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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烟雨一楼合,一花只为一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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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屋

作者:ranana   状态:完结   时间:2025-04-03 06:10:02

  “啊,是,确实是这样的流程……”琳琅低了低头,转身进了客厅,找到垃圾桶,提起来说:“我去处理一下,埋掉。”

  双胞胎就问了:“啊?埋去哪里啊?”他们赶紧拿着照相机跟上,“我们能跟拍吗?”

  吴梦甜没再追着问什么,没再追着看什么,她稍微擦了擦洗好的一次性餐具,把它们丢进了一只塑料盆里。

  琳琅他们三人穿过了客厅,拐过一个弯,沿着一条两边墙壁刷成绿色的走廊往外走,墙壁上挂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鎏金边框的镜子和一些镶在琉璃相框里的四四方方的家庭照,主角总是四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爸爸妈妈,儿子女儿,带着一条金毛猎犬。这一家四口要么在阳光充沛的地方野餐,要么在餐桌前聚餐,其乐融融,幸福快乐。

  琳琅开了门,冬瑞影先打招呼:“琳琳是吧?你好呀你好,听你舅公说你和你外婆回来啦,这是你……你95年的是吧?哦,那梦梦就是你姐姐,这个呢是你外甥女小九,小九,叫人啊,叫琳琳阿姨。”

  小进走到了前院里,手里抓着根树枝,看到人了,不理人,弯腰用树枝挖洞。

  “那……进来坐吧,先进来坐吧。”琳琅把冬瑞影迎进了屋。

  冬瑞影提着个皮包,吴梦甜背着个双肩包,小九拖着个小小的粉色书包。

  “要换鞋吗?”吴梦甜问了句。冬瑞影笑呵呵的:“美国人都不换鞋的!我之前去美国旅游啊,去我小姐妹家,他们家小孩儿穿着个脏球鞋就躺到床上去了!”

  “不用换了,进来吧。”琳琅往楼上看了眼。冬瑞影问道:“你们这里就住了你和老太太还有你儿子啊?”她笑着说:“大家都是亲戚,室内就不戴口罩了吧?”

  “没事,没事的,”琳琅说,“去客厅坐吧,不好意思,可能有点热,开空调太费电了,我们这里情况比较特别。”

  “情况特殊是吧?理解,理解,你舅公也真是的,你说要弄就弄好一些的嘛,肯定又是哪里收的二手的全装给你们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半吊子,要不你看他怎么一把岁数了还没个老婆,他就是,一点钱到他手里就都败掉了。”

  琳琅问他们:“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有饮料。”

  她帮着冬瑞影取下皮包,放在地上,那皮包好沉。

  “喝茶好了,喝茶就好了。”冬瑞影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客厅里的窗帘拉着,她走过去拉开了窗帘:“大白天的,不用开灯了吧,开窗敞亮啊。”她探着脑袋往外看,“那是游泳池吗?有水吗?”

  “不是游泳池,没有水,”琳琅从冰箱里拿了三瓶冰绿茶出来,说话说太快,咬到了舌头,“我的意思是,是游泳池,但是没有水。”

  冬瑞影一瞅她:“哟……”她的嘴角抖索了下,脸上还维持着笑意,“琳琳啊,家里是不是还没备茶叶啊?”

  琳琅挠挠头皮,找了口奶锅烧热水。冬瑞影又说了:“连个电茶壶都没给你弄啊?梦梦,快拿出来,拿出来!”

  吴梦甜打开了她随身的包,竟挖出来一只电茶壶,她去装了水,插上电,客厅里的吊灯闪了一下。冬瑞影过来和琳琅说话,道:“琳琳,你才回来,你不知道啊,不是我背后说人什么,你舅公,你最好还是……”

  琳琅找出一罐茶叶,旋开一看,满满一整罐,她问道:“这个可以吗?”

  冬瑞影一闻,不无赞叹:“好,好,可以,可以,新茶啊,你还挺会买。”

  琳琅笑了笑,拿了两个纸杯出来,冬瑞影从她手里多要了个纸杯。吴梦甜拍了拍小九,坐在沙发上翻手机,说:“自己去玩吧。”

  小九飞了出去。

  冬瑞影挨着琳琅压低了声音:“你小心他是不是盯上你们这套房子,别到时候他仗着自己帮你们张罗了这个,弄了那个,自己住进来了,你一个小姑娘肯定不好拒绝,老太太精神又不太好,估计也管不了事情……”

  琳琅看着她们的大皮包,道:“你们出门都会随身带电水壶的吗?”

  冬瑞影拽着她继续悄声说话:“唉,和你商量个事情啊,新闻你看了吧?”

  这时,有人在前院里喊话:“是不是这间啊??”

  琳琅出去一看,两个年轻人头顶鸭舌帽,抬着个竹轿子,轿子上坐着个老太太,闭着眼睛,约莫是睡着了。老太太腰上绑了根粗红绳子。她和那轿子紧紧拴在了一起。老太太后头还有另外一台竹轿子,轿子上拴的是三只行李箱。冬瑞影从琳琅后面挤了出来,连连招手:“是这里,是这里。”

  一个年轻人拽下帽子一抹汗,急切道:“我去,这里真有人住啊!大姐,三百块,就别讲价了吧?你这一路过来一点阴头都没有!”

  吴梦甜挤开琳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说:“微信转给你们吧。”

  琳琅站在门后说了句:“这里信号很不稳定。”

  冬瑞影扭头乱看:“有人有现金吗?”

  抬轿子的年轻人急了:“大姐,你都住这么大的房子了,可别坑我们啊。”

  琳琅身后一响:“哎哟!”

  不等她往边上挪开,又被人给撞开了。这回是杨叔崖,他乱着步子出了大屋,伸手就去抓坐在轿子上的老太太的手,寒暄客套:“慧娣小姨!是我啊!叔崖!你还记得我吧?还认得出来吧?”

  慧娣昏昏沉沉的,杨叔崖就说了:“赶紧进屋啊,这大太阳晒的,这算怎么回事儿……”

  抬轿子的年轻更急了,抓住杨叔崖说:“叔,这钱还没给呢!我们从温泉酒店那儿一路给抬上来的啊!”

  吴梦甜嘟囔:“现在谁还带现金啊,我找找信号啊。”她就举着手机往边上走开,理直气壮,“你们要是不放心,你们也赶紧找信号啊,没信号,我没法转钱啊!”

  冬瑞影跟着发牢骚:“对啊,大家一起找信号啊,我们有钱,微信,支付宝都有钱,就是没信号啊!”

  抬轿子的将两人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你身上真一分钱没有?”

  “三百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你们几个人凑一凑凑不出来?”

  “我和你们说啊,没网络信号那可是也能报警的啊。”

  “你们这属于诈骗了你们知道吗?”

  轿子上的慧娣发出了“唔”的一声,缓缓撑开了眼皮,蹦出一个字:“热……烧啊……”

  慧娣干巴巴的脸上全是皱纹。杨叔崖要去解她身上的绳索,心疼地说着:“我们去树下面吧,树下面阴凉。”

  抬轿子的两个年轻人立即摁住了他:“你想干吗??先给钱啊!”

  杨叔崖一瞪眼:“怎么啊?你们这是绑架!”

  几个人拉扯推搡起来了,慧娣在人群中摇来晃去,神情痛苦,不时发出呜咽声。突然,一个年轻人窜出人群,跑到跳在了一片花坛上找信号的吴梦甜身前,伸出手就要去抓她的脚。吴梦甜惊呼了一声,窜进了屋,躲到了琳琅身后,抓着她的肩瑟瑟发抖。琳琅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三百五十,说:“我有。”

  那追着吴梦甜来的年轻人一把抢过钱:“有你不早拿出来!耍猴儿呢??!”

  他拿着钱去交差,其余年轻人卸人、卸货。杨叔崖扶着慧娣下了轿子,眼睛往后瞟,道:“你说你们这搞得,怎么像是来逃难的?在家里待着不就好了,不至于吧?”

  吴梦甜抱着那只塑料盆去了三楼露台。她找到一根空的晾衣绳,把那些碗碟一一夹好了挂上去。露台上也没有信号,她往下一看,一阵风压过一片草,一些空屋顶和红砖墙露了出来。远处有山,有城市的轮廓。她站得很高很高,很远很远。她拍了好些自拍,又拍了几张全景照,还是没有信号。她无聊地绕着露台又走了一圈,下了楼,到了一楼一看,客厅,厨房都没有人,一楼的一间房间的门虚掩着,她摸了进去。


第5章

  窗外的汽车刷刷地过去往来,雨还是那样,不大不小地濡着城市。路上的行人很少。夜很深了。

  小进抓着额前的头发,无助地垂着眼眸,瓮声瓮气地说着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要给你上课,教育你,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过去那一刻的未来就是现在、此时他所描述的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他的喉咙跟着发紧,心脏也被攥得紧紧的。没有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继续说着。但是他明显听出来自己的口齿愈来愈不清晰,他的口腔里正在不断分泌唾沫,唾液包裹住每一个试图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词语。洪水盖过屋顶。很快,他就完全无法用词汇组织句子,用句子阐述他内心的任何一个想法了。他决定讲英文,I mean……他开口时充满自信。他一生下来就学英文,说英文,他生活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随意组合拼接的语言环境里。Mom,Dad,Jesus,God,Sorry,Forgive,Dome,Move,Die,Someday,Doom……可惜的是,只是两个词他就语塞了。他的母语也没有办法帮助他吐露心声了。

  I mean……

  I don't know……

  他的眼前闪过省略号的样子。英文里是三个点,埋伏在字母的下方,像注脚,中文里它配备了六个点,从文字的中间往外延伸,像腰链。

  没有哪一种语言,哪一种声音能形容他此刻的沮丧、迷惘、费解、愧疚、躁动……

  任何一个音节都是多余的,无用的,只会拖累他的表达……

  语言像依附在“表达”上生长的肉瘤,它随着“表达”颤动,牵制它的生命,束缚它的活力。小进掩住了下半张脸,求助地望向琳琅。表达还在垂死挣扎。就只剩下省略号了,好像人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带着死亡的信号离开人体,企图为旁观者描绘出死神的轮廓。

  琳琅没有回应,依旧木着一张脸。小进也和琳琅一样木然地坐着了。过了不知多久,还是他先说话,用普通话说,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有一种感觉,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其实在某一个时刻是相通的。我们的所有遭遇都在重合,重叠,它们是不分彼此的。

  琳琅怔了瞬,拿起咖啡杯用双手捧住。服务生来给他们加咖啡,发现两人的杯子里都还是满的,笑着走开了。

  咖啡早就冷了。

  谁来咖啡馆是来喝咖啡的呢?小进早就注意到了,咖啡馆里零星坐着的这几个客人要么带着电脑来蹭网的,要么闲坐着翻手机,聊天,要么看雨,摆弄眼镜,看书,久久都不翻一页。咖啡馆里的每一刻都在重叠,每一刻既是过去,又是现在,更是未来。

  小进告诉琳琅,这其实是我从一部电影里看到的台词。

  电影?

  对啊,电影。

  没有人会讨厌电影。最讨厌电影的人也有最喜欢的电影。

  琳琅用力推开了通往露台的门,黄昏稳住了脚跟,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下了,凉风阵阵,无云的天空铺开橙色的幕布。洗衣液的气味和草木的清香随风袭来,淡淡的,闻上去很舒心,琳琅裹紧外套深吸了一口气,哭了出来。门在她身上阖上了,她找了张椅子挡在门后,拉长衣袖,掩住脸,继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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