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刚偏过,一只手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 骨节修长的手指狠狠陷在了腮边软肉,中指戒指泛着冰冷色泽。 刹那,叶明宜打了个寒噤,眼睫颤抖。 她被人强势地正过了面容,后背也紧紧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凛冽馥郁的味道夹杂零星酒香,凶狠地将她侵袭。 因为赤裸裸看见这些,她没注意到身后动静。 “下面的人你认识吗?” 淡淡的反问,低沉磁性的嗓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左边穿白色裙子的女人是《焰色》的主编,她旁边穿灰色西装的,是CR影视娱乐的总裁,中间穿黑色…” 叶明宜抿了抿唇,拧眉挣扎打断:“孟谨礼。” “对不起,我忘记,你是认识他们的。”男人轻笑,镜片后,眉眼微展,眼尾勾勒的弧度却暗藏锋芒。 捏在她下颌的手指松开了,转而缠绕住了她散在胸口的发。 挑起,又放下。 周而复始,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这一刻,过得极缓,呼吸轻轻。 “可是,有些人,我不认识,你能帮我介绍吗?” “孟谨礼!”叶明宜扬了扬音调,黑色的眸子覆上了一层薄怒。 她想转身,肩膀却被人按住。 孟谨礼好像预判了她的动作,提前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搂在了身前。 “我想起来了,方恒,和你上过热搜。” 耳廓被热气扫得酥酥麻麻, 旧事重提,叶明宜又想到了腰上的名字。 眼前糜/艳的画面,男人突然的魔都发难,桩桩件件都让连轴转的她头疼。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背后没有签公司,靠自己确实过得不错。”温润的声线难掩明目张胆的刻薄,孟谨礼嘴角勾了勾,继续道,“那张报价单上,他的陪酒起步价格是八百万,如果能得到资源,价格能另算。” 听出了他的意图,叶明宜反而冷静了,察觉肩膀被放开了,她毫不犹豫转过了身。 “那是他的选择,我…” 话还未说完,有一个东西被男人顺势塞进了她的嘴里。 舌尖有甜味融化开。 巧克力。 孟谨礼望着她,眸光柔和安静,也许是被她的挣扎蹭的,他胸口的衬衣有些皱。 “许雯说你想明白了?”指尖不小心沾到了口红,他垂眸漫不经心摩挲了两下痕迹,轻笑,“不用急着回我,你好好休息,再慢慢,想想。” 最后两字发音,低得心颤。
第4章 “明宜,我希望,你…… 夹层的门开了又关上。 四周很静,和进来时一样。 只是,叶明宜的肩膀上多了一件白色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 宽大的西装罩下,衬得人身形愈发纤柔。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原地站了多久,回过神时,水晶灯的光芒依旧刺目。 她想走,或者说,是逃。 十分钟前,男人将这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他笼着衣领,状似无意地补充:“下面那些,是你能看见的,楼上还有房间,里面有什么…” 他轻笑收紧了手上力度将她拉向自己,在艳红的唇瓣上咬了一吻:“你,不会想知道。” 动作体贴细致,呼吸缠绕着情人间最亲昵的喃语。 言语里却是最温柔的冷傲。 看见叶明宜出来,许雯不动声色从头至尾打量了她一眼。 “走吧,我们回酒店。” “嗯。” 瞥见走廊空荡的那一刻,没有一丝犹豫,叶明宜拿掉了身上的白色西装。 余光瞥见了她的动作,许雯有心提醒:“这里的私密性很高,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拍到。” 嘴角动了动,她没有再说什么,眼神沉静无波,不过一秒,脸上重新挂上了甜美温和的笑容:“小心点,总是更好。” 许雯惋惜叹了口气。 她明明是她带过艺人里最让人省心的,却偏偏,最难让人放心。 “合约的事,我能看出来,孟总他是不想你解约走的,就算感情的事说不清,事业上,悦和待你是有恩的。” “你现在好不容易火了,转身又闹解约,摆明了过河拆桥,对你来说,名声落不到好,你的对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等你下马,何必呢?” 许雯头疼地念叨着,拗不过叶明宜,孟总那边她也讨不到好。 “月末是公司年会,还是照常大合唱?” 一步一步,叶明宜穿过雕梁画栋的大厅,踏着熠熠生辉的光亮,纸醉金迷的浮华,走向通往浓郁夜色的大门。 冬夜的晚空,月明无星,寒风凛冽。 她始终没有披上那一件外套。 孟谨礼给她的,是裹着糖衣的毒,他在警告她。 他们的关系堆砌着再华贵的物质,套着再美好的说辞,也是改变不了本质。 理所当然,他们会想到,金丝雀离开笼子是想换一个饲主,菟丝花没有寄主就难以生存。 他们的思维模式,是她当初的选择造成的,她不会去埋怨。 耳边喋喋不休,脑中有太多声音。 她就是不相信,她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 京城落初雪,玄色铁门上覆了层皑皑白霜,小路两侧的树丛也裹着银装,欧式别墅在漫天飞雪中静默。 扣好了行李箱后,叶明宜缓慢站起身,锤了锤蹲久后有些发麻的小腿。 和孟谨礼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五天前。 MY:【我想明白了。】 L:【这两天我不在京,下周四,九点半。】 MY:【好。】 他们行程都忙,当时她准备的话,一拖便拖到了今天。 客厅原本暗着的灯,已悉数亮起,滚轮滑在地面上发出笨重的声音。 “去哪里?” 男人冷磁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响起。 脚步顿住了。 叶明宜一寸一寸向客厅深处望去。 她不知道孟谨礼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九点半他没在,她以为他不来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半敛着眉眼,优越的骨相衬着面部冷硬的线条,银丝镜框闪着金属光泽,眼神在镜片后看不太真切。 他身后的白色欧式飘窗,正倒影屋外如鹅毛般的大雪。 叶明宜逆光站着,棕色羊毛羔在她身上并不臃肿,反而显得她身形高挑纤瘦,影子在灯下被拉得颀长。 一明一暗,各在一方。 “回家。” 半晌,孟谨礼不紧不慢掀起了眼皮,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敲着沙发扶手。 “你想明白了?” 口吻半是陈述,半是嘲弄, 一瞬,两道目光在空中遥遥碰撞,眼神中的彼此,一举一动都无处遁形。 室内与室外两种相反的温度,在玻璃窗上抹开了浅淡的白雾。而白雾后,是承受不住厚雪的重量,而摇摇欲坠的枝干。 也许窗户没有关严,冷空气好似从间隙吹进了厅内。 “嗯。”叶明宜轻点头。 “那份合约,我重新看过,其中,第十四条写了,如果乙方违约,乙方需支付甲方合约存续期间,所得片酬百分之三百,片酬包括一切具有商业价值的活动。” 演员的台词功底深厚,她的吐音虽轻,字字却清晰,缓慢地敲击在虚无中,波澜起伏,有情更似无情。 室内空旷,如有回声。 她选择和他发消息,没有签那份合同,她的回答早不言而喻。 孟谨礼眸光深了几分,眉心微不可察地拧起,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这条也有小字,上面写着,若无法一次支付清可分期三年,需额外支付片酬所得的百分之五十。” 她的声线从容淡定,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正孤注一掷应着必败的赌约。 “三年后无法还清楚,是要进法院的。”孟谨礼缓和了语气,头疼地看着执着又 坚定的女人,“明宜,你没有胜算。” 以前他倒真没有发现她性子里还有这么反叛的一面。 如果早点…… “你既是为了事业考量便清楚,毁约是很愚蠢的做法。” “续约难道就不愚蠢了吗?” 孟谨礼目光掠过呛声的人,轻哂。 比毁约更愚蠢的是她选择和资本去博弈,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大的。 “咔哒!”好像真的能听见,枝干被大雪压断的声音。 纷乱的雪漱漱落下。 侧过身,叶明宜听见男人的一声低问:“毁约的意义,你想清楚了吗?” 睫毛颤了颤,她握着拉杆的手又紧了几分:“趋利避害,是你教我的。” 蛇攻七寸。 孟谨礼眸光轻顿。 很好。 他慢慢摘下了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不再望向她的方向。 在滚轮拖动的刹那,他只是缓声提醒:“明宜,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前方近在咫尺的大门,叶明宜脚步未停,没有回头。 当风雪一并撞入怀中,身后铜门沉重地关上,看着飘雪,她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放松。 其实她一点也不爱吃巧克力。 喜欢吃甜的人,只是他而已。 黑色的伞面被撑开,弹开了雪子。 一墙之隔,一隅灯下。 男人不知是何时重新戴上了眼镜,负手站到了飘窗边,就着院子里昏暗的光线,望着那渐行渐远,快隐进夜色的身影。 价值连城的宝石胸针静静躺在地毯上,如若垃圾。 被注视的叶明宜,此刻已拉着行李箱,走出了玄色铁门。 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自己一定能捱过风雪,三年后真的能还清这笔烂账,但只要有可能,她就一定要去试。 在这金丝笼中继续待下去,她怕自己彻底丧失自我,更怕又一次被人抛弃。 如果她是被他掌控的风筝,那不如由她,亲手扯断这根线。 飞高也好,栽地也罢,都随她。 —— “叶小姐这…我也想早点办好这事,但工作交接,人员变动,这些都要根据公司流程走。”乔经理为难又心虚地看着叶明宜,“我们现在,仍然是要等孟总签字。” 桌上的茶早在漫长的等待中转了凉,远处夕阳的光也缓缓殆尽。 悦和总部大楼35层,气氛凝滞。 “乔梁,两次了,合约手印没按前,明宜依旧是我们悦和的艺人,你这样出尔反尔,不是故意耽搁我们的时间吗?”许雯先叶明宜开口提出质疑,眉眼微沉,摆出了尽职尽责的经纪人架子。 “我和周特助是…”停顿了一秒,乔经理赔着笑脸,双手合十道歉,“是我的疏忽,真的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再去问问。” 小心翼翼的目光投掷来,叶明宜眸光轻动,正对上这略显不安的眼神,不顾茶水转凉,她端起喝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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