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上过B市本地新闻的男人,B市如今大多数人都认识的男人,此刻看着再不复当初电视节目上的沉稳英俊。 破了的嘴角,脏乱的衣服,抑制不住发抖的手。 垂下眸,一身白大褂的陌生医生,给出了面对所有家属同样的回答。 “我们一定尽力”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 人力所能付出的努力,似乎到这一刻就已经到了最顶层。再往上,再往前,曲黎依靠不了任何人。 抢救室的门外,两个同样年轻英俊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抢救室内,曲黎,双眼紧闭。 无数的白大褂在晃动,刺眼的灯光落入瞳孔,嘈杂的仪器声大声地播报着人的心跳,脉搏。这样的场景,抢救的时候很常见,但其实诞生的时候也差不多。 人这一生,算算时间其实也就几十年 有长有短,有悲有欢 曲黎称得上倒霉,但也不是没有人羡慕。 人生这场旅行,走到现在,她不能说不辛苦,但是—— 身体在逐渐麻木,疼痛却依旧如影随形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是现在 指尖,用力地,努力地动了动。 她……不后悔 哪怕就这样死掉,她也不后悔曾活在这样的世界上。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命运愿意再给她一点仁慈,请让她…… “基础生命体征在逐渐恢复平稳,患者的生存意识很顽强,真是想不到这样年轻的姑娘……” 勇敢的人,总要学会为自己争取。 这一夜,抢救室内外的人都没有睡。 但好在命运这个天平,最后总算稍微向曲黎偏了一下 也或许,这是那位勇敢的姑娘,努力为自己争回来的命运。 天亮了,昏睡着的人被推入了ICU,重症监护室。 B市人民医院规定,ICU的患者家属每天只能探视两次,并且还需要穿戴好隔离服才能进去。一次也只能进一个人,其余人只能隔着透明玻璃窗看看。 现在曲家和王家的人也已经赶过来了,陈夜和程南都不肯走,其他人来了自然也想守着曲黎转危为安再离开。 商量过后,最后也只能轮流探视。 第一天,第一个进去探视的人是王衡。 但是曲黎没有醒来,虽然医生说现在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但曲黎还是在昏睡。 而接下来的时间,曲黎也总是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除了程南进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清醒过来的曲黎,其他人探视的时候曲黎基本都在昏睡,包括陈夜。 最后,身体恢复了些力气,说话也能慢慢说的曲黎,是在抢救完第七天的时候看见的站在自己身旁的陈夜。 说来也是奇怪,一场大病后的曲黎虽然也瘦了很多,但因为她本来就瘦看着倒不是特别明显,反而是陈夜。 侧了侧头,看着男人过于棱角分明的侧脸,曲黎轻笑着抬了抬眉。 “阿夜,你看着,怎么比我还像病人。” 明明生病的是她,见面后,始终皱着眉的人却是他。 站在床旁,看着哪怕躺在ICU,但只要清醒脸上就带着笑的曲黎,陈夜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 事 实上,男人的目光也没有落在她弯起的嘴角。 视线从女孩已经结痂的额头,缓慢移动到苍白的脸色,满是针头的手臂,男人喉咙发紧,下意识想回话,却似乎没有成功。 最后 “是不是很疼” 明明没有说抱歉,明明没有说对不起,但…… 看着陈夜的眼睛,看着他绷紧的手臂,曲黎艰难地抬了抬手,触碰到了带着医用手套的男人。 该怎么告诉他了,该怎么告诉这个已经愧疚到说不出话的人 “阿夜” 女孩的声音,因为之前喉头水肿抢救插管的原因,哪怕现在可以说话,但只要声带振动,就仿佛是有一张刀片在割着她的喉咙。 但是,即使是这样 指尖轻轻弯曲,仿佛捧着玫瑰的枝叶偷懒地倚在墙角,曲黎的手指搭在男人手掌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 “昏过去前,我就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死掉。” 哪怕我真得很害怕,哪怕我真得很难受 但是我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样死掉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样死了,你会很难过的。” 手臂在发抖,但又因为搭在自己手掌上的指尖而被强制克制,几乎不敢用力地握着曲黎的手,陈夜垂低头。 仿佛早已支撑不住的山崩,仿佛一直在掩饰平静的暴雪,男人的肩膀终究忍不住,慢慢地,慢慢地塌了下来。 该怎么形容他听到消息时的崩溃 该怎么说他知道人正在抢救时的慌乱 可以孤身离开C市创业的男人,可以拼着一无所有的风险坚持首创新型产业的男人,签过很多上百万,上千万的文件,却唯独在那天签署病危通知书时险些握不住笔。 双手交握 男人这一次,握得很紧,很紧。 时间,逐渐正式迈入又一年的春季了。 每年的清明,不管在哪里,不管有什么事情,曲黎总是要争取回家的。 今年,也不例外。 王衡和王琚工作忙,曲黎自从出了ICU,就坚持让两人回去了。至于曲亮和曲昼,也只多待了两天,就被曲黎以不放心公司业务的缘由同样赶了回去。 而程南,则是比王衡和王琚走得还早。 没办法,作为医生,那么忙的职业,最长的事假也不会有曲黎住院的时间那么长。 因此等到曲黎正式康复出院的这天,竟然只有陈夜陪着她。 嗯,也不对,还有个人。 转过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身黑色西装的唐姐,曲黎无奈地收回眼神,看向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陈夜。 这次绑架的事情,其实在她这里已经算是结束了。 绑架自己的那位现在已经被收押,后续的法律流程陈夜基本上一手揽了过去,除了需要她出面作证的事情以外,其余的事曲黎并不需要操心。 但是,对于陈夜来说,这个事情的后遗症似乎影响深远。 首先就是关于曲黎的安全问题 以往从来没有过保镖的曲黎,最多也就是让家里的陈叔充当过这一类角色,但却没真正地聘用过保镖。 可是这次不顾曲黎的反对,陈夜坚持给她聘请了一位贴身保镖。虽然目前不知道唐姐到底有多厉害,但是从对方的各种证件及体格来看,应该不会再出现曲黎悄无声息被人掳走的情况了。 而除了坚持聘用保镖以外,绑架事情的另一个后遗症则是……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这一句叮嘱,陈夜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当初曲黎就是因为看孙达走路不便,主动上前帮他引路才出的事。要不然心理咨询中心那样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哪怕曲黎身体弱,也不会被一个瘸腿的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 想到这里,再想想从自己可以下楼在医院散步后,几乎没几个人能随便靠近自己的情况,曲黎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暂时保持了配合。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汇叫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简单翻译过来,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应激障碍,通常会在经受过强烈精神应激的人身上出现,可表现出强警惕性。 虽然目前来看,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像是她,而更像是…… “曲小姐,您和陈先生的航班现在可以准备登机了,是否需要我现在陪您和陈先生过去?” 转过头,一身职业装的空姐笑着敲门进来,礼貌地看了眼正在打电话的陈夜后,问询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的曲黎。 点了点头,已经在贵宾休息室看了半小时电视的曲黎早就想走了。 站起身,接过唐姐递来的外套穿好,曲黎正想转头看看陈夜有没有打完电话,男人已经走了过来,顺便接过唐红手里的帽子给她戴好。 “外面没开暖气,小心别感冒。” …… 仰起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曲黎无奈地弯了弯眉。 阿夜 从贵宾休息室到飞机舷梯,先不说我们走的是贵宾通道本就没几步路,就说路上也都是坐专人摆渡车,根本不用这么紧张的。 但是,紧张这种心情,有时候不是看事情的大小,只看被紧张对象是否真得重要。 就比如现在 哪怕自己只穿着件大衣,脖子全部都露在外面,但男人依旧一丝不苟地把曲黎耐心裹好。 没有催促,作为贵宾厅私人助理的空姐只忍不住艳羡地看了眼被高大英俊的男人围拢在手里的女孩,然后便安静地垂下了眼睛。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参差。 没有走太久,护着人一路小心地上了飞机,两个小时后,看着C市熟悉的蓝天白云,曲黎竟然有些恍若隔世。 在医院里待着的时候,总感觉时间都是停滞的。 尤其B市是在北方,而C市地处西南。原本今天还刮着风的B市,同样的时间,C市却是有些闷热。 坐在曲家大宅的沙发上,取下帽子,披肩,曲黎笑着接过了刘姨递来的柠檬茶。 明明在B市医院里住的是VIP病房,吃的也都是营养师精心准备的营养餐,但家里的一杯水,曲黎都觉得好像要更好喝些。 “可不是,外面再好那也没有家里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望着曲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到人的刘芳,这会儿眼睛里都忍不住有些湿润。 开车去接她跟陈夜的老陈也差不多,这会儿看着曲黎,忍不住低声道。 “我今早上去买了点春菜,你好久没吃了,现在刚好还没过季,晚上你刘姨煮了多吃点。” “对对对,我还煲了茯苓鸡汤,你爱吃的四季虾球,红土豆这些我也都弄好了,等会儿你跟陈夜都多吃点。” 虽说也有自己的孩子,但大半辈子基本上都是守着曲黎和陈夜长大的两个老人,也差不多把他们看成自己的孩子了。 点了点头,看着两个老人,曲黎跟陈夜对视一眼,低笑着轻声说好。 知道曲黎今天出院的有不少人,晚饭后,曲黎刚放下筷子不久,就接连有人上门了。 其中除了曲家和王家,小区里的其他邻居来的也不少。 但因为都知道曲黎才出院,众人倒也只是拿了礼物过来表示了下关心便转身走了。其中,当然也包括程家。 因为曲黎当初退婚的事情,虽然明面上说的只是因为曲江山的身体,所以曲黎暂时不打算结婚。但小区里相熟的人家约莫还是有人说闲话,听得多了,为了避嫌程家便也只是简单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其中,也包括程南。 除了多送了一束曲黎喜欢的白百合以外,今天的程南并没有在曲家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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