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双幽深的瞳孔,含着晕不开的黑雾,像是暗中潜伏的蛇。 项诩屈起手指,匀速敲击,门板叩出沉闷的声,他等了一会,径直推开门,差点被漆黑的屋子吓了一跳。 乍然亮起的灯光刺得齐司禹皱眉,他轻阖上眼,点亮小台灯,老板椅转向门口:“都准备好了?” 项诩把文件递给齐司禹:“是,考察的资料都准备好了,还有您之前嘱咐的这份捐赠协议,对方也拟好了,请您过目。” 齐司禹接过文件,先把上头的一份放到桌子上,翻开压在底下的那份。捐赠协议四个字打在扉页,落款章书“阳光福利院”,齐司禹淡淡翻过,格式合同不过几页纸,他慢条斯理地往下读,纸张摩擦出轻微的声响。室内静得能听清二人的呼吸声,项诩立在桌旁,偷偷打了三个哈切,才等到齐司禹在最后一页的签字处落笔。 他边签边嘱咐:“走我的私账。” 项诩伸手接过文件:“好的老板,我明白。” 呆在齐司禹身边五年,项诩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该问的少问,但或许是深夜忙碌冲昏了头脑,又或许是他直觉老板此刻的心情不错,总之他多余张嘴:“老板,捐款做慈善为什么要这么低调呢?” 寂静的室内突兀响起一声轻笑。 齐司禹调暗台灯,仰头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可能是因为,我没在做慈善吧?” 项诩揣着文件进来,端着一头雾水出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暗中给福利院捐五百万,为什么不算是做慈善。 “等等——” 齐司禹喊住项诩的脚步,快关上的门又向里打开,项诩回过头,问道:“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辛苦你了,下周一放你一天假吧。”齐司禹挥挥手,打断项诩的激动,“走的时候帮我把灯关上,还有,明天早上帮我定一束花,插在花瓶里送过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要求,但是会放假的老板就是好老板! 项诩捡了一天的假期,他哼着愉快的小曲,依照老板的吩咐把齐司禹留在黑暗中。 开出寂寥的山路,车辆汇入市区的车水马龙。许白英换着搜索词搜了半天,也没从网上搜出哪个大佬姓楚。她嘶了一声,纳闷道:“这位楚小姐到底什么来头?三言两语,就让刘春生放你走了。” 她身侧的座椅上,纪千星手撑下巴,凝望市中心的彩灯:“不知道。” 许白英放下手机,揉揉眉头:“也不知道招惹上这么一尊佛,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了,你有没有跟她提提演戏的事情?” 纪千星垂下睫毛,盖住眼底的寂寥:“没。那种场合,我怎么可能提?” 他刚接受了她的帮助,怎么能再跟她开口,提新的要求呢? 许白英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在那三个剧本里挑一个吗?” 车窗外的彩灯喜气洋洋,不知道是在庆祝什么节日。纪千星看着看着,拉下了车帘。 “许姐。”纪千星靠回椅背,停顿许久,缓缓道:“我觉得,楚小姐可能......对我没那个意思。” 许白英瞪大眼睛:“什么?对你没意思,干嘛还要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带你出来?” 纪千星沉默,眼前又浮现出那道倩影。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下所有的难堪和刁难。 她的声音,她的身形,她的香气。 从迈入会场的惊鸿一瞥开始,命运便拨动了琴弦。 她会帮他,是因为善良,还是她也感受到了那一眼下的心跳? 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忍不住收紧,纪千星望着座椅靠背发呆:“可是她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许白英上上下下打量纪千星,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一道电话铃声打破沉重的氛围,许白英接起,听了两句,紧皱的眉梢渐渐舒展:“真的?哎呦。感谢您给的机会,您放心,我们一定到场!” “你还说楚小姐对你没意思呢?”许白英挂断电话,喜上眉梢,扬起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吴总刚跟我说,有导演邀请你去试戏呢!” 纪千星晃了一下,喃喃道:“试戏?” “是啊,大制作古装剧,男二号,人物线很饱满,从头演到尾,还没有感情线。”许白英一边打字,一边兴奋地笑,“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的天啊,你要是好好哄住楚小姐,说不准明年就能拿影帝了哈哈哈哈。” “许姐,太夸张了。”纪千星闭上眼,掌心收拢。 不过一小时前,这个手心里还握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真的是楚茉帮他争取的角色吗? 那岂不是证明,她不仅记得他,还打听他,再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帮助他。 落到低谷里的心悄悄雀跃,像是只循声探头的小鸟,要往欣喜的天空里闯荡。 楚茉哼着小曲,松开手中的方向盘。 支架上的手机安安静静,齐司禹被她一炮轰回老巢,闷不做声,活成一只鹌鹑。 谁叫他试图打探她的行踪?真该! 她降下一点窗户,凉风灌进驾驶座,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一辆跟葡萄架极配的深紫色兰博基尼如离弦之箭贴着车身擦过。 深夜风大,那司机竟打开敞篷盖,单手把着方向盘,从楚茉身边疾驰而过,发丝飞扬,柔顺划一得像吃了三顿飘柔。 楚茉脚踩刹车,探出窗外怒骂:“你有病啊!晚上还开这么快!” 骂声荡进山间的风,兰博基尼吐出一口尾气,嚣张地冲入夜色。 好心情被这口尾气搅散,楚茉骂骂咧咧半天,从列表上翻出贾斯尘的电话。 电话那头,贾斯尘的话闷在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里,奇异地带上两分古典腔调:“怎么了?大小姐,纪千星那又出问题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楚茉翻了个白眼,想跟他吐槽不讲车德的兰博基尼,话到嘴边却又静音。 有一道本能告诉她,不合适。 贾斯尘是她的经纪人,是她的工作伙伴。 却不是能分享生活的人。 “那是怎么了?” 熟悉高雅的旋律欢快奔腾,车速降到50码,楚茉松开刹车,换了个话题:“最近还有单子接吗?” 四小天鹅低调跳跃,液体涓涓流入杯壁,贾斯尘抿了口红酒:“你缺钱吗?不是不会同时接几个单子?” 系统是不能说的,以前贾斯尘也不知道她有读心术。 两人的合伙模式一直是贾斯尘联系客源,她执行,互不干涉,四六分成。 楚茉不耐烦道:“别问那么多,再给我找两个来,我想玩男人了不行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闷闷的:“行行行,哪回我对你说不行了?也不见你找一个定下心好好谈。” 车子驶出山区,楚茉调高蓝牙音量:“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把情绪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傻了吧唧的。不如这样想玩就玩,想甩就甩,每次看到那群蠢货求我给我花钱,都爽得很。” “既然这样,那我就按长相来接了啊。”小天鹅快跳到尾声,贾斯尘似乎是远离了唱片机,“你喜欢纪千星那样的,还是齐司禹那样的?” 楚茉踩下油门:“来点不一样的。”
第7章 电量5%(3) 谁送的花 为了杜绝齐怨妇骚扰,楚茉如约揣上文件,还不忘提前发消息跟齐司禹串戏。 -我现在过来,你在公司吗? 齐司禹过了会才回:在开会。 开会?楚茉勾勾嘴角,清了清嗓子。 严肃的会议室内,齐司禹坐在长桌主位,桌旁围了一群部门高管,身着正装,等着轮到自己进行月度汇报。遥遥长桌对面,消费品事业部的老大正在滔滔不绝,楚茉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 齐司禹抬手示意汇报者暂停,按下通话键。 楚茉娇滴滴的嗓音迫不及待钻出:“齐先生~~我来给您送文件啦~~~你在公司吗~~~~” 正在汇报的部门主管一个手滑,直接结束了投屏。 齐司禹左手捏住眉心:“我在公司。” “那......”手机对面隐约可以听到呼呼风声,楚茉黏糊糊的话尾音埋进风里,“学长等等我。” 学长等等我! 记忆里的声音更加年轻,更加急迫,楚茉每次遇到他,淑女的样子都装不了多久,等他加快脚步,跟不上的楚茉就会露出本性里的娇嗔,白色的裙摆飘扬掠过,像是无依无靠的柔软柳枝,她会抓着他的手臂,扬起白嫩的小脸:“你不要走那么快嘛。” “这场会要开一上午,你来了先去会客室里坐会。”齐司禹扫视一圈屋内支着耳朵听八卦的下属,低声嘱咐,“车窗不要开太大,当心着凉。” 对面啪的一下就挂了电话。 齐司禹掠过屋内一众人的眼神交流,把话题拉回正轨:“你继续吧。” 能做到部门高管的都是人精,一个个快马加鞭完成月度汇报,整个流程顺畅得像开了二倍速,齐司禹出会议室正好见到在门口等他的项诩。 齐司禹瞥他一眼:“楚小姐来了?” 身后高管们齐刷刷收回脚步。 项诩瞳孔地震,还是很兢兢业业地汇报:“是,这位小姐没有预约,但她说私下约了您。” 齐司禹迎着助理复杂的眼神颔首:“请她上来吧。” 项诩从齐氏的小草根被提拔到齐司禹身边五年,可以拍着胸脯确认,齐司禹的洁身自好程度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以至于他们经常私下里讨论,风度翩翩的小齐总到底是不是性冷淡。 “算了,”项诩还没回过神,齐司禹已经擦身而过,“我下去接她吧。” 挡在会议室门口的人走了,项诩和屋子里的一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同一个意思:铁树要开花了? 楚茉坐在前台旁的沙发上,一手夹着无足轻重的文件,一手捧着一束白玫瑰。 她躺在齐氏楼底下的沙发上,双眼放空。 怎么就买了花呢? 她盯着手里的白玫瑰,耳边隐隐约约又回荡起那一句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当心着凉”。 ……真服了。 怨气在看到齐司禹出现的那一刻爆发,楚茉脱口而出:“你怎么才来啊?她们不让我上去!” 楚茉特有的黏糊尾音配上似瞪未瞪的双眼,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勾了勾,齐司禹的视线游荡到楚茉怀里:“花是送给我的吗?” 楚茉顿了两秒,随手把花抛到齐司禹怀里:“随手捡的,不用谢。” 白色的花瓣像少女盛开的裙摆,幽香扑了满怀,齐司禹自缝隙间偏头,恰好够看清楚茉发红的耳朵。 楚茉走在前头,推开齐司禹半掩的办公室门,第一眼就看到桌上那瓶突兀的白色风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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