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宝嘴唇颤了颤。 梁鹤深看她犹豫不决的模样,已经心里有数:“就是因为学习刺绣,所以小学之后就不念书了?” 妹宝软声说:“不是的,只是不在学校念了。” 梁鹤深叹了口气:“那参加高考了吗?” 妹宝沉默着。 梁鹤深沉声说:“十八岁。这不是一个该结婚的年龄。” 妹宝顶嘴反驳:“虚岁二十了!” 梁鹤深眉心一蹙,妹宝马上低下了头。 梁鹤深嗓门不重,也完全不是凶狠野蛮的模样,可怎么感觉比爷爷还凶? 妹宝有些害怕了,她从他腿上抢回喜服,头一次在他面前犯起倔强脾气,气鼓鼓地说:“你不答应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凶我?” 凶她?他?梁鹤深还想辩解几句,但妹宝已经跑走了。 梁鹤深不是好为人师的类型,他对亲侄儿侄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看,更不想充当长辈教育妹宝,可程奚音的话字字回荡耳边,他没有关心过妹宝从前的生活,甚至不知道她为何初中开始就不念书了。 他一方面忽视她,一方面又给她希望。 对她,除了每年的礼物,他还做到了有求必应,但又从未主动关心过她,哪怕一次呢?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么妹宝如今变成这样,有没有他的责任呢?如果他问过哪怕一句、一次,她现在会不会就是走在大学校园里,那种独立清醒、恣意张扬的学生,自然看不上他这种半身不遂的老残疾。 梁鹤深摸出手机,消息发给乔舟:查一下巧梨沟6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
第10章 触手可及 后几日,妹宝与梁鹤深相安无事,见面的机会都少。 除了按摩和复健之外,梁鹤深多数时间只在卧室和书房,妹宝不在三楼出现,偶尔看见他,掉头就跑。 她要躲着他,那他现在拖着这副残躯又能拿她怎么办? 也就这么过下去了,直到摄影师上门,给两人拍婚纱照。 老实说,梁鹤深没想到妹宝能坚持到这一步,所以当初确定婚纱照方案时,就决定得十分草率,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外景拍摄,反正是棚拍,不如就将棚子搭在了家里。 也只拍一组服装,纯粹就是为了敷衍喜宴的一件装饰品。 专业摄影团队来了不少人,带头的摄影师是姚宁悦的朋友,专门给明星拍照,嘴上严,捏着U盘也严,不用担心消息泄露。 “好好好!这样好这样好,我们妹宝不讲究这些,但是摄影师人品一定得过关。” 听到梁鹤深这么说时,阮母的嘴角上有压不住的笑容,阮父轻咳一声遮掩过去。 梁震秋不傻,也明白二老的心情。 理解,也很尊重,这件事,他梁家不占理。 妹宝年少无知,今天是这种心意,明天或许就变了一种心意,梁鹤深比她年长许多,如今又有残疾,久病床前都无孝子,更何况是这样一对被硬凑出来的“夫妻”……他俩的婚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梁鹤深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润如玉,谦贵如兰,这种词放谁身上都要打个问号,放他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妹宝若是对他无意,他是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要问梁震秋生平有何憾事,那最遗憾的就是把这唯一的儿子养得过于端方皎洁。 年轻人之间会如何如何,梁震秋老了,顾不得了,他只盼着梁鹤深顾念着妹宝,能再珍重自己一些。 这个儿子怪得很,生了双翻云覆雨手,偌大的商业帝国能 顺手翻覆,杀伐果决颇有帝王之风,但褪下那身戎装,放缓孑孑铿锵的步伐,他又是一个路遇乞儿,也能顿步弯腰,伸手搀扶的儒士。 妹宝,一个被他扛了十八年的责任,甚至比梁家压在他身上的时间还漫长一些。 未来可期吗? - 后花园一群人忙着造景,梁家里里外外难得这般热闹,后来,连程奚音也来凑热闹了。 妹宝的新手机还没开始用,一是旧手机对她而言也方便,二是新手机功能复杂她还不太会用,程奚音就抓着妹宝,硬要教她。 两人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有说有笑。 绿瓦遮掩,只露出两道相依的背影,一道明艳婀娜,一道纤柔乖巧。 梁鹤深在露台上吹风,周郁陪着他。 “程奚音又干坏事了?”周郁点了支烟,吊儿郎当地倚在栏杆上,漆黑的眼睛往凉亭里面望,“她以前就那样,只要得罪人了,就会缠着受害人,硬要教别人这样那样,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学。” 香烟随风往梁鹤深脸上扑,他眯了眯眼,微微蹙眉:“那这次她又教了你什么?” 周郁哼笑一声:“她还能教我什么?”话落才觉得不对,讷讷回头:“你怎么知道?” 梁鹤深低头一笑:“姚宁悦说的。” 周郁不说话了,沉默半晌,他抬下巴往凉亭一指:“这都拍婚纱照了,你真要娶这小丫头?” 梁鹤深沉吟一声,有些无奈喟叹的口吻:“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选择权都在她手里。” 但不管娶不娶,他都得对她负责。 就这么留在梁家也好,梁鹤深有自信在这一两年时间里,重新教会妹宝认清这个繁华复杂的世界,认清自己真正的价值,认清她纯粹但并不现实的心意。 周郁砸吧了一下嘴,摇了摇头。 忽然,手机叮铃响了声,来自梁鹤深的。 他摸出来看,看到一则微信好友申请,点开,微信名“妹宝”,头像是个甜甜的卡通女孩,粉色头发,圆圆眼睛,还有着和她一样的麻花辫。 程奚音从凉亭里探出头来,震嗓往楼上喊:“梁鹤深,是妹宝啊,快通过!” 话还说着,妹宝一只纤白的手从后面伸出来,小心拖拽她的衣摆,动作还有些羞怯。 “合着妹宝真是你老婆的名字?怎么想的,取这种名字?”周郁笑了声,把燃尽的烟头戳进他自制的临时烟灰缸里。 梁鹤深没理他,低头把妹宝加上,看着屏幕说:“她大哥叫阮福宝,二哥叫阮多宝,三哥叫阮玉宝,她叫阮妹宝,不合理吗?” 周郁笑容懵在脸上,一时都顾不得调侃这些土掉牙的名字,大呼:“老天爷,所以你有三位舅子?!” 梁鹤深无话可说,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妹宝的消息很快蹦出来,是个表情包。 还没看清实质,表情包一串串弹到屏幕上,速度快得都花屏了,隔了好几秒,终于停下来,梁鹤深得以看清:是一只圆脸小猫怼在镜头前的动作。 对话框顶上提示:正在输入…… 很快,消息弹出来:世叔,对不起,我点错了。 正要息屏,表情包又弹出来,还是那只小猫,但这次是在撒娇了,粉色高光点缀在脸颊上,嘴边斗大一个字——啵。 楼下,程奚音捧腹大笑,翻身从凉亭里一跃而出,妹宝则一脸窘迫地追着她要手机。 与此同时,乔舟的微信消息弹出来,是一个压缩文件。 后面紧跟着一段文字阐述:梁总,巧梨沟近10年都没有发生任何大事,但6年前巧梨沟所属的馗城发生过一起纵火案,发生地在阮小姐当年就读的小学,事故造成2名学生死亡,16名师生受伤。 梁鹤深点开压缩文件,里面是一些当时的新闻报道、照片,以及相关帖子。 后花园里,拍摄场景快搭建好了,妹宝也去换服装了。 梁鹤深知道自己的步态不美观,自然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献丑,操控轮椅下去,然后挪到拍摄的椅子上。 一群工作人员都是跟随大明星的专业人士,情商高,没有刻意回避目光,也没有刻意打量他。 这边准备妥了,换好礼服的妹宝才从室内翩翩走出。 她穿一条全蕾丝鱼尾白裙,拖着一截并不浮夸的裙摆,手里一束铃兰,右肩依然垂着麻花辫,但经过造型师处理,那尾麻花现在更像一朵玫瑰,上面点缀着小珍珠。 纤细颈部围着一圈和裙子异曲同工的蕾丝,此外,再无别的装饰。 十八岁的妹宝,浓妆淡抹总相宜。 她小心走过石板路,裙摆随着优雅步伐游弋,背后,是湛蓝的一片天,是浓郁苍绿的雪松,她眸中的光,和裙子上的珍珠一样,温柔又纯净。 那件蕾丝裙成熟优雅,被它裹缠的腰身却还稍显稚嫩。 梁鹤深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阮家曾经给梁家回礼,总会夹带一张妹宝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只比表情包里那只小猫更乖巧惹人怜,这个行为后来因为梁家提出他们的叔侄辈分而终止。 妹宝停在梁鹤深面前,软软地叫了声:“世叔。” 梁鹤深应了声:“站好。” 妹宝于是乖顺地站到了他身边。 无关人员退出镜头范围,摄影师指导着动作,其实也没有什么动作可指导,梁鹤深也做不了什么动作。 程奚音看得无聊,远远坐在草坪上嚷:“梁鹤深,你俩不能抱一个亲一个,连看一个都不行吗?” 这对新婚夫妻里里外外透着不熟,摄影师笑容也尴尬:“梁先生,方便与太太对视吗?” 梁鹤深稍一侧脸,再抬眸,与妹宝对视上。 程奚音又嚷:“梁鹤深,你拍遗照呢!笑一个啊!” 梁鹤深咬了下牙根,却看妹宝噗嗤一笑,两只梨涡从绯红脸颊浮出,还露出了一排糯米般的牙,阳光透过雪松浇洒而下,在她脸上投出明暗有序的光斑。 一个,触手可及的笑容。 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唇。 - 临近婚期,妹宝这几日和父母待在一起,在乔舟的带领下,辗转于各个景点。 北城一直是经济核心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自有一番钢筋铁骨的恢弘之势,可要说起自然风光,深秋时节枝枯叶朽、风萧雨瑟的,除了老生常谈的古城、胡同巷、枫岭,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有座游乐城倒是颇具盛名,里面许多娱乐设备都很新奇刺激,还有一个影视城专门用于身临其境的角色扮演,许多年轻人慕名而来,真要放开了玩儿,能在里面待满一周。 当然,还有博物馆、文化城、科技城、动物园……北城在这方面全国领先。 妹宝过去少有接触繁华城市的机会,所以不管去哪里,对她而言都是新鲜有趣的,她也很会捧场,对乔舟的任何安排,都是回应以满意的笑脸、感激的目光以及激情的掌声。 不过乔舟还是发现,妹宝最喜欢的是博物馆。她从进门那刻便跟定了一位讲解员,无论乔舟从哪个角度去看她,都能看到她望向展架时,灼灼璀璨的求知目光,在看向讲解员时,又是一副信任而感激的眼神。 博物馆里人潮如涌,阮家父母忽然不知所踪,他们的身高放在北方绝对算不上显眼的,而妹宝这边,解说员高得像个标志牌,乔舟不担心妹宝走丢,所以赶紧去找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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