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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下，听见汽车传来“滴——”的一声鸣响。 她条件反射地朝旁边的人望去，看见对方刚把手换了个位置。大概是不小心按到，这会儿两只手都离喇叭远远的，脊背也挺得很直。明明眼睛还在直视着前面的马路，但伊一就是觉得他的眼神在悄悄乱瞄。 啧，错觉吗？ 有个人好像在心虚。 她慢条斯理地把目光收回来，转头看向手机。对方大概也是被刚才的鸣笛声吓到，没再出声。 于是指尖敲敲手机屏，问：“严霍？” “啊，嗯对，是严霍，他想算计我才做的这个局。我爸说……咳，我爸说上回严霍生日，我拜托他帮忙约你，反让萧哥给整了，他就对我恨上了，这回是纯粹想整我。他知道你是萧哥的人，故意先和这边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给你开高于市场的薪资……让你先进来，然后又把这件事告诉我，跟我说，可以把我也安排进来。” “哦对，还有钱涂……钱涂也跟他有联系，那些你被豪车接走的照片，都是他暗示过钱涂，钱涂才会搜集到的。萧哥对这件事很生气……这几天都在打压严家的产业，严家快疯了。” 伊一没想到这件事还有严霍的参与。 而且是这么深度地参与，连钱涂都是他安排的。 不过……阿萧对这件事很生气？她忍不住挑眉，看向某个传闻中把人家整个产业都逼疯的人。 结果手机上忽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把她的手机一整个抓住，拇指悬在挂断键的上面，迟疑着想要落下。 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男人把车停在度假村的入口不远处，低垂的眸子正望着通话中的手机屏。 “伊一……你真是萧哥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邱松忐忑试探的声音。 她看见男人眼底遮掩不住的慌乱，心里的不安几乎要从眸子里溢出来。 “伊一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楚萧这个人，咱们都惹不起的，我跟你说过，他特别不择手段的，弟弟和亲爸都敢下手，要是被他知道你是为了报复我才……” 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伊一直接按着男人的拇指把电话给挂了。 “知道我讨厌他，也没见他少说几句话。” 掌心的手指微微曲起……伊一朝男人望过去。 猛得把他整个手都抓住。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阿萧露出这样的神情。不是害怕，也不是迟疑，而是……懵懂。 他就像是一个只剩下本能的小动物似的，脑袋仿佛是失去了思考，两只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她攥得紧紧的手指。 一整个大茫然。 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发什么愣？下车了。不饿吗？” 她凑过去，摸摸他的脸。 然后打开车门，自己先一步下了车。 正好许岫和师青他们也刚到，把钥匙交给这里的停车人员，笑着打招呼：“刚才远远就看见阿萧的车停下了，我和阿青都到了你俩才下来。这么一小会功夫也得腻歪。” 男人这才从迷茫的状态里回来，垂眸望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缓缓把伊一包裹住。 轻声说：“没有。走吧，去吃饭。” 中午吃的很丰盛，伊一是到了餐厅之后才知道，整个度假酒店都被他们给包了。反正这边都是许家的产业，包场很简单，也就是许岫提一嘴的事。 因为他们是中午下班之后过来的，所以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快三点。 度假区里有一个大大的鲜花玻璃房，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又是冬天……几个人坐在里面每人点了杯咖啡，一边喝着一边晒太阳。伊一望着外面风吹下荡起层层波纹的湖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头靠到男人肩上。 一旁的许岫见状，立刻端着咖啡起身。 “手痒了，我跟阿青出去钓个鱼。等晚上说不定还能加个菜。你们玩，要是困了就回房间睡会。” 说着，把师青也从沙发上提起来。 男生两只手端着自己的咖啡，跟在许岫身后走了两步之后又迟疑地顿住…… 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回头。 “那个……阿萧，我接到消息，安许晴她应该是要终身监禁了。她这些年享受了很多人才优惠政策，名下的房子也都是受的国家补贴，这些都要被收回去，罚款很多，听说把明显所有财产都强制执行，也没还够。” 伊一枕在男人肩膀，听见他微微顿住的呼吸。 说：“嗯，我早上接到了消息。” “那……楚藜姐这段时间有找新的医生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有医师证。我知道她对男的很抵触，但之前安老师偶尔不在，我也帮忙照看过，她对我还可以的……没有那么抗拒。我可以接手她的后续治疗。” 他应该是思索了很久才说出这样的话。 刚才午饭的时候，伊一看出对方时有心不在焉，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在想了。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动动，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说：“好。” 听见楚萧答应，男生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露出欣喜的笑，很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的。” 这才端着自己的咖啡，跟在许岫后头一块出了房间。 岁月静好。 伊一的目光从房间里粉白的蝴蝶兰，缓缓望向不远处已经搭好遮阳伞和取暖器，拿着鱼食和工具准备钓鱼的两人……轻轻攥住男人的手。 已经是三点过。 冬至刚过，正是昼长最短的时候，阳光已经染上淡淡的浅金。 更好看了。 “伊一……” 男人忽然叫她。 伊一从鼻尖里发出一声懒懒的：“嗯？” “邱松说的事……你为什么没有生气？” 她毫不在意地捏着他的手指把玩，反问他：“我为什么生气？” “我……其实圣诞节的第二天就查出来是严霍在设局，但是没和你说。我隐瞒了你……还有，邱松刚才说的，我对弟弟和亲生父亲下手。我……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其实，挺fai的。” 说到最后彻底走音。 因为被捏住了嘴。 女孩单手捏在他的双颊，拇指在唇瓣上来回地揉：“那你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瞒我？嗯？阿萧。” “我……怕你jio得我fai……” 原本是颓然认错的话，却因为嘴巴完全被牵制着，硬生生变得好笑起来。 而且，女孩丝毫没有要把他放开的意思。 反而从他身上起来，强迫他转头和她对视。 “我认识你多久了？我看起来像个傻的吗，认识一个人都快半年了，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着，手指转而捏上他的耳垂。 虽然之前被他自己拽出的伤口都已经长好了，但长出来的新肉，被碰触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痒痒的。 “这半年，你什么样我没见过？乖乖听话的小绵羊，会因为伤 心生气，就把自己耳朵给拽烂？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能温和到哪去。再说，你追着安许晴查的时候，电话我也都听见了，什么让她牢底坐穿之类的……当时我也没跑啊。” 说完，用力地在他耳垂上掐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你狠了。” 楚萧吃痛的发出一声闷哼，疼得生理眼泪都要出来。 下一刻，女孩又忽然靠近…… 茉莉的香味转瞬即逝，唇瓣上的温热一触即分。 顿时，又一整个怔住。 “但是阿萧，我一点也不怕你。不只是我，阿藜也不怕你，菲姨也没怕你，许岫、师青，他们都不怕你。” 女孩说着，柔软的指腹轻轻抚在他刚刚被掐红的地方。 两只眼睛都弯起来：“被姐姐打伤了，也只敢缩在卧室里哭，对姐姐从来没有半点不耐烦，还一直觉得很愧疚的人，有什么好怕的？阿萧，你是一只躲在角落里自己炸毛的小刺猬。” 只会躲在角落里，自己炸毛的小刺猬。 这是楚萧第一次听见别人用这样的话形容他。 “伊一，我……” 他忽然眼眶发热，鼻尖也泛起越来越多的酸。 女孩摸在他晕起水汽的眼尾：“还特别爱哭。” “阿萧，你怕什么呢？” 她问：怕我知道你手黑，立刻跑掉啊？我要是跑了，那不正说明我是因为心虚？我都心虚了，跑掉不是正好，也算是及时止损，那不是正好了嘛。但是……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以后也不会做，所以我不怕你，也不会跑的。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都不用因为这样的原因瞒着我，知道了吗？” 楚萧不知道自己能回些什么。 这感觉，就像是……看见头顶遮天蔽日的云，压得整片天都黑了…… 可等雪花真的落下，却又轻软的，像是春天的柳絮。 才发现，原来没有风暴，也没有末日，而是这个世界奖赏给他的，一场铺天盖地的温柔。 他望着女孩，喉咙哽咽：“知道了……” 女孩捧起他的脸，笑得好看：“乖啦。” …… - 夕阳渐渐西斜…… 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金色的粼光。 坐在小太阳旁边的男生，忽然起身，从湖里拎出来一只扑腾的鱼。笑着朝他们招手，指着钩上的鱼，用唇语说：阿萧，加餐！ 再然后，太阳就落了下去。 玻璃房的温度渐渐降下，伊一拿了旁边的毛毯盖到两人身上，和男人在暖烘烘的毛毯下，紧紧地依偎。 一束烟花忽然从人工湖的对岸冲天而起。 蹿到半空，又炸成一树的星火。 第二束、第三束……越来越多，最后变成漫天的璀璨，映得整个房间都亮起来。 蝴蝶兰，在星火里都变成萤火的颜色。 伊一从包里摸出藏了一天的手镯，牵过楚萧的手，给他戴到手腕，说：“生日快乐。” 这是一场盛大的烟火。 他心跳滚烫。 “快点许愿吧。” 女孩在耳边催促。 可当双手合十，眼睛闭上的瞬间，涌上心头的却只有两个字：“谢谢。” 谢谢四个月前的那个凌晨，他那样勇敢，迈出走向她的第一步。 也谢谢她，剩下的每一步都坚定地朝他过来。 这是2024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女孩单手弹在他的眉间，佯装生气：“说什么谢谢？不好好许愿。” 他牵起唇角，明明想笑，眼泪却唰得落下。 “可是，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这是我七年以来，过的最好的一年。” 他紧紧环着她的腰，深深埋进她的胸口。 女孩的掌心落在他头顶，声音温柔：“以后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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