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脱离了我承诺你的范畴。” “再者,你是我梁鹤深的夫人,身边有保镖随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出个门还六七八个保镖呢!你……” “够了!”妹宝打断他的话,齿缝咬出因愤怒而哆嗦的音节,“你找人跟踪我,那是从墨尔本开始的吗?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墨尔本的呢?你才是演技派影帝啊!你明明早就知道,还装模作样的,我真是要谢谢你配合我的表演,也真是要谢谢你给了我无微不至的保护,可你让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傻子!” 梁鹤深被她的咆哮扼住了咽喉。 “你要给我派保镖,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笃定我会拒绝吗?如果有道理,我为什么会拒绝呢?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吗?你不就是害怕我发现你这些算计吗?” “算计?”梁鹤深被她连续不断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但还是马上抠出了关键词重复,喉结一滚,亡羊补牢般做解释,“我知道你要去墨尔本,是纯属偶然,那天我开车……” “你不要再狡辩了!反正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你心思缜密、八面玲珑,我不是你的对手!”妹宝鼻尖酸出了汁水,抬手捂住了耳朵,“我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们的观念和世界完全不同,是我太天真了,室友、蟑螂还有跟踪,我都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因为关心则乱,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爱我,哪怕这份爱让人窒息,让人恐惧,让人讨厌!” 很长一段话说完,妹宝喘出一口气,又带着啜泣声继续:“可是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项目,那是多少人的心血啊!我怎么有资格代替老师,代替大家说原谅你!梁鹤深,你的掌控欲是不是应该有个限度!” “什么项目?”这场闹剧直到此时,梁鹤深才算摸到了症结。 然而妹宝已经不想再搭理他,铁证如山摆在眼前他都敢矢口否认,她怎么斗得过他? 恰逢包里手机叮响一声,妹宝摸出来看,只一眼,飞快转身上了楼梯。 “妹宝!你说清楚,什么项目?”梁鹤深忙去扶墙,磕磕绊绊站起身。 到三楼,卧室门紧闭,从衣帽间的方向传来窸窣声响,刚走过去,妹宝便拉着行李箱出来,狠狠撞过他的肩膀。 脚下一跄,梁鹤深去扶墙的手又落了空,“咚”的一声闷响,人就摔倒在地。 妹宝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可就在他那只手即将放上来时,她又猛地收回。 视线相对,一上一下,却毫无旖旎。 眼泪自眼眶淌出,妹宝抬手抹过,哽咽着说:“就这样吧,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梁鹤深终于觉得心慌,再飞快扫一眼衣帽间,她收拾得很急,翻腾出满地狼藉,“听我解释好不好?你说的什么项目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伸手去抓她。 却连衣角也没抓住。 脑筋急转弯,迅速改变战略,停在空中的手挪至腿部,梁鹤深露出委屈的表情:“你先扶我起来好不好,我真的摔到了,你不能欺负我是……” “别再说这种话了!”残存的自责和心疼都因他卑微乞怜的表演而消失殆尽,妹宝缓出一口气,摁了摁眉心,“你是残疾人又怎么样?残疾人高人一等吗?你的残疾是我造成的吗?” 梁鹤深愣住,眼眸转瞬湿透,低下头,很低哑干裂的声音:“……不、不是。” “你知道就好。”妹宝无情地笑了下。 行李箱渐渐滚离视线,那底部的拉链甚至都没完全并拢,露出一抹白色衣角,刺目,和她步步远去的脚步一起,像白刃割在他的心口。 “那你要去哪里?”最后,也还是持着几分理智,梁鹤深揉了揉眼皮,也揉去了不争气的眼泪,“我给你……” “不用你操心。”妹宝再次打断他的话,“学校、酒店……哪里都可以,我只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不行,不行!”梁鹤深朝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喊,“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啊?” “凭什么?”妹宝转过身,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他企图站起来,却不知道为何一直站不起来的狼狈样子——若这也是他演出来的,那可真是十足可恶了,因为他真的很懂如何捏得她喘不过气,也能狠下心把她的心剁成粘都粘不起来的碎渣。 “就连爷爷,爸妈,哥哥……都没有要求我随时报告行程,你又是我的谁?” 视线里的人完全模糊,只剩了灯光下一块不断闪烁的冷色光痕,梁鹤深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到无可饶恕的地步,他笑出声,喃喃低语:“……我是谁?” “世叔。” 恍惚中,梁鹤深听见妹宝叫了他一声。 一如初见时,她天真又明媚的声音,像一阵春风拂过耳畔,那绣着牡丹花的红袄,衬得她像刚破壳的熟鸡蛋,她笑着叫他,面上笑容无不透着羞赧、欣喜和期待,那艳红、桃粉、皎白……花枝招展的混乱色彩,分明是在那一刻就击碎了,纠缠他许久的萧瑟和枯槁。 她又说:世叔长得好看,像一枝梨花。 那么此时呢,他像不像一枝落在杂草丛,被风雨打焉,再被污泥腐坏的烂梨花。 因为他听见她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到此为止了。” - 李银泽是打车过来的,妹宝只给他扔了个定位,别的一句话都没有,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以防万一,他还是火急火燎赶过来了。 南苑小榭这等 豪宅区不是随便什么车都能进入的,他和保安周旋了一会儿,报了梁鹤深的名字不够,还压下了自己的身份证。 “什么情况啊?”接到阮家的心肝宝贝,又瞧她哭得隐忍,满面梨花带雨,李银泽很烦地抬指压了压太阳穴,“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不?” 妹宝吸了吸鼻子,不理他。 轿车往外开,分明是同一条道路,但去时路和来时路又截然不同,好像更黑了,黑得浓郁、复杂而模糊,湿漉漉的,有种黑暗沼泽地的粘稠感,把人往一个不是人间的地方拽。 这条路,好似变得没有尽头。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车里很静,因此显得风声很吵,李银泽拧着脖子看她,“什么矛盾非要今天挑出来吵架,他干什么了?他让你离开的?” 歇过一会儿,妹宝也冷静了许多,闻言,淡淡出声:“别问了,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李银泽甚至来不及品味这个措辞,就惊得屁股都弹了一下,然后像是听了个冷笑话,嘴角抽了下,“他提的你提的?” “我。” 李银泽僵了下,又笑出声:“咱们妹宝长大了,能耐了。” 妹宝睨他一眼,烦道:“别这么说话,故作老成的,听着讨厌。” 李银泽于是就真的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静悄悄的,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都像是窗外有什么了不得的惊艳风景,舍不得挪一下视线。 直到李银泽从管理处取回身份证,妹宝才讷讷出声,问了一个明显很蠢的问题:“住酒店一定需要身份证吗?” 李银泽抬起眼皮,瞅她一眼:“怎么着,再回去取?” “……”妹宝瘪了瘪嘴。 这个时间,学校宿舍已经回不去,大酒店管理森严,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旅馆,李银泽去开房,妹宝之后再进去。 时钟正好敲在12那个数字上,满打满算活了二十年,妹宝第一次干这种事,但低穿地心的情绪让她感受不到任何惊心动魄,她甚至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心里想着,要是谁敢拦她,她就破罐子破摔,反正没地儿住了,大不了住去警察局! 当然,很幸运的是,没人拦她,前台服务员专注手游,头也没抬一下。 李银泽进房间先检查了设施设备,再检查有无针孔摄像头,等到了妹宝,就要离开。 “学校宿舍都锁门了,你现在出去睡哪里?”妹宝叫住他。 “哪里都能睡!我一个大男人你担心什么?”但就是不能睡这里,这句话他倒是没说,只是潇洒地摆摆手,“怎么,你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才不会!”妹宝很硬气地回答。 “那就好。”李银泽笑了笑,手落在门把上,拧开,又听身后妹宝再次叫住了他,小声跟他道谢。 “谢什么?我们可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的手顿了下,把门合上,回眸看她:“有问题就解决,有矛盾就说开,有需求就提出来。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遇见障碍不想着跳过去,也不想着把障碍物挪开,而是躲得远远的,诚然躲猫猫这个游戏,永远都会有人陪你玩,但我们因为躲猫猫失去了什么,承受了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妹宝鼻尖又是一酸,猛地眨了眨眼。 李银泽走过来,抬手扣在她的头顶,揉了揉:“生日快乐,妹宝。” 话落,他抽回手,转身走了。 这夜过得稀里糊涂的,时间像百岁高龄的老头子,走得缓慢又蹒跚,妹宝辗转反侧,最终没能成眠,只在天蒙蒙亮时,神思忽然被切断了。 给了她一点得以喘息的短暂空白。 李银泽第二天奉命,去南苑小榭取身份证件。 他没有撞上梁鹤深,据管家说,他昨晚就离开了,和妹宝前后脚功夫。 李银泽心下一沉,当即皱了眉。 杨雯见他愤怒又狐疑模样,解释道:“我听见他给他的秘书打电话了,所以肯定不是追着你们去的。” 李银泽:“……”那也挺尴尬的,于是道了谢便离开,与妹宝在机场汇合。 妹宝要去趟欧洲,是她辗转一夜的临时起意——李银泽说得对,有问题就得解决,不能想着躲开,眼下,梁鹤深是问题,蜀绣展也是问题,而后者显然更加紧迫。 因为自家先生而生出的窟窿,对内怎样闹都好,对外却不能视而不见,无论如何都得去补好。 可怎么补?毫无头绪。 所以决定先过去看看,能见到那位富豪最好,若见不到,努力过至少能抵消一点她内心的愧疚感。 独自出远门这种事,妹宝从未经历过,她自觉这份冲动难以保持,于是早晨一睁眼,就买好了机票。 李银泽知道后,吓了一大跳:早知她有此荒唐打算,他无论如何不会帮她跑腿。 妹宝一意孤行,说走就走,虽然勇气可嘉,但天高水远,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李银泽想陪她一起去,被强硬拒绝了。 妹宝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径直往机场里走。 李银泽追上去:“真要去?三哥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妹宝先去取票,再去托运行李,也断断续续跟他说话,“也是挺巧的,那位先生恰好就是法国人,三哥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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