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斯仁的长大,这层‘遮羞布’被逐渐揭开。 吴雅梅发现儿子不像过去一样好掌控了。 儿子不再站在她这边。 儿子爱上了别的女人。 儿子不愿再和她‘共生’。 于是吴雅梅开始不断加强她的控制,而就是这控制,让她和自己的儿子越来越远。 明明在外人看来,吴雅梅对她的两个孩子有求必应,照顾的无微不至,疼爱他们胜过一切。 可长大后的沈斯仁始终对他的妈妈冷漠疏远,甚至针锋相对。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很清楚,他从没在母亲那里得到过稳定的爱,总是朝不保夕。 只有当他获得权力的时候,他才有可能重新夺回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话语权。 但他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里—— 权力和沈家是无法分割的。 获得权力,享受父辈的积累和荫庇,得到两个家族共同的托举,是他永远无法对不起父母的根本原因。 沈斯仁一面渴望权力来摆脱家庭,一面依赖家庭来获得权力,陷入了周而复始的折磨之中,夜以继日的拉扯自己,谴责自己,背叛自己,灵魂深处仍渴望妈妈会爱自己,直到精疲力竭的屈从..... 然后他就又开始重复和母亲的‘共生’。 吴雅梅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是—— “这才是我儿子。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比大多数人过得都要好多了,还不甘什么?” 在吴雅梅的世界里,只有她生的孩子好,她的儿子争气,才代表她的成功,她的光鲜,她所有一切的委屈都值得,她没有做错选择。 沈斯仁是吴雅梅把人生重活一遍的傀儡,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勋章,是她的成绩。 可是现在,她被她的孩子抛弃了。 沈斯仁连一句话没有留给她。 就这么把她抛弃了。 如同下楼顺便丢掉的垃圾,那样轻盈、自然、毫不留恋的扔掉了她。 此时此刻,吴雅梅看着豆芽懵懂又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双眼,苦笑着泪流满面。 “奶奶给宝宝讲故事好不好?” 豆芽咯咯笑,小手往前伸着要抱抱。 吴雅梅赶紧用手掌擦掉嘴边和下巴的泪,然后用小包被把豆芽裹好,护住她的头小心走下了水泥台阶。 ‘嘭——’ ‘嘭——’ 一声声撞击。 通往天台的门被她用扫把别住了。 几下之后,门被撞开。 第163章 “伟大”的母爱 初夏几乎是下一秒就冲了出来,在短暂又慌乱的搜寻后,她看见了抱着孩子的吴雅梅。 她跑得几乎要飞起来,却仍觉得不够快。 蒋随舟紧随其后,之后是娄帆和沈馥郁。 初夏要夺回豆芽,吴雅梅不肯给,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蒋随舟和娄帆同时上手制服她,力量的悬殊让吴雅梅不得不就范,沈馥郁在一旁急的大叫。 “妈!你把孩子还给初夏!” 此时初夏已经抱着豆芽走向一边,她自己的手上是被吴雅梅的指甲挖出的血道子,但她第一时间检查豆芽有没有受伤。 吴雅梅还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大叫—— “那是我儿子的孩子!那是我儿子的!” 初夏听见这句话,背影先是静止不动,接着她缓慢的转过了头,目光噬人。 吴雅梅被那双眼震慑住,一瞬间忘了大喊大叫,初夏的眼就像刀,仿佛擦过皮肤就能刮下一层血肉。 蒋随舟此时走到初夏身边想要安抚她,却见她把豆芽送进他怀里。 他顺势接过,一声‘夏夏’还没喊完,只见初夏大步走过去,用力死死拽住了吴雅梅的衣领,力道之大让一直钳制着吴雅梅的娄帆都跟着趔趄了一下。 初夏把吴雅梅连拉带拽的弄到了围栏上,狠狠捏住她的后脖子。 过程中吴雅梅每一次挣扎着抬起头,都被初夏一次次死死往下压。 初夏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吴雅梅的上半身悬空在高空之中,耳边是她的尖声叫喊。 “你疯了!你疯了!!!!” 沈馥郁要去拦,却被蒋随舟单手挡住。 娄帆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大声说话。 因为此时初夏和吴雅梅都悬挂在天台边上,稍微有点不测就会坠下去。 蒋随舟白着一张脸,低声对娄帆说:“报警,快。” 娄帆瞬间回神,立刻去打电话,顺便把情绪激动的沈馥郁拉到一边。 蒋随舟抱着豆芽,用手捂住她的小脸,同时对初夏小心的说:“夏夏,先回来好吗?” 可初夏此刻根本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她用了狠力,双手掐着吴雅梅的脖子,像是强按着饮水的马。 她在吴雅梅的耳边一字一字说:“你不是想死吗?我帮你。” 说着她更用力的去推吴雅梅,让她的头完全倒栽在空中。 “去死啊!你这么爱你儿子,怎么不下去找他?” “你只会虐待比你弱小的,你自己没勇气去死,我帮你!去死!” 吴雅梅此时已经崩溃,她一只手拼命扒着台阶的边缘,另一只手拽着初夏的衣领死死不放,丝毫没有轻生之人的万念俱灰,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本能的求生。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根本不会死!!!!!” 初夏听见她到死都还在执迷不悟,嗤笑一声。 她此刻像是体会到了沈斯仁的无数次挣扎,她终于明白完全无法获得理解和沟通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无力感。 此时蒋随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夏,不要这样....豆芽不能没有你....” 初夏红着眼回头,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那种难以形容的脆弱和惊惶的表情,他抱着豆芽站在那里,不断对她说: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赔上自己的人生....” “我求你....” “我不想失去你。” 巨大的愤怒此刻慢慢从头顶褪去,但她的手还因这愤怒而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刚刚一瞬间的举动完全出于本能里的冲动,那是自己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示过的一面,也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一面。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 有人要伤害豆芽,不能让人伤害豆芽。 初夏有些恍惚的看向吴雅梅,手突然颤了一下。 不知怎么,初夏恍然理解了那一晚在仓库里的沈斯仁的心情..... 初夏痛心的闭上眼,把吴雅梅拉了下来。 吴雅梅狼狈的大口呼吸,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呆滞和庆幸。 初夏见此情景,仰头涩然一笑。 “是你的爱杀死了他....” 吴雅梅听见她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在风中消散,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初夏此刻的脸上已经是疲惫的麻木,和沈斯仁生前疲惫的表情重叠在一起。 她看向吴雅梅的眼神如同看一件垃圾。 这次,她用清晰的吐字说:“是你杀死了沈斯仁。” “你胡说!!!!!” 吴雅梅尖锐的叫喊,神情癫狂。 初夏此刻平静至极,对她视而不见,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她说: “你知道吗,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下定决心,绝不做和你一样的妈妈。因为实在是太悲哀了。” 吴雅梅还在她身后叫喊。 蒋随舟早已上前把豆芽还给初夏,然后搂着她快步离开这里。 娄帆让他们先走,他留在这里善后。 沈馥郁看着疯疯癫癫的妈妈,神情哀伤,但她还是走过去帮吴雅梅捋好一头凌乱的白发。 她蹲下来,不知道说点什么,于是说:“妈,我要结婚了。” 吴雅梅嘴里却还在不断重复:“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带坏了斯仁!是她害死了斯仁!” 沈馥郁又说:“我结婚后要跟着对方离开京市了,你跟我一起走好吗?” 吴雅梅一把捏住沈馥郁的胳膊,眼神疯癫,执着道:“你快去把她的孩子偷过来!那是你哥哥的孩子!那是你哥哥的孩子啊....” 沈馥郁面无表情的流泪。 “妈,我不是你的孩子吗....我还活着啊....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你看不见我呢?” 吴雅梅突然安静了。 她脸上似有自责,有懊悔,但只是一两秒,很快就消失了。 然后她继续说:“你去把你哥哥的孩子带来给我,我生你到底有什么用!快去把你哥哥的孩子带来!” 沈馥郁哭着笑了出来。 娄帆看见这悲凉的一幕,忍不住转过身去。 之后警察来了,蒋随舟以绑架、蓄意伤人等理由起诉吴雅梅,并坚决不和解。 之后他又陆续把沈家及其姻亲裙带关系彻底斗垮。 吴雅梅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最终,沈馥郁一人无法与蒋随舟抗衡,或者说也不想抗衡,她给吴雅梅办理了住院手续,给她进行精神治疗。 这里远离京市,进入这里的人,意味着余生都在这里度过。 沈甚远得知后,主动提出去疗养院陪伴她。 沈馥郁讽刺一笑,没说什么。 后来老娄和许明月问起这件事的后续,娄帆突然对他们说: “爸,妈....我有没有对你们说过,虽然你们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但做的很好,谢谢你们。” 溺爱和爱的区别是什么呢? 娄帆一直以为他的父母在‘溺爱’自己。 可在看见沈斯仁和沈馥郁的母亲后,他突然意识到,那才是真正所谓的‘溺爱’。 溺爱是一种佯装成慷慨的毒药。 被溺爱的人完全没有主体性,无论外表如何,内里都是匮乏和虚弱的。 因为他们从没得到过真正被爱的体验和确认,得到一点都会紧抓不放。 吴雅梅一直用‘我爱你’、‘我是为你好’来粉饰她自己的逃避,去向自己的孩子索取在丈夫和亲人身上得不到的爱。 她不在乎对沈斯仁来说,他自己真正是谁、又需要什么.... 她只在乎自己是一个溺水的人,有没有人和她一样在水里。 第164章 给豆芽的一封信 初夏得知吴雅梅的下场,未置一词。 东亚家庭的小孩就算再痛苦,都没办法对自己的父母‘亮剑’。 因为根深蒂固的‘孝’字压在头顶,他们从小就知道生养之恩大过天,即便明明自己才是在养育过程中受伤的那一个,却不能说父母有错。 就算父母真的有错,一句‘是我生了你’,就可以抵消一切伤害。 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关起耳朵,表面装聋作哑,内里隐形攻击,然后带着不被爱的经验去生下后代,再把父母施加在他们身上的伤痕重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名曰: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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