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在青川的人什么事都遇到过,并未因此怨天尤人。人在路上,遇到风雪、暴雨、山洪泥石流都不稀奇;遇到高反、流感、肠胃炎也不稀奇;车在野外陷一两天、掉到路沟里、无人区找不到加油点仍旧不稀奇。到最后,剩的就是一副好心态。 来都来了。 都是精彩。 青川的人就是这样想的。就连小扁豆都趴在车窗往外看,看她此生经历的最大的雪。甚至还在认字儿呢,问那铁丝网上挂的字儿写的都是什么啊。 手机彻底失却了信号,他们也遇到了糟糕的事,433陷车了。 他的车底盘低,先是遇暗冰打了一下滑,紧接着就跌进了旁边的小路里。徐远行等人冒着风雪前去看,判断那陷车顺利的话也至少要一个多小时能弄出来。 433故作轻松摆手说:“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你们先赶路。我在这里等救援。” “等什么救援?卡线封路,救援没有五六个小时到不了。何况现在天黑了,路况这么复杂。”徐远行说:“你把车先放这,明天再说。” “我…”433舍不得他的小车,他还要开到漠河。他的朋友们说的是对的,他的车是开不到漠河的。也能开,他只要一直走高速,就能到漠河。可是他偏要大费周张走这么远,拍那么多视频。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的车开不到漠河。 433站在那茫然无措。 曾不野叉着腰走到他面前,手指着他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别给大家找事。让你把车放这你就放这!说明天来弄就是明天来弄!你死了什么都没了!还去你大爷的漠河!”说完揪着433衣领子就往自己车上拽。433还年轻呢,这时可怜的像个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回头看他的小车。 曾不野就扭过他的脸:“看路!别老回头!”说完把433往自己车里推,期间怕他磕到脑袋,还不忘用手帮他挡一下。 大家又继续前进,433的小车越来越远。徐远行已经让苏和和向导帮忙标记了位置,他说回来就会回来。青川车队的人不会骗人。曾不野说的对,人得先活着,不然要那个车有什么用? 她看向窗外,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真是有十分的道理。那话似乎也是对自己说的,确实得先活着。又想到自己的态度,训斥433跟训斥个孩子似的,就跟他道歉:“你别哭了啊,再哭你就给我下车。” 433不可思议地看着曾不野,她呢,扯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擦吧,刚刚对不起啊。我的话没错,但态度有问题。问题是我不是那个态度,你就还要耽搁…” 徐远行真是没忍住,噗一声笑了。曾不野道个歉都这么理直气壮。 好像忽然一下,天就黑透了。 卡线上一片漆黑,车灯打亮的地方能看到大片的雪花在天空乱蹿,依稀又听见狼叫声似的。小羊们咩咩咩地叫着,声音愈发急躁。徐远行问车上的人:“怕吗?” 曾不野说:“我怕什么。如果我死了,拜托你帮我跟…” “闭嘴。”徐远行说:“问你了吗?你就说话!433,问你呢!怕吗?” 可433已经靠在曾不野肩膀上睡着了。刚刚还哭呢,现在倒睡得香。不知情况的还以为这哥们哭晕过去了呢!曾不野也不忍心叫醒他,主要是怕他醒了再哭一鼻子。她可不想哄。 咱们男的都这么爱哭呢?曾不野皱着眉头想。 她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青川车队的灯光给夜晚搭了一座亮桥,车辆和羊群都还在缓慢地行进,再凭感觉拐进一条小路,他们就与“现代文明”暂别了。 他们现在只有彼此了。没有谁怪谁一定要来卡线,也没有谁对当下的困境恐慌。曾不野从没像此刻这样依赖过谁,或是又被谁依赖着。倘若遇见传奇是旅行者的宿命,那么她今天遇到了。 苏和突然激动起来,在他们车灯前拉着马在原地转圈,手指着远方,喊着到了!到了! 是他说的那个蒙古包。 徐远行对大家说:“到了,我们的中转站到了。” 车台里热闹起来,开始商量晚上吃什么。 433睁开眼,迷茫地问:“到了?” “到了。” 但前方没有苏和说的两个蒙古包,只有一个。蒙古包里空空如也,他们决定各自解决晚饭,早早休息。让小朋友们、妈妈们还有羊群睡在蒙古包里。如果半夜雪停了,那么第二天一早就去救433的车,然后继续出发去苏和的家。 那蒙古包的炕上挤着人,地上挤着羊,显然装不下,他们又把车围成一圈,打开各自的侧帐给小羊挡雪,再生起篝火,让小羊取暖。雪融化成水,小羊们将就喝一点。小扁豆抱着小羔羊,坐在羊群中间,兴奋地说:“我跟羊一起睡觉了!我跟羊一起睡觉了!” 曾不野又吃到了徐远行的拿手好面,又住到了徐远行的两居室帐篷。 只是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他们分别躺在睡袋里,听着旁边微小的声音。后来曾不野说:“徐远行,你能听到吗?” “嗯。” “我好冷。” 徐远行没有了动静。 黑暗放大了他内心的挣扎,但最终,他的“南向次卧”还是传来了动静。主卧的门传来拉索的声音,然后曾不野察觉到了寒气。徐远行卷着自己的诸多铺盖来了。 他在铺的时候,曾不野问他:“单人睡袋可以装下两个人吗?” “我的可以。”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我好冷。” 徐远行又沉默了。 但曾不野不需要他的回答,她顺着开口爬进了他的睡袋,紧紧抱住了他。 卡线将他们与人流隔绝开来,帐篷又将他们与大雪隔绝开来。他们从未离得这样近。在祖国的边境线上,在一个地图上找不出来的地方,在这片荒野之中,在下着大雪的穹顶之下,他们紧紧相拥。 “徐远行,白天的时候,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能再抱紧我一点吗?” “好。” “徐远行。”曾不野悄声说:“我真喜欢你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3个霸王票、152瓶营养液~
第26章 爱的礼物 这对曾不野来说,或许是一生仅一次的经历:跟喜欢的人睡在冰天雪地里,离得那么近,被睡袋紧紧裹着。 徐远行翻个身,就把曾不野压在了下面。他就着露营灯微弱的光就那样看着她。他总想从曾不野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慌乱、羞怯,随便什么,只要不是一味的冷清。 “再说一次。”徐远行说:“我刚没听清。” “我真喜欢你呀。” “不及我喜欢你。”徐远行不想跟她争辩什么。他知道曾不野没有说谎,当下的她确实喜欢他。但那喜欢不足以令她对他做出怎样的承诺。一旦离开这条冰雪之路,回归到城市里接受现代文明的约束和指点,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徐远行是在下午非常难受的时候想通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 “我压着你了吗?”他问。 曾不野摇摇头。 从她角度看去,徐远行带着胡茬的脸像是被颜料涂成了乌青,很好玩。微微仰起脸蹭蹭,再捧着他的脸看他。 徐远行低下头亲她脸颊,后又把脸凑过去换她亲他。他多少有一点惹人怜的孩子气,这让曾不野很受用。于是捧着他的脸胡乱地亲。徐远行任由她亲,她亲够了,他又看着她。 曾不野是不会在任何人的目光之下胆怯的,可徐远行一直那样看她,这令她罕见慌乱起来。想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却把她的手按在脑侧。 “你怕什么?”他问。 “你要杀要剐痛快点,别在那磨洋工。”曾不野说。 因为他们讲话声很小很小,所以她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撒娇。话音刚落,徐远行就俯身在她耳边亲了下。趁她没发出声音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们担心有狼来偷羊,就安排赵君澜和孙哥上半夜巡夜。外面小羊咩咩地叫,声音颤颤的,他们听得一清二楚,隔音这么差。赵君澜站在徐远行的“两居室”外头喊:“徐哥,徐队,出来抽烟啊?” 徐远行就低头看着曾不野,故意拱她一下,她无声地喘了下,他嘴一咧,笑了。 “徐哥,徐队…”赵君澜在外头故意逗他。赵君澜也是个人精,琢磨着这冰天雪地的,野菜姐或许怕冷钻了徐远行的睡袋。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不稀奇,发生在徐远行身上可是罕见了。我哥也没有套,我哥得多着急。 徐远行关掉了露营灯,让赵君澜滚。 赵君澜就说:“徐哥你不出来我尿你帐篷上…” “你尿…”曾不野想说你尿一个试试,你尿我就把你老二割了,但徐远行的手一用力,她就只能呜呜呜发不出一点声音。 徐远行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别出声!” “那你刚顶我干什么。” “我逗你玩。” “那我也逗你玩。” 曾不野的腿就缠上了他。 赵君澜闹够了,跟孙哥回自己侧帐下头喝茶去了。两个老爷们,坐在后备箱那里,面前支一张小桌子,桌上烧着热水。这样的天气是需要不停灌热水的,不然很快就栋成冰雕。 “今天能不能有狼?”赵君澜问。 “谁知道呢!”孙哥吸了下鼻子,朝徐远行的帐篷那点一下,神秘地说:“你说俩人能成吗?” “我说啊,成不了。”赵君澜说:“野菜姐那么神秘,到现在也没透露过什么信息,摆明了就只想跟咱们玩这一趟。有徐远行哭的。” “徐队这人哪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赵君澜就叹口气。 孙哥无聊,抱着肩膀哼起了歌。歌声动听,但都不及小羊们此起彼伏的叫声,转眼就被淹没了。羊叫声也掩埋了曾不野的声音。 徐远行的手已经伸进了她衣服里,她的呼吸声那么急促,逼着徐远行跟她来点真格的。 曾不野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她太怀念这样的感觉了。徐远行见她如此,就消失在了睡袋里。曾不野咬着自己的手指,闭上了眼睛。 意识慢慢抽离的时候,正是外面风刮得紧的时候。那风呼天抢地,一瞬间连羊叫声都听不到,只有要掀翻一切的风声。她急急地叫着,紧接着卡住了一口气似的。 徐远行从睡袋里爬出来,从她背后侧抱着她。问她够不够。 曾不野如实摇头,不够。 他就紧紧搂着她,她试图回头看他,他接住了她的嘴唇。 “进来。”她说。 徐远行不肯,见她皱眉,手就从前面探了进去。身后滚烫,身前汹涌,她的脸埋进了衣帛间。 风声还紧,闹的时候什么都没想,闹完了都开始畏惧寒冷。徐远行让她别动,自己一咬牙,钻出睡袋去摸了纸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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