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陆盘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但王屿还是煞有介事地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后似乎也自觉微妙, 默默把盘筷端走进厨房了。 很快, 厨房里传来流水声。 周锦陆难以置信, 愕然道:“他怎么……听完录音, 就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郁央轻蹙眉头,她道:“锦陆, 你去客厅坐着吧, 我去看看他。” 周锦陆听她的语气便知事情没有表象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多问,拿好录音笔去沙发上坐着了。 郁央走进厨房,王屿仍在洗碗,背影看上去十分镇定。 走近后才发现,水龙头的自来水哗啦啦地流着, 他手上却迟迟没动静。 郁央上去关掉了水龙头,忧心地问:“你还好吧?” 只见男人远没有方才表现的那般从容自若, 卸下冷静的面具后, 他脸色惨白, 嘴角绷紧, 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 郁央见他不语,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王屿,没事的,都过去了。” 那道烫伤的痕迹,即使隔着衣服摸不出来, 但她已经十分熟悉它的位置和轮廓。 “……我不该存在的。” 良久,王屿轻声说:“我的诞生就是个错误。” 郁央心里一痛,她伸手捧住王屿的脸。 在她的两手之间,那个曾经冷漠得不可一世的英俊面孔上满是茫然与悲愤,他的骄傲此刻摇摇欲坠。 “小山,是你一步步的成长构成了你这个人,而不是上一辈这些恩怨。”郁央认真地说,“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对你母亲来说更是犯罪,但你不能因此质疑自己的存在,不要被过去牵着鼻子走,你是个独立的个体!” 王屿双眸如暗沼,漾着痛苦的波纹,他低声咬牙道:“安安,我想杀了他们。” 郁央一本正经地附和:“好,我陪你,家里的菜刀够吗?” 王屿幽幽地看着她:“恐怕不太够。” 郁央道:“那我们去超市买?好久没逛超市了。” 王屿紧紧抱住了她。 男人将鼻子埋进她的颈窝,只觉得闻着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体香,躁动悲郁的心也沉下来两分。片刻,他闷声道:“你怎么这么好?” 郁央笑道:“现在夸我好了?我可坏得很,七年前自以为是,就这么抛下你回国了,也没给你一个交代,让你难过了那么久。” 王屿只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否认道:“……也没难过,没有很久。” 郁央不予置评,而是抬头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一边道:“说起来,你刚才第一次叫我小名哎。” 王屿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数遍:安安,安安。 这个早早就刻进他生命里的名字,他早在内心多次呼唤朗读,只是从未宣之于口。 耳畔传来女人的轻笑:“我发现你和锦陆果然是亲戚。” 他不解:“为什么?” “你俩都挺爱哭的。” “我没哭。”闻言,王屿直起身,注视着她,一字一顿,“我和他不一样。” “好好好,你不愧是叔叔辈的,比他坚强。”郁央又踮脚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锦陆敢去质问周承允,已经很令我惊讶了,没想到他还刻意录了音,带过来告诉你真相,我想他一定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我们出去一起讨论一下之后怎么办吧?” 王屿没有反对,只是回头道:“我把碗洗了就来。” 这次是真的洗碗,很快便洗完了。 两人从厨房出来,就见周锦陆正弯着腰坐在沙发上,额头抵在交握的双手上,像是也在消化着刚才录音的内容似的,听到脚步走进的声音才缓缓抬头。 王屿把杯子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你牛奶没拿。” 周锦陆怔了怔,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拿起了杯子,乖乖喝了一口。 王屿在他身侧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录音笔把玩,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不怕我拿这录音去报警吗?” “如果这个人不是我爸,我肯定第一个报警。”周锦陆抬头看向他,正色道,“王屿,我这不是在为我爸开脱,实际上你拿录音去报警也没用,真正的施暴者……也就是我祖父,他已经死了,他已经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惩戒,而我爸,顶多算个协助作案或者知情不报,这点追究他完全可以摆平,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反而你还要考虑沈曼曼……沈姨万一真的康复清醒了,该怎么办?” 周锦陆说得没错,报警是为了还当事人一个公道,弥补当事人受的伤害,但沈曼曼若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被周胜国侵害的事,把事情彻底捅出来的话是否会创造伤害? 周胜国已故,周承允作为周家当家,尚有余力应付对他的指控,可这对精神创伤严重的沈曼曼而言是否值当? 如果不能公办,那就只有私了。 王屿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看来你有建议。” 周锦陆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到周家,你清高,有骨气,不愿意要周家的东西,但你有没有想过,等这场风波过去后,周家重整旗鼓,谁还会记得你和你母亲是受害者,你指望我爸他们长存愧疚吗?” 王屿道:“你还是想劝我回去。” “毕竟……” 这时,郁央突然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王屿和周锦陆同时抬眼看向她。 郁央说:“王屿的继承权是板上钉钉的,法律上可没有说一定要他改名换姓、认祖归宗后才能认领他的那部分财产,所以,回周家和让周家付出代价并不冲突。我也建议王屿回去要回本该属于你的那部分,从而掌有在周家的话语权。” 王屿和周锦陆皆是一愣,确实,他们一直都把二者混为一谈了。 周锦陆心有顾虑:“可这样的话,我大伯二伯他们……” “说服他们,就是你爸的任务了。”郁央说,“周家向来注重名声,上次酒会也看得出你爸极力维持住体面,现在又有这段录音在,你爸不得不去做这个中间人。” 周锦陆愁眉不展,似是有点踌躇。 于是郁央道:“锦陆,没事,如果你害怕的话,不提录音也可以的。” 却不料周锦陆坚定道:“不。” 他看向郁央,眼眸流转出坚定的光,他道:“既然我会把录音送到你们这里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珞琪都能做到的事,我也想做到。” 郁央心中感慨,要换几个月前,她肯定想不到无论是赵珞琪还是周锦陆都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王屿思索着,道:“那可能还要麻烦你做个中间人,安排个时间,我去趟周家。” 周锦陆说:“没问题……安安,你最好不要过来。” 郁央颔首:“我懂的。” 这到底是周家家事,不可向外人道,原本王屿身份曝光,两家关系就比较尴尬了,不然郁琮峰和林溪莹也不会天天催她离婚。 更何况周家出事后,往日一向要好的郁家袖手旁观不说,还出了两个证人配合调查,现在两家的关系十分微妙,说不好是和是崩。 话音刚落,周锦陆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站了起来,匆匆道:“我得走了。” 王屿挑眉:“你还有门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什么,周锦陆猛地顿住脚步,犹豫了两秒,最终将原本准备按挂断键的手指,划向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头应是在询问位置,周锦陆平静地说:“我在安安和王屿家。” 听到这个回答,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溢出了接听筒,依稀能听出是个女声,只是具体内容听不清楚。 周锦陆眉头紧皱,但却是耐心地听完所有,才低声道:“回来再说吧,就这样,拜拜。” 然后真的就结束了通话。 王屿和郁央皆猜出了打电话来的人应该就是陆思妤,都不禁同时对周锦陆投向意外的眼神。 郁央比了个赞:“佩服啊,锦陆,你都敢这样和你妈说话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周锦陆苦笑:“老实说,我冷汗都出来了。” 郁央笑着鼓励道:“没事,要是你被家里赶出了,就像珞琪一样……” 听到这儿,王屿嘴角原本弯出的微弱弧度顿时消失,他冷冷打断道:“安安在附近有一套闲置的房子,你可以先住到那里去。” 哎呀。 郁央瞅了眼,心想自己难道又说错话了? 周锦陆无暇顾及其中的暗流涌动,只是颓然地笑道:“谢了。” …… 两天后,周锦陆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时间定在了中秋夜。 中秋佳节人团圆,像这种传统节日,郁、周两家都会在晚上设家宴,郁央于情于理都没办法陪王屿一同前往了,正好王屿也不必跟她去国泽山庄赴宴,免得多遭诘问。 挂断老岑例行通知家宴的电话,郁央望着办公室窗外的CBD景色,神色难测。 人前的她总是微笑,淡漠疏离的样子鲜为人知,只有偶尔被亲近的人窥见一二,但总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她也要去自己的战场应战了。 第64章 chapter 64 卡蒂姆(一)…… 是日,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今天虽然是法定节假日,但郁央和王屿上午还是来宝向处理一些事务。 午休后,郁央准备出发回郁家, 她从自己那间总裁休息室的床上起来, 整理好着装, 道:“那我出发咯, 你就留在我这儿吧。” 王屿去周家是谈事的,倒不必去得这么早, 况且他还约了易临星开线上会议。 但王屿也跟着起身了, 淡淡道:“不了,员工看到了像什么样子,在公司还是要公私分明。” 郁央笑道:“今天放假,公司哪有什么员工?再说了,你要是太和我划清界限,之后公司又要传我们不和了呢。” “任他们传就是了, 谣言止于智者。”尽管如此,王屿的手还是停顿了下, 似是当真犹豫两秒。 郁央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那我走啦, 有事随时联系, 晚上见。” 王屿拉住她, 面无表情道:“就这样?” “?”郁央不解,“不然呢?” 王屿用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低头献上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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