便带了点新鲜的鲈鱼和蔬菜。 进屋的时候,一身人间烟火气。 夏凡在家坐立不安,听见动静,忙迎上去, “老江,你没事吧” 江经和握了握她的手,暗示她打住,笑着说: “没事,问了几句话,这不我回来的时候还顺道买了菜,你们吃饭了吗” 江辞卿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提,顺着他的话答: “没呢,我们都等着你大展厨艺呢。” 说话都还算轻松。 晁轲在旁边看着,心里紧绷的弦松了几分。 夏凡接过他手里的菜放进厨房,看着女儿意味深长地说: “你中午做饭,可得做五人份的。” 江经和不解, “有客人要来吗” “一个小客人。”夏凡走过去,盯着女儿的肚子瞧, “还在这里面待着呢。” 江经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卿卿怀孕了” 晁轲: “两个月左右,今天上午去医院查的。” 阴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家庭氛围,因为这个好消息总算有了丝毫被安慰的迹象。 江经和免不了感慨: “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转眼都要当妈妈了。” 夏凡陪着江辞卿回屋休息,晁轲到厨房给江经和打下手。 只剩下爷俩,有些话也不必藏着掖着。 “爸,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江经和停下手上片鱼的动作,看着自己这双手, “外科医生转行当厨师似乎也不错。” 听出里面的玩笑之意,晁轲没当真, “你这是拿手术刀救人命的手,只用来片鱼太可惜了。” “当初追到卿卿她妈,就是靠我这手厨艺。她妈妈是学舞蹈的,需要控制身材可偏偏嘴馋,我当年为了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又不让她发胖,特地去考了个营养师证,也算是持证上岗了。” “那我可以跟你好好学习了。”晁轲把手里洗好的蔬菜放进碗里, “卿卿一直说我做的菜不好吃。” 江经和笑, “那丫头被我和她妈妈宠坏了,你让着她点。” “卿卿很好。” “我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提前退休也没什么不好。” 晁轲抬头一瞬间,看见江经和的眼眶,在说完这句话变得有点红。 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在院方正式处理结果下来之前,晁轲借着上班加班的名字,这几天忙前忙后的跑关系打探消息。 他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元城的根基不稳,最后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又麻烦了一次陈新北。 两天后,陈新北往晁轲的公司寄了一个快递。 晁轲觉得里头有事儿,没让纪驰接受,自己亲自去签收的,一直拿到了办公室才拆开。 里头的照片那叫一个香/艳。 酒吧,宾馆,度假村,甚至还有电影院。 各种口味都应有尽有,老头子口味还挺重。 陈新北掐着时间点给他来了个电话, “这次这个人情打算怎么还我” 晁轲喜上眉梢,几天来一直寻求的突破口总算有了苗头,说话也轻快了几分, “你和秋栀结婚的时候,我孩子给你当免费花童。” “这么猛的料,一个花童就给我打发了” 晁轲把这些资料收起来放进袋子里, “你这情报够灵通的,手都伸到元城来了。” “别做得太狠,狗急了都跳墙,知识分子也不例外。” 生意人说话,习惯说一句留一句。 “我自有分寸。”晁轲话锋一转, “出版社的老张手上有几个大作者的稿子,新鲜出炉的海外版权,秋栀有兴趣的话都拿去试试。” “这还像句人话。” 两个大男人没那么多磨磨唧唧的客套话,三言两语收了线。 晁轲看了眼腕表,见时间还早,他拿上车钥匙和资料,只奔元城大学。 晁荣在大学里教书,晁轲没实现打探过,今天来也只是碰碰运气。 好巧不巧,连老天都在帮他。 跟学院办公室的值班的学生一打听,下午正好有一堂晁荣的公开课。 晁轲来到上课教室的时候刚打完铃。 教室里的学生真不少,晁轲找了个最后一排靠过道的位置坐下,瞟了眼周围学生的课本,发现还有其他专业过来旁听的。 大教授名声在外,威望很高啊。 晁荣上课还算准时,一袭长衫拿着课本从门口走进来,跟这个《古代文学史》一配,还真算是应景。 学生人多,晁轲坐得位置不显眼,一堂课下来晁荣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下课铃响,班上的同学特别是女生争先恐后地过去和他讨论问题,一派学术气氛,可怎么看怎么违和。 怪只怪晁荣一把年纪,还长了张妖言惑众的脸,平时注重保养,岁月的痕迹反而给他增添几分稳重之感。 骗骗这些象牙塔的女学生绰绰有余了。 晁轲全当看了一场好戏,待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教室,他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晁荣, “晁教授,我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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