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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上前抱住了石婕，“我说过的，我会帮你的。” 石婕轻拍周易的后背，呼了口气，咽下鼻酸，“知道。” 医院的过道很安静，石婕拿着花往里走，病房没开灯，跟外面下着雨的天一样黑。 石文听到动静放下了手里的书，“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石婕在石文身边坐下，“就想来跟你聊聊天，怎么不开灯？” “暗些好，助眠。” “你在医院住很久了，没想过回去吗？” 石文摇头，给石婕递了个橘子，“医院清静。” “哥……”石婕其实不想去揭石文的伤疤，可此刻内心的崩溃也由不得她善解人意了，“你当初，为什么不带着陈音跑？” 石文好久都没开口，久到石婕觉得石文大概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没有退路。从一无所有拼到现在，她拥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 石文说着捏了捏有些空的裤腿，“每次看到骄傲自信的她，我都会想起《包法利夫人》里面的一句话，‘她的心也一样，一经富贵熏染，再也不肯褪色。’而我，凭什么要她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和财富呢？” “也许当初我们是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了，但那样就一定没有遗憾了吗？爸不会放过陈音的，陈音必定没法在这圈子里待下去，那她努力的那十来年就都白费了。这一生太长了，我清楚我自己的心意，但却没法控制她的，我怕她以后会后悔，再回头看，却发现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石婕胡乱地往嘴里塞着橘子，声音轻得很，“放弃爱的人，会痛苦多久？” “永远。” 石文的眼底不再有明显的悲伤，他大概已经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反复发酵、消化自己的孤独和挣扎。 “不会每天都痛苦，不会每秒钟都痛苦，但痛苦会在某一个瞬间卷土重来，扼杀掉你当下所有的快乐和希望，让你开始懊悔、然后接受，继续周而复始地活下去。” 石文怎么会看不出来石婕的情绪，自然猜出了些什么，“小婕恋爱了？” “嗯。” “是个怎样的人？”石文问。 “挺帅的，挺好的。”石婕用力抹了把脸，轻笑了下，“这橘子好酸。” 石婕从医院回来，她在周易家门口站了会儿，接着开始在过道里踱步，每次走到周易家门口，又转身走开了。 来来回回好几次，石婕终于在门口站定，无力却又一鼓作气地按了几下门铃。 周易很快开了门，他盯着石婕带着水汽的头发，“淋雨了？” 石婕有些走神，没回答，顾自说道：“等久了吧。” 周易帮石婕摆好拖鞋，“先吃饭。” “煮了这么多菜，”石婕坐下来，拿起筷子尝了口，“味道还这么好，你要是不待在盈康，真该去开个饭店的。” 周易拿着毛巾帮石婕搓着发尾，脸上没有笑意，“你多吃点。” 两人都低头吃着饭，却都味如嚼蜡。 石婕囫囵咽下一碗饭，她放下筷子，终于逼自己开了口。 “我们，算了吧。” 周易看着石婕，“算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吧，周易。” 周易丢掉了筷子，脸沉下来，“把这话收回去。” “周易，你说过的，得到自由之前，我们总得放弃些什么。” “所以你想放弃什么，我吗？” 石婕偏开头，努力忽视周易眼底的痛苦，“石安东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的，我们现在的执着，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花了这么久才走到这一步，如果现在半途而废，那就是愚蠢至极。” “我说了，给我点时间。” 石婕摇头，“可我不愿意等了，我不愿意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承诺。” 周易走到石婕身边，半蹲下来，“再考虑考虑好吗？” 石婕俯身看着周易，语气果断残忍，“不好。” 周易压下了涌上心头的愤怒和慌乱，尽量冷静地开了口，“你要想清楚，如果分手了，我也不会再回头。” “想清楚了。”石婕起身往前走。 周易拦住了石婕，“你确定？” “嗯。” 周易沉默了好久，突然低头咬住了石婕的嘴唇，石婕没一会儿就尝到了血腥味。 “好，”周易干脆地推开了石婕，用手背抹了下嘴，没再去看石婕一眼，“那就分手吧。” 屋子很静，石婕低着头往前走，她收着她的脚步声，似乎一点动静都会让他俩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开始后悔。 周易却突兀地在背后吼了句，“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愚蠢的男人一样，流泪、跪地，苦苦哀求吗！我不会的，石婕。” 石婕轻笑了下，她起初还怕周易会挽留，她怕自己会心软，幸好周易不会，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的理智更胜一筹。 “知道了，”石婕点头，“你就该这样。” 石婕加快脚步走到门边，可手刚搭上门把，她的双脚就离了地。 石婕被周易扛起来，丢到了卧室的床上。 “你要干嘛？”石婕皱眉。 “再想想。”周易说。 “想什么？”石婕干笑了下，“你刚刚说了，你不会苦苦哀求的。” “我没有哀求，”周易单膝半跪到床边，低头看着石婕，“我不会哀求，我在给你反悔的机会。” 石婕仰着头，眼神倔强决绝，“我不会。” 周易盯着石婕看了会儿，忽然就笑了声，“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会把你关进地下室的。” 他用手背轻蹭着石婕的脸颊，“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别做错误的选择。” 两人在卧室待着，石婕背对着周易躺在床上，耳边是周易敲键盘的声音。 周易的确是个工作狂，在闹分手的时候，也不忘工作。 “很吵。”石婕故意挑刺。 周易停住了手，把电脑放到一边，倾身抱住了石婕。 “什么时候让我走？”石婕问。 “你想清楚了就让你走。” 石婕闭上了眼，往边上挪了挪，却又被周易拉回去了。 石婕知道周易心里堵着口气，当初是她先招惹的周易，现在却又要跟他分手，放谁身上都会不爽的，更何况这人是睚眦必报的周易。 她本想着等周易冷静下来后，这场闹剧就会结束了，可当周易把放着别墅照片的平板递到她眼前的那刻，她真的慌了。 “选一个。” “选什么？”石婕觉得不可理喻，“选一栋有地下室的来关我吗？” 周易纠正了石婕的措辞，“选一栋，我们一起住的房子。” 石婕终于转过身，看着周易，声音温柔，话的内容却残忍，“我要跟你分手，我们怎么还会一起住呢。” 周易狠心无视掉石婕眼底的黯淡，“那就别分。” “不分？然后呢，惹怒了石安东，你也完蛋，我也完蛋！石文和陈音当初那么好，不也分了吗？没什么过不去的，周易。” “你在盈康快十年了吧，而我们才认识两年，你甘愿用这两年换你日以继夜，挣扎爬上来的那十年吗？这个买卖不划算。”石婕用指腹搓着周易的眉头，“我知道，我可以说尽那些伤人的话，让你放手，但你很好，我没法跟你说那些。所以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不行。”周易却听不进去，“你说的我都清楚，但是不行。” 石婕收回了手，语气变得冰冷，“如果你关着我，那我会厌恶你，总有一天，我对你的喜欢会被厌恶和失望代替，我会像恨石安东那样，恨你。” 两人都太了解彼此了，石婕也知道该怎么往周易心口上捅刀子，但她别无选择。 “恨我？”周易重复了一遍，“你会恨我？” 石婕扭开头，憋出了个“嗯”。 窗外的天边露出了丝微光，石婕知道天快亮了。 她叹了口气，狠狠掐了下自己发僵的脸颊，逼自己挤出了个笑，她凑到周易面前，像从前每次哄他那样，对着他笑。 “让我走吧，好不好？” 周易知道，他是斗不过石婕的，面对石婕，他永远做不了上位者。 石婕决定了的事，他也没办法改变。 “好，”周易干涩地开了口，“滚吧。”
第73章 别恨我好吗 和周易分手后的这几天，石婕都在发烧。 这烧反反复复的，跟寂寞差不多，一到白天就消停了些，可天黑下来后，它就开始肆意作妖。 到了跟张安亭比赛的那天，石婕的烧还没退。 比赛打得很焦灼，张安亭不是花拳绣腿，他的体力也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强得可怕。 三盘两胜，前两盘，两人都是一输一胜，所以到了第三盘。 比赛在室外，太阳有些烈，担心会犯困，石婕早上没有吃退烧药，这会儿被太阳晒的，她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 对面的张安亭见石婕迟迟不发球，提醒道：“看你嘴唇都发白了，要不放弃吧，第一盘你赢我，算你侥幸，但这盘，你别想赢我。” 石婕甩了甩脑袋，逼自己清醒过来，她从裙摆下掏出个球，把球向上一抛，球拍猛地一挥，球正好打在对角线上，张安亭都没来得及接球，石婕ACE发球得分。 可石婕的运气也不会一直都好，张安亭把比分追得很紧，两人几乎是你赢一局，我赢一局的节奏。 最后一盘，两人打成了六比六平局，开始抢七。 张安亭先打到了六分，石婕又追到了六分，接着张安亭接球出界，石婕又得一分。 还剩最后一分。 石婕的身体很烫，她用力掐了掐大腿，才没让自己晕过去，石婕挥拍，球过网，落在了张安亭的那边。 8：6。 石婕赢了。 张安亭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压根没想过石婕能赢过他。 “您输了，按照约定，您得入住海碧园。” 张安亭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把球拍递给了边上的助理，突然笑了，“我答应过你吗？有白纸黑字写着的合同吗？” 石婕干笑了声，觉得不可理喻，“所以，您要耍赖？” 张安亭不承认，“都没答应过的事，怎么会是耍赖呢？” 石婕明白，这场球她是白打了，她扔掉手里的拍子，仰头倒了下去，地面很烫，但她的身体烧得更烫。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眼，石婕感觉眼角冒出了些水，她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张安亭走了过来，石婕惨白的脸色和猩红的眼眶，让他不禁也一怔。 “哭啦？”张安亭小心问了句。 石婕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声音哑得厉害，“您快走吧，我怕我忍不住会拿拍子削您。” 到了这把岁数，还欺负一个小姑娘，张安亭自知理亏，但人就是自私的，他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他不愿意去的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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