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圈出肺部的癌肿部位,另外指了指几个可疑转移的地方,谭何明望向面前的老人,后又看了眼他旁边站着的小姑娘,低声道。 “整个疗程通常3-5周为一个周期,具体时间会在治疗后根据曲先生您的药物耐受性调整。但第一个周期为了方便我们观察曲先生您用药过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过敏反应和副作用,我们建议最好住院治疗,后面的疗程如果耐受良好可再做调整。” 很长的一段专业术语,为了防止不好理解,谭何明还耐心地解释了几遍这样治疗的原因。 坐在VIP病房的病床上,宽敞豪华的病房内,哪怕已经换了身病号服,曲江山看着依旧不像个癌症病人。 点了点头,早在第一次穿刺活检结果出来以后,就视频会诊了国外权威专家的曲江山,此刻并没有太多疑问。 视线再度从老先生旁边的姑娘身上掠过,谭何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多说,只简单交代了马上要完善的检查,便走出了病房。 厚实的病房门关上,没有了医生,也没有其他病患,屋内一时有些安静。 但这安静也没有持续多久,站起身,曲黎仔细地帮曲江山挽起有些过长的衣袖,低声道:“衣服有点长,我让护士帮爸爸你换件码数小点的吧。” “好,你去吧。” 没有反对,也仿佛没有看见自己并不算太长的衣袖,曲江山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曲黎走出了屋门。 门内,从来到医院后话就不多的程南皱了皱眉,低声道:“谭主任说话比较直爽,不太会委婉,虽然他知道阿黎的身体情况,但要不我还是去看看?” “没事” 摇了摇头,看着关上的房门曲江山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用力地握紧手杖,老人闭上了眼。 如果他还有十年,也许他不会做现在的选择。 但他的时间……太短了 太短了 “广泛期小细胞肺癌中位生存期约8-12个月,就算我们联合免疫治疗也只能大约延长至12-15个月。” “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考虑到曲小姐你的身体状况,我虽然不得不跟你如实解释这些话,但我还是希望曲小姐你能注意身体。现在曲先生还没开始用药治疗,后面化疗开始后,各种副作用他的情绪也很容易出问题,这还需要曲小姐你多陪伴和照顾。” 说完,大概清楚曲家家庭情况的主任,放低了声音。 “曲小姐,我很理解你的感受。” “虽然这类疾病目前无法完全治愈,但我们可以通过治疗 延长你父亲的生存时间。我也知道这个消息太突然,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医生能做的其实有限,主要还是靠你们家属坚强起来才行。” 站起身,拿着护士给的新的病号服,曲黎坐在心外科病区的走廊里很久,很久。 久到程南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却在几步外又停住。 久到在病区走廊另一侧站了很久的人握紧了拳,却又无力地松开。 最后,没有人靠近,只有来往的护士偶尔不放心地悄悄打量,终于。 “阿南你明天不用专门过来了,医院现在本来就忙。我反正公司也没什么事情,以后就在医院里陪着爸爸就好。” 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曲黎边倒着水,边笑着看向对面已经在医院待了大半天的程南。 点了点头,程南倒没有反对。他后天还排了台手术,明天的确抽不开身。但是,“明天下了班我再过来,科室离得近也不麻烦。” “也好,你们年轻人多过来看看我,我也高兴。”没等曲黎继续拒绝,曲江山先笑着接过了话题。 今天刚住院,来之前虽然曲江山也让刘芳提早收拾了东西带过来,但是曲黎坚持要在医院守着,她的东西还需要回去重新拿。 说完,眼看时间已经快要到四点了,曲江山便让程南今天先回去,顺便也把曲黎带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再过来。 听了他的话,曲黎倒也没有反对。早上走得太匆忙,她的确没带太多随身物品,更何况她每天要吃的心脏移植术后的药也还放在家里。 点了点头,两个年轻人都站起来穿上了外套。 因为不需要手术,今天过来住院曲江山只让程南和老陈陪着过来了。这会儿曲黎要回去拿东西,老陈也就先跟着一起开车回去,等会儿也好方便再把曲黎送过来。 走出医院,坐上车 坐在车上的几人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辆熟悉的黑车也无声地跟了上来。车内,刚刚病房里还带着笑的曲黎,此刻只沉默地望着窗外。 没有说话,没有笑,女孩只这样神色平淡地打量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繁华的市区街头,哪怕是工作日,也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 有小朋友在追卖气球的小贩,有老人在低头挑选路边摊上的水果,有年轻的男孩带着耳机大笑着走过,也有漂亮的小姑娘抢着挑选新鲜的白兰花。 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这座城市是那么的美好,却又那么的残忍 踩下刹车,车辆稳稳地停在了曲家大宅门前。 推开车门,曲黎脸上似乎重新带上了笑。没有邀请程南进屋,礼貌而诚恳地道了谢后,女孩安静地转过了身。 站在车旁,看着曲黎的背影,男人的眉皱得很紧。 但有些事,终究谁也帮不了。 程南走了,今天他请假的原因家里并不知道,这会儿冯玉还在等他回去。倒不是他刻意隐瞒,只是曲江山生病的事情目前老人既然没有公布,他自然要帮着保守秘密。 如今曲江山只有曲黎一个女儿,其他的子侄又都不成气候,这个关头如果爆出他重病的新闻,曲氏公司肯定会受影响。 收回视线,看着离开了的程南,又转头看了眼已经进屋的曲黎,老陈叹了口气。 原本他还以为,曲家这两年说不定会有什么喜事。但现在曲先生的身体这个情况,只怕接下来也没人会有心思办喜事了。 老人皱紧眉头,想到这里,忍不住心烦地用手擦了擦汽车后视镜上沾到的灰尘。但还没等他脸上的难色下去,屋门外却是又响起了车轮声。 抬起头,看着熟悉的车牌号老陈倒不是很意外,毕竟现在除了他,曲家也就陈夜会开车进出。 只是看了看时间,老陈还是忍不住咦了一声。 按理说今天陈夜照常去公司上班,这会儿也应该下了班再回来才是。但是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公司正常的下班时间吧。 没有回答老陈的疑问,仿佛自己只是照常下班的陈夜,一如往常地停车,进屋。 屋内,曲黎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 听到声音,正在厨房煲汤准备晚上让曲黎带到医院的刘芳看见陈夜,倒是没意识到他似乎回来的有点早,只是连忙低声道:“阿黎在楼上收拾东西,你要不去看看她?” 有六年前的前例在这里,这次得知曲江山生病的消息后,刘芳就不敢让曲黎一个人待着,就怕万一她身体又不舒服没及时发现。 要知道,以前曲夫人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刚刚办理完丧事,忙碌和悲痛的人一个没注意到,曲黎就因为心脏病病发倒在了卧室里。 点头,陈夜安静地走上了二楼。 但是—— 视线落在锁扣,没有合紧的锁扣只是虚掩着,曲黎卧室的门并没有关。 刚要抬起的手顿在原地,最后,坚硬的指节轻轻在门上叩响,男人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进来吧” 没有过来开门,仿佛早就猜到有人会过来。 低低的嗓音穿过门缝落在男人的脚面,明明没有丝毫重量,男人抬脚的速度却有些慢。 推开门,门内是干净明亮的房间。 没有杂乱的物品,也没有被翻乱的东西 有的,只是一个立在床旁的小行李箱。不大,可能只装得下几件衣服,一点药,一点洗漱用品和电脑。 没有回头,双臂搁在窗前,还是早上出门前那套衣服的曲黎,望着远山在发呆。 垂眸,走进屋。 安静地走到曲黎身后,没有说话,只有低沉的呼吸声昭示着存在,陈夜着实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但是—— “在看什么?” 视线同样落入远方,同样的方向,陈夜只能看见逐渐被雾气笼罩的城市边界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可那个方向…… “舟山” 笑着弯了弯眉,曲黎的声音很轻,很静。 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嗓音有些哑,眼尾有些红,曲黎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平和地望着远处更远的地方。 寸土寸金的舟山,整个C市最贵的墓地,曲江山在那里买了很大一块地方。 那里埋葬着她的妈妈,以后,她的父亲也想要待在那里。 但是曲黎知道,那块地方真的很大很大 她不该害怕的,也不用害怕 眺望的女孩眼里没有太过起伏的情绪,仿佛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这片土地。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身后人的视线却在这一刻重了很多。 明明是一样的雾气 明明是一样的山景 看着那被天色掩盖的群峰,看着那从晚风中透露出来的点滴树影 陈夜闭了闭眼,再出口的声音仿若寒川上独行者的脚下冰层即将撕裂时的压抑,低沉。 “走吧” “我送你去医院”
第22章 订婚 曲江山的化疗过程,进行得很顺利。 C市最好的医生,最适合的治疗方案,总是能给家属和患者一点信心。 只是治疗顺利,不代表不难受,不痛苦。 治疗前反而不痛不痒,只偶尔有些咳嗽,有时会胸痛的老人,精神明显没有那么好了。 化疗药会导致骨髓抑制,容易引起白细胞和红细胞减少进而可能出现感染和贫血。因此,日常很有精神的老人现在很容易疲累,倦怠,甚至提不起精神说话。 而更多的时候,老人会恶心呕吐,伴随着的是体重的下降。 化疗后才两个疗程,曲江山看着就瘦了一圈儿。本来就瘦的人,现在脸上棱角分明,看着老了很多。 清晨,又是一天。 曲黎醒的很早,但每次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病床上的曲江山总也是醒着的。 没人知道老人是刚醒,还是压根没有睡多久。 强打起精神,曲黎笑着说了声早,仿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简单收 拾好床铺便去了旁边独立的卫生间洗漱。 这件病房是VIP专属病房,每天的住院费用都很贵,但设施也很完善,至少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不错。 推开门,走出卫生间,曲黎下意识看向病床。但今天的曲江山却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反而拿着手机似乎在给谁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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